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灵鹤髓（四十四）

面前素帘东风卷，绿窗雪梨绽，如何看，此处都像是高人隐士所居，毫不像医者的住处。

他撩开帘子，也不急着出来，白净手指叩于门框，笃笃有声。

琴案后，有淡青衣衫的年青男人缓缓站起，迎向他们。

她头皮发麻，悄悄向后挪了挪，将半个身子隐到随行的差役火线。

景知晚明显早已与左言希了解，未至门前，他便出言打断他的琴声：“既是尘凡中人，何必奏出尘之曲？听来真是矫情，矫情！”

衙门里的公差天然极有眼色，跟着景知晚等踏入后院，便不觉屏住呼吸，生恐行差踏错，惹着那位以脾气暴烈着名的贺王爷。

琴声不由乱了，然后顿住。

仿佛小鹿曾说过，贺王府的甚么公子，与她交谊非比平常，出事前晚还在她闺闼内喝酒嬉耍，彻夜达旦……

阿原一对上他眼神，心下便怔了怔。此人瞧着很有些眼熟，看向她时眉眼间的笑意也深了深，莫非……也曾是她的入幕之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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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只闻得有人轻叹道：“景兄，我矫情又非一日，正如你多情也非一日。不求你同病相怜，但可否请你收了这些刻薄言语？还嫌吃的亏不敷大，受的苦不敷多？”

左言希和唐家兄弟一样，是白身，无官无爵。但他的寄父，倒是正儿八经的贺王爷，跟着大梁天子打过天下的。贺王慕钟交战时落下伤病，不时发作，近月正在沁河的别院保养，伴同摆布每日开药诊治的恰是左言希。

左言希并未多留意她，看着景知晚步入，便让他在案边坐下，抬手为他诊脉。半晌，他道：“保养得倒还好，只是还需放宽解胸，不然夜间睡不平稳，便是做出再甘旨的饭菜也会食难下咽，只能瘦得跟鬼似的。”

他也不过二十出头，举止舒徐文雅，眉眼疏朗漂亮，唇角一抹笑意亲热温和，却涓滴不失出身贵家的矜贵气度。世人寂然之际，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却似春阳般煦和，令民气神宁谧，严峻之感顿时一扫而空。

穿过月洞门，劈面便是梨花如雪，纷扬而下。满园的蝶戏春光中，有琴声琤琮，幽泉般泠泠滑来，压下了近处的莺啼宛转和落花萧萧，令人悠然神驰，不觉要驻下足来，凝神谛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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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左言希无疑是沁河最着名、最高贵的大夫。因真假灵鹤髓牵涉到宗亲朱蚀的死因，先前便是请的左言希验药。一则左言希医术高超，二则一定不是因为他出身不凡，上面问起来，能够免除诸多质疑。

他的话语实在也很刻薄，但他神情温和，如何看都是名流高人的温厚含蓄，叫人见而忘俗，再觉不出言语间的锋利凌厉来。

这座恕心医馆，是从贺王府的别院隔出来的。景知晚等所进的后院，实在已是贺王府的院子，与居家静养的贺王近在天涯，不经通报，谁敢等闲突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