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窜南交卢循毙命 平西蜀谯纵伏辜(1)

且说荆州刺史刘道规，莅镇数年，安民却寇，惠及全州，嗣因积劳成疾，上表求代。晋廷令刘毅代镇荆州，调道规为豫州刺史。道规转赴豫州，旋即病殁。荆人闻讣，无不含哀。独刘毅生性贪愎，自谓功与裕埒，偏致外调，尝郁郁不欢。裕素不学，毅却能文，是以朝右词臣，多喜附毅。仆射谢混，丹阳尹郗僧施，更与毅相投机。毅受命西行，至京口辞墓。谢郗等俱往送行，裕亦赴会。将军胡藩密白裕道：“公谓刘荆州终为公下么？”裕缓缓答道：“卿意云何？”藩答道：“战必胜，攻必取，毅亦知不如公。若浏览传记，一谈一咏，毅却自夸雄豪。近见文臣学士，多数归毅，恐一定肯为公下，不如即就会所，除灭了他。”裕之擅杀，藩实开之。裕半晌方道：“我与毅共同匡复，毅罪未著，不宜相图，且待将来再说。”杀机已动。随即欢然会毅，相互道别。裕复表除刘藩为兖州刺史，出据广陵。毅因兄弟并据方镇，阴欲图裕，特密布私家，作为羽翼。乃调僧施为南蛮校尉，毛修之为南郡太守，裕皆如所请，准他调去。是亦一郑庄待弟之策。毅又常变置守宰，擅调豫江二州文武将吏，分充僚佐；嗣又请从弟兖州刺史刘藩为副。因而刘裕疑上加疑，不肯放松，大要上似从毅请，召藩入朝，将使他转赴江陵。藩不知是计，离任入都，便被裕饬人拿下，并将仆射谢混，一并褫职，与藩同系狱中。次日，即传出诏旨，略言“刘藩兄弟与谢琨同谋不轨，当即赐死。毅为首逆，应速出兵声讨”如此。一面令前会稽内史司马休之为荆州刺史，随军同业。裕弟徐州刺史刘道怜为兖青二州刺史，留镇京口。使豫州刺史诸葛长民羁系太尉府事，副以刘穆之。

先是九真太守李逊反叛，为交州刺史杜瑗讨平，未几瑗殁，子慧度讣达晋廷，有诏令慧度袭职。慧度尚未接诏，那卢循已袭破合浦，径向交州捣入。慧度号令中州文武，同出拒循，交兵石琦，得败循众。循党尚剩三千人，再加李逊余党李脱等，纠集蛮獠五千余人，与循汇合，循又至龙编南津，窥测交州。慧度将统统私财，悉数取出，犒赏将士。将士感激思奋，复随慧度攻循。循党从水中舟行，慧度所率，都是步兵，水陆不便比武，经慧度想出一法，列兵两岸，用雉尾炬烧着，掷入循船。雉尾炬系束草一头，外用铁皮缚住，下尾散开，状如雉尾，以是叫做雉尾炬。循船多被燃着，俄而循坐船亦致延烧，赶紧扑救，还不济事，余舰亦溃。循自知不免，先将老婆鸩死，后召妓妾遍问道：“汝等肯从死否？”或云：“雀鼠尚且贪生，不肯就死。”或云：“官尚当死，妾等自偶然理。”循将不肯从死的妓妾，一概杀毙，投尸水中，本身亦一跃入江，灭顶了事。又多了一个水仙。慧度命军士捞起循尸，枭取首级，复击毙李脱父子，共得七首，函送建康。南边十多年海寇，至此始洗濯一空，不留遗种了。也是一番大难。晋廷赏功恤死，不在话下。

独卢循汇集散卒，另稀有千，低头沮丧，南归番禺。途次接得警报，乃是番禺城内，早被晋将孙处沈田子从海道掩入，占踞多日了。回应前回。本来卢循出扰长江，只留老弱残兵，与亲党数百人，居守番禺，孙处沈田子引兵奄至城下，天适大雾，迷蒙莫辨，当即乘雾登城，一齐趋入。守贼不知所为，或被杀，或乞降。孙处命令安民，但将卢循亲党，捕诛不赦外，余皆宥免，全城大定。又由沈田子平分徇岭表诸郡，亦皆光复。只卢循得此音耗，累得无家可归，不由的惊愤交并，仓猝集众南行。倍道到了番禺，誓众围攻，孙处独力把守，约已二十余日，晋将刘藩，方驰入粤境，沈田子亦从岭表回军，与藩相遇，当下向藩进言道：“番禺城虽险固，乃是贼众巢穴，今闻循集众围攻，恐有内变，且孙季高系处表字。兵力单弱，未能久持，若再使贼得据广州，凶势且复振了，不成不从速往援。”藩乃分兵与田子，令救番禺。田子兼程急进，到了番禺城下，便扑循营，喊杀声递入城中。孙处登城俯望，见沈田子与贼相搏，喜出望外，当即麾兵出城，与田子夹攻卢循，斩馘至万余人。循狼狈南遁。处与田子合兵至苍梧郁林宁浦境内，三战皆捷。适处途中遇病，不能行军，田子亦未免势孤，稍稍迟缓，遂被卢循窜去，转入交州。

却说刘道规至豫章口，击破徐道复，全亏游军从旁突入，始得奏功。游军统领，便是参军刘遵，当时道规将佐，统说是强寇在前，方虑兵少难敌，不宜另设游军。及刘遵夹攻道复，大获败仗，才晓得规胜算，非众所及，嗣是益加爱护，各无异言。刘裕闻江陵无恙，当然心喜，便拟亲出讨贼。刘毅却自请效力，长史王诞密白刘裕道：“毅既丧败，不宜再使建功。”裕乃留毅羁系太尉留府，自率刘藩檀韶刘敬宣等，解缆建康。王仲德刘锺各军，前奉裕令追贼，行至南陵，与贼党范崇民相持，至此闻裕军且至，遂猛攻崇民，崇民败走，由晋军夺还南陵。刚巧裕军到来，便合兵再进，到了雷池，好几日不见贼踪，乃进次大雷。越宿，见贼众大至，舳舻衔接，蔽江而下，几不知有多少贼船，裕不慌不忙，但令轻舸尽出，并力拒贼，又拨步骑往屯西岸，预备火具，嘱令贼至乃发，安闲舟中亲提旛鼓，督众斗争。右军参军庾乐生，逗留不进，立命斩首徇众。众情知畏，不敢掉队，便各腾踊向前。裕又命前驱固执强弓硬箭，乘风射贼，风逐浪摇，把贼船逼往西岸。岸上晋军，正在待着，便将火具抛入贼船，船中不及扑救，多被延烧，烈焰齐红，满江俱赤，贼众纷繁骇乱，四散疾走。卢循徐道复，也是逃命要紧，走还寻阳。卢徐二贼，今后休了。裕得此大捷，顺次记过，复麾军进迫左里。左里已遍竖贼栅，无路可通，裕但动摇麾竿，督众猛扑，砉然一声，麾竿折断，幡沈水中，大众统皆失容。裕笑语道：“往年叛逆讨逆，进军覆舟山，幡竿亦折，今又如此，定然破贼了。”覆舟山之战，系讨桓玄时势，见九十回。大众听了，气势益奋，当下破栅直进，俘斩万余。卢徐二贼，分途遁去。裕遣刘藩孟怀玉等，轻骑追剿，自率余军班师建康，时已为义熙六年夏季，转眼间便是义熙七年了。徐道复走还始兴，部下寥寥，只剩了一二千人，并且劳疲得很，不堪再用。偏晋将军孟怀玉，与刘藩分兵，独追道复，直抵始兴城下。道复硬着头皮，拚死守城。一边是累胜军威，精力愈振，一边是垂亡丑虏，喘气仅存，相互相持数日，究竟贼势孤危，禁不住官军勇猛，一着失手，即被攻入。道复欲逃无路，被晋军团团围住，四周攒击，当然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