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灵台问对（下）
李延炤眉头微蹙，眼望西北，思虑好一会儿，方才张口：“自敦煌西出，南可走阳关，北可出玉门。自两关而出，皆是沙海。然阳关以外，几为一片坦途。北线玉门外峰峦叠嶂，又多沙山石崖。非常难行。”
“刘胤此番进兵，所率氐羌杂胡充当仆参军，数量近万。然在令居城下，亦是死伤惨痛。后几日中，攻城主力已成为降赵之乞活军。此战以后，杂胡所部必惮于如此惨痛伤亡，一定愿再为虏贼差遣。若虏贼再度进兵，多数会持张望对付态度。而刘曜欲安宁关中、陇西局势，必不会命其本部与我等死磕。更遑论潼关以东，石赵仍在虎视眈眈。刘曜万不会合大兵而攻我州。”
张骏望着李延炤的背影远去，逐步消逝在视野当中，不由扶住雕栏，望向西北方向悠远空旷的云天，暗自喟叹一番，抬头之时，却见数名保护已登上高台，悄悄在旁侍立。
“以李长史率雄师西出阳关，大造阵容，步步为营。务求令赵贞觉得，我当自南面一马平地之地进击。而玉门出一偏师，可将范围节制在两千人摆布。将卒轻装解缆，步骑皆可。待李长史率军击海头西域长史治所，赵贞将率部驰援之时，再以偏师轻装急进，直取戊己校尉治所高昌……”
李延炤的发起明显打动了张骏。他镇静不已地搓动手，在抬上来回走动着，面色也因镇静而变得格外红润起来。见到张骏这等镇静姿势，李延炤心中倒是生出一丝隐忧，他又拱了拱手，持续对张骏道：“李长史若要进兵，务必到处设垒。阳关外一片坦途，若行出日久，赵贞遣轻骑偷袭粮道，雄师瞬息便陷于危局！”
“明公可令就近广武、枝阳、令居各郡县抽调兵力，构成新军拱卫永登。亦可自诸郡县中抽调民户，前去永登，分给地步、耕牛、种子等，由民户自行耕作。然若要永登县规复元气，大略也得三五年风景。只是永登附近良田膏壤，不成荒废。”
张骏望着面前这个承载着他但愿的年青人，上前虚扶一记，并解下本身腰间佩剑，递到李延炤面前：“此剑乃是先公所赠，骏将之赠送定东。稍后我自会发下谕令，见剑如节。定东可自任何郡县中集结军器物质。令居城防，我自当请辛府君遣军领受，定东大可放心而去。”
张骏缓行至高台围栏边上，凭栏远眺南侧气象，而后又回身问道：“南侧既已无虑，定东觉得，我州可否在此时经略西域？”
“明公可自诸军、宿卫、各家部曲中择健旺耐战者，每人配皮甲一领，环首刀一柄、长枪一杆、善射者弓一张，矢六十。余者负弩一把，矢四十，圆牌一面。干粮足支用旬日摆布。配骡马两千匹，驮负月余干粮、淡水。骑卒标兵百余，皆负长刀弓矢，前出二十里哨骑。偏师每日急进，择险地安营，约莫十余日风景，便可直抵高昌城下。”
张骏听闻这个完整的打算以后，心中也是非常意动。自赵贞裂土自主以来，丝路断绝，这条商路带给凉州的庞大财务税收便十足成为泡影。
“部属惟使君马首是瞻！”李延炤感念张骏在各种安排上，对他的照顾与正视，当即已打动得无以复加，忙抱拳叩地，表示忠心。
“末将鄙意，此番已并非建兴十一年时。虏贼也非十一年时虏贼。而陇西，更非十一年时陇西。自这些年陇西民户接踵逃亡进入我州，此消彼长之下，陇西地区现在已是萧瑟破败。刘曜若此时集结大兵，自陇西北进，明显沿途郡县没法供应雄师补给。”
“孤欲抽调定东前去李长史麾下，临时充当主簿，可否？”张骏俄然间的一番话，却令李延炤立时变色。
“定东觉得，此战以后，虏贼又将如何经略陇西？可还会再度起兵北进，攻略我州？”张骏慎重其事地望着李延炤。他仍显稚嫩的面庞上，此时却透暴露一种与他春秋不符的成熟与沧桑。
“若此时务必进取西域，定东心中可有良策？”张骏心中不甘，便持续问道。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倘若如许一支军队进至沙海当中，后盾断绝，粮草不继的环境下，用不了太久他们便会被拖垮。
许是看出李延炤心中疑虑，张骏又道：“定东固然罢休为之。可将汝原部下尽皆带往敦煌，暂归西域长史统辖。待西域肃平，再引将卒返回客籍，也并非不成。”
他驻守令居已经数年之久。在这个小县城中的运营已可谓是根深蒂固。而若在此时将他调往李柏帐下充当主簿，虽说是升官，也有了实权，但让他放弃在令居运营出的这统统服从，李延炤倒还真的有些不甘心。
“此番伤亡严峻，营中将卒且需修整几日。还要制备东西，集结粮草财贿。请使君允炤脱期十五日，再往敦煌，向李长史报到。”
“彼时，赵贞将首尾难顾。李长史所率精兵强将与偏师分进合击，一战击败赵贞，雄师稍作休整，再扬鞭西进，则龟兹以南，于阗以北，疏勒以东，复为明公统统！”
张骏口中说出“西域”，不由得令李延炤乍然一愣。这个字眼仿佛与他隔了千年风景，熟谙而又陌生。对于此时西域景象，先前李延炤倒也是早有耳闻。张寔期间，西都长安沦于胡尘。琅琊王司马叡南渡建立东晋，凉州与江左朝廷联络断绝，名为臣属，究竟上已是相称于盘据独立政权。
是以阳关外那种地理前提，令李延炤心中明白，不能惊骇费事，务需求在粮道周遭筑垒，不然敌军断掉粮道，莫说数千兵马，便是十万人，也要渴死饿死在茫茫大漠当中。
“使君保重，炤就此别过。使君宠遇，炤感激涕零，不敢稍忘。待班师之日，再往此地与使君一叙。”
张骏听得连连点头。末端，又转向李延炤问道：“现在永登既破，城守县令殉城。民户十不存一，定东觉得，又当如何？”
“敌虽有力集众而攻，我部却不成松弛。骑卒侦哨，由三十里范围增至百里，每哨由两日改至五日。密切重视陇西狄道、南安、陇西诸郡意向。倘若敌多量向各郡中运粮，我等便须集结兵力粮草，于大河两岸筑垒阻敌。务求高沟深垒，拒敌于外。若敌落败，则陇西氐羌多数生出贰心，我州疗摄生息，再练精卒，备军器直取陇西，事成半矣！”
李延炤衡量思虑一番，随后道：“此时不当。明公明鉴，此时正值春耕时节，敦煌、晋昌等地长年干旱，风沙又大。若不悉心耕作，很能够颗粒无收。在此时征募屯田守兵，辅以李长史麾下进兵，得胜尚且好说，一旦败北，则数年筹办，瞬息便化作乌有。如此诚为不智，望明公三思。”
“既是如此，则刘曜若遣兵前来，势需求自关中调粮。而关中至陇西，乃至于极有能够成为两军疆场的金城一线，路途悠远。我大可遣出游骑，袭敌粮道。同时在大河一线，筑垒扼守。赵军若久攻不下，粮道又频频遭袭，必将首尾不能相顾，又值此春耕时节，倘若出兵不堪，糜费甚巨，则虏贼之国必不久矣……”
“定东言可自玉门出一偏师，这偏师当中，将卒给养又当如何配比？”
李延炤固然此时未实地考查西域环境，但是凭着宿世中对此处地形地貌的一些影象，开端制定出一个颇具可行性的打算。
张骏缓缓点了点头：“定东此请，符合道理。可自筹办安妥，再行领军解缆。路子姑臧，如有何所需，大可找寻陈平虏。我自适时他与你行些便利。”
张骏望着李延炤，眉头垂垂伸展开，神采当中也带上了几分赏识的意味。
李延炤抱拳叩地，态度极尽恭谨。马平之死已是无可挽回。而张骏身为一州刺史，完整没有任何需求在此事上与本身扯谎。既然他能与本身诉说当下的无法与不甘，李延炤信赖他方才这些话中，还是有很高的可托度的。
“下去吧。”张骏收起心境，而后迈步向门路而行。数名保护紧随厥后，缓缓行下远看巍峨宏伟的灵钧台。
张骏见李延炤停了下来，当真地点了点头，又问道：“李长史回书当中，已将此等环境与我申明。然定东觉得，我若进兵，当如何为妥？”
在南侧虏贼的进犯已经被击退后的当下，毫不夸大地说，占有西域，阻断商路的赵贞，便成为张骏的眼中钉肉中刺。直欲除之而后快。
而在这时节，戊己校尉赵贞不平张氏统辖，盘据自主。自张寔今后，张茂也试图用各种手腕将赵贞的地盘收归凉州，以打通西进的贸易商路，却皆是徒劳。张茂便委任李柏为西域长史。令其练兵敦煌郡。敦煌、晋昌二郡供应雄师衣食，制备东西，以备进取西域。
“我州当然新胜，却无异惨胜。州治精锐先前也在沃干岭折损过半。当下守土自保尚且勉强，若要追击敌军，一战而定陇西，却并不成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