第十八章 惊鸿一瞥祸根深种(一)
穆清忙谢了。世人如此热络,她却有些不知所措,只专注于面前的一小碗菰米粥,详确地吃着。
“七娘是想着,在余杭毕竟是受了一场哺育,现在人去了,毕竟是该尽一经心的。愿觅一处平静梵刹,做日法事,也好全了七娘的一番情意。若七娘行事有所不当之处,还请父亲斧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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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柳一时想到穆清为她赎身的那只木箱,心下烦恼起来,“若非为了换我的身契,也不至于如此……”
车夫还将来得及摆好踏凳,就闻声六郎带着笑意扬声道:“杜监事,本日怎亲来此处?”顾黎也不顾不得踏凳,一步跨上马车,忙不迭的施礼酬酢。
客气酬酢间,顾黎踱进了正厅。虽说是庶出,也另立了院,家风端方却还是秉承了正府里头的,世人一齐杜口不谈别的事,只各自给顾黎问了安,便开端用早膳。
王氏隔了高桌案直盯着,艳慕万分,吴郡多能工巧匠,玉石饰也很多见,多是润白的羊脂玉,如此光彩多彩的玉石实是奇怪。王氏也只听丈夫提及过圣上巡幸江南时,陪侍的仙颜繁华的女们,佩带过这类五彩的玉石。刚听得穆清说另有一只粉色冰纹的,顿时眼都快直了,又闻要给了精华那卑贱的丫头,她心中又是气恼又是不平,却也不敢过闪现,只淡淡的丢下脸来,吊高眉毛,提声道:“精华那丫头,只怕给柄剑她更欢乐。”
阿柳忙迎出去应对,穆清自取过一条帔帛,缠在臂弯间,施施然随了那妇人往正堂去用早膳。
穆清只得又除下帷帽,走到那位杜监事面前,低头端端地敛衽拜下去,“七娘见过杜监事。”
杜监事?穆清在车中戴上帷帽,心不在焉地系上帷帽垂带,想着这个杜监事许就是杜如晦的叔父。阿柳从前面赶上来,翻开车上的帘布,扶着穆清从踏凳上走下来,下车时她昂首一望,见斜劈面一年约四十的官吏模样的人,也正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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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中另有一只格式相类的金簪,穆清拿了递与万氏。许是万氏出身比之陈氏王氏更低,佩带的头面也粗陋,却无甚贵重之物,接过簪后实是感激。王氏在一边斜眼瞧了,心内又不甘起来,虽说论出身她与万氏并无凹凸之差,可她毕竟是聘与人做了正室的,一贯自恃比做了妾室的万氏高一头,眼下穆清赠万氏的礼竟与本身的一样,自是不爽,更是沉下脸来。
穆清拈起一只深色的墨玉錾刻蔓枝纹镯,笑吟吟地递给陈氏,“七娘年青底陋劣,这镯许是不得入母亲眼的,原是早两年有客从大兴城来,赠了两只,把玩着也算希奇,这只墨色的显慎重贵气,七娘就借花献佛了。”陈氏手腕细弱,穆清悄悄一推,便替她戴上了,赏看了几眼,“果然就是母亲这般的气能衬了它。另有一只粉色冰纹的,就留给精华了。”
“七娘也给阿嫂备下了一份薄礼。”穆清有些腻烦王氏的陋劣奸商,唇角仍然含着笑,从帕里拿起一支赤金梅花式样的簪,递到王氏手中,“格式粗陋了些,还求阿嫂不嫌弃,收下了才好。”
“无妨,本就是些身外之物。”穆清轻点头道,“在我这里也是无用,不如拿出去或还能抵得上些用处。”
那人忙不迭的虚扶了,“快请起。鄙人杜淹,可不敢白受了七娘这一礼。”
果然是他的叔父,现在父亲和六郎便跟着他谋差事是她所不料的。穆清微微一怔,昂首见到一张五官略微熟谙的脸。
听穆清这席话讲得吞吞吐吐,顾黎呵呵笑了几声,“七娘行事未免也谨慎,这原是应当的。何来不当?直管去做便是。”众家人交口奖饰了一回,顾黎又道:“我看普法寺就很好,寺中方丈与我甚有友情,交办于他,也可放心。正与我同,一会儿用罢早膳,可同往。”
穆清拉起她的手责怪道:“你我姊妹,是嫡亲家人,同庾师兄是一样的。你于我,又怎是那一箱俗物可比的。今后再别这么说了。”
报更的报过卯正,院里走动的人多起来,精华收了长剑,跑回本身屋里去清算洁净。穆清也回屋,让阿柳梳了个简朴的鬟髻,仍然不着脂粉翠钿饰,素色襦裙。梳洗安妥了,又教阿柳将嫁妆翻开,挑那精美的拣了几样,包了让阿柳带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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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盘点点头,转头对阿柳递了个眼色,阿柳顿时从怀中取出绢丝帕,层层掀剥开来,伸到穆清右手边。王氏略微侧头看到帕里的物什,心中不由暗喜,遂忍不住拿眼去瞥那帕。
惊鸿一瞥祸端深种(一)
“但说无妨。”
阿柳从其他家仆那处探听得,顾黎每日卯正时分起家,辰初百口要在正屋厅堂内用早膳,用过早膳顾黎便与顾六郎一同出门当值。担的非端庄公职,只在漕河与行宫造办领一份督造的差事,到底是看在征西候府的份上,上头管事的也予几分情面,搭上一些友情,是以也懒惰些。
穆清见那景象正如她所料想,那万氏人公然比王氏更中正实在,一众家人里,也只要万氏不会与她有好处上的抵触,如此在杜如晦前来求娶迎亲之前,恐怕还要更仰赖万氏些,至于王氏,不过是个无用的小角色,独一的感化便是能衬出穆清对万氏的好。
进到正堂,顾黎还未到,陈氏笑眯眯地招手唤穆清去她身边坐,万氏同王氏亦满面笑容。穆清一一颔行了礼,陈氏笑着拉过她,“我们家不兴这么多端方,一家人,何必日日施礼。”
说话间就有个妇人在门上敲了几下,大声问:“七娘起了吗?”
待用罢早膳,家中的车夫套好车,来请顾黎。顾黎与穆清坐入车内,六郎则与车夫一块儿在车辕上坐了,阿柳和一名小厮在前面跟着,一晃闲逛悠就出了光福镇。出镇未几远,模糊就听到普法寺的钟声,垂垂又有了一丝香火袅绕的气味。再行一会儿,马车便愣住了。
阿柳蹙眉看了看几近空荡的嫁妆,“包了这些但是要拿去送人?这饰头面本就未几,再散去那些,只剩了两样,这如何使得。”
王氏见那玉镯有望到手,心内懊丧,顺手接过金簪,竟是沉甸甸实敦敦的,转脸又至心实意地欢畅起来,暗自思忖,公然是安远侯府**出来的,礼数全面,脱手豪阔,口里不住称道:“七娘怎这般客气,倒教我怪不美意义的。”
“阿郎请七娘前去问安。”顾黎身边的小厮快步走来传话。
“父亲,有一事,七娘实是有些难堪,不知该如何禀明父亲……”吃了没几口,穆清放下碗筷,犹踌躇豫,一脸很难堪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