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毙 罴】

马悍有掌控一击活杀这头巨熊，但以野兽的固执生命力，他不能肯定会不会被棕熊濒死反噬抓咬伤。要晓得，熊的抓咬力量是多么可骇，开膛破肚都是轻的，铠甲甚么的，在巨爪之下，跟纸片没差，而这期间的医疗程度……以是，他不是冲上前与棕熊角力，而是――

“再尝尝这个！”马悍抓着车辕拖着笼车飞扑而来，距棕熊另有七八步，猝然抡起若大一辆平板车，重重砸向棕熊圆硕的脑袋。

马悍爬升而至，五指一合，扣住轮彀，铁臂一收，咔嚓将一个轮子生生拆下，一个大甩臂将轮子扔出。轮子在空中打转，收回沉重地箜箜声，嘭一下正中方才掉转头的棕熊躯体。

马悍却在一点点消弭身上的武装，对一脸惶恐的田豫与阎氏兄弟笑道：“我这十几年……自交战以来，老是与人斗，多少有点腻了，斗兽倒没试过。眼下机遇可贵，又能过一把瘾，又能保名兼拯救，何乐而不为？”转首向蹋顿一字一句道，“这个应战，我接下了。”

马悍屈臂举起右手，一根根手指曲折，攥捏成拳，凝睇着这只拳头，喃喃道：“端赖你了。”蓦地发足向棕熊冲去。

吼声在荒漠上空远远荡开，天涯乌云仿佛都被这吼怒声震得翻滚不已，郊野之上的人马牲口，更是骇然失惊，骚动不断。

这是一只成年棕熊，在当代，又称之为“罴”。体长达两米，重达半吨，体形庞大，披毛粗密，前臂细弱，前爪长达十余厘米。现在棕熊得见天日，仰首吼怒，尖齿森森，不竭拍击碗口粗的笼车栅栏，击打得木屑纷飞，囚笼摇摇欲垮。看这模样，随时有破笼而出的伤害。如许的凶悍的野兽，就算是号称兽中之王的东北虎，赶上了也得掉头逃窜吧。

笼车很健壮。当然，要装载一头千斤巨熊怎能不健壮？笼车上半部分已被棕熊拆得支离破裂，就剩下一副平板车。车辕长两丈，车身刻薄，两个轮辘足有半人高，轮彀宽如巴掌，辐条致密，重不下五十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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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支山下，伏跪一片：有汉戈骑士、有阎氏侍从、有乌丸马队、更有逃奴……

千斤巨躯被打得向后一仰，几近跌倒，棕熊暴怒已极，抓起轮子扯得碎裂四散，这时第二个轮子又挟着可骇地吼怒声劈面砸来，棕熊一挥前臂，将轮子拍爆。

啪！嗷！

“不成！”田豫当即禁止道，“惊龙兄，不战只是名声有损，今后可再设法弥补，但若战，一旦有闪失，统统尽力，尽付东流啊。”

马悍再不睬会蹋顿，紧了紧身上的皮甲，伸展了一下四肢，大步向前。汉戈马队纷繁上马，按刀提弓，跟从在马悍身后，一步步走向围栅。那令民气惊肉跳地砰砰砸木声与吼嗥声，令统统汉戈马队口干舌燥，心寒股战。但是，他们的脚步固然游移，毕竟在向前走，并且没有停顿。

马悍没有转头，听到身后腿步沙沙，心下甚慰，民气可用。他举了一动手，脚步声停止，回身对众部下展颜道：“前次在此处杀了人罴，今次在此杀熊罴，不亦快哉！我宣布，今晚的食谱是炖熊掌。”

棕熊落地一滚，人立而起，比马悍还高半头，短吻大张，锋利利齿闪烁着暗黄光芒，虎魄色的眸子残暴盯住马悍。对峙不太短短一瞬，棕熊前肢着地，象猴子一样颠跑着扑向马悍。

或许是被困了太久，或许是被饿得太久，那棕熊一见有人呈现，顿时暴怒如狂，猖獗地撞击囚笼木柱，而这些粗大的木柱，已被它粉碎得差未几了……猛听哗啦啦一阵大响，木柱四散，囚笼轰然坍塌――陆地最强猛兽之一，出笼了！

答案是……笼车！

嗷――

人、熊错身而过，马悍惊出一身盗汗，不愧是陆地最凶悍兽之一，看来再不能让这凶兽近身了，不然结果可骇。不近身就必必要有兵器，那里有兵器？

当马悍浑身浴血，推栅门而出时，云破日出，乌云裂开，一缕金光射下，照在他身上，赤红发亮，仿佛神迹。

蹋顿咂了咂嘴，嘿嘿笑道：“你能够用兵器，不过，用兵器的话，我只能放一半人。你如果白手斗熊，赢了的话，我前面所说的前提，全数兑现。如何？”

马悍没有甚么斗兽经历，乃至没看过人兽相斗，无从鉴戒，但他有田野保存经历，天然对各种植物有过详细的体味。别看棕熊体型庞大，跑起来行动笨拙，但奔驰的速率比人还快，底子逃不了。特别在这宽不过半个足球场大小的空间，无遮无挡，跟棕熊比竞走，绝对是个蠢透了的主张。但跟千斤重的庞然大物近身硬拼，也毫不是个好主张。

在此人力极限的古迹面前，谁不畏敬膜拜？

蹋顿刀锋般的目光一向紧随马悍的身影，直到那身影消逝于围栅后，重重吐出一口气，对身边的能臣抵之道：“此人如果朋友，则是最令人放心的朋友；如果仇敌，必是最伤害的仇敌。”

阎志也道：“熊罴乃天下凶兽，便是百兽之王亦不敢与之相斗，遑论人乎？部帅拒之，人必不以之非难。”

眼看就要与棕熊撞上，马悍猝然旋踵，身材一偏，嗖地一下，从棕熊利爪五尺开外滑过，扑向笼车。但从棕熊侧旁冲过期，棕熊俄然张臂一探，啪一下抓破马悍肩甲披膊，利爪如钩，将军装扯破，钢网般坚固的右臂肌构造，生生被抓出三道划痕。若这一记抓的是左臂，不废也得重伤。

蒙远与小马一向站着不敢动，倒少吃了一顿好打。看到那只站起来比人还高的巨熊，蒙远惨淡道：“完了！谁敢应战如许的凶兽，我们死定了。”

风萧萧兮濡水寒……在数百双带着感激、崇拜、惊诧、敬佩的目光下，马悍用力拉开围栅木门，身后砰地一声木门重重封闭时，脑海里不由闪过这句有点悼词味道的话。不过，很快他就将这浪漫情怀抛到九霄云外，因为――囚笼终究被击破了！

田豫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当即催马而前，大声道：“蹋顿大人，某乃护乌丸校尉邢使君之属掾，使汉戈部处置史田豫。如此人兽相斗之事，有干天和，邢使君有知，毫不会承诺。”

蹋顿的眼睛眯得快看不见了，肃手一摆：“这就是你要面对的应战，如何，敢不敢接管？”

马悍紧盯着那边厢将囚笼又抓又咬，折腾得震天响的棕熊一会，神采冷峻地对蹋顿道：“蹋顿大人不会制止我用兵器吧――别跟我说你部帐中所谓的人兽斗，不消兵器而赤手空拳。”

能臣抵之紧握弓把，杀气腾腾道：“若他选朋友倒也罢了，若非要当仇敌，我这张弓，迟早取别性命！”

他们没有如百姓般伏跪，但脸上神采各别，心头百味杂陈，但都有一个共同动机：乌丸人的图谋分裂了。乌丸人本想一举两得，既败了汉戈部的名声，又找回了场子，顺利的话，乃至还能借猛兽之虎伥撤除大敌。没想到，终究反而成全了马悍的威名。这一下，再没哪个乌丸人敢向马悍、向汉戈部挑衅了。

蹋顿浅笑拱手：“田处置有礼了，好叫田处置得知，去岁吾曾延请邢使君至王帐。宴会之余，亦请使君观人兽扑斗，斗胜者还获得使君赠金夸奖。只可惜邢使君不在此地，不然必然会开出巨金，嘉赏马部帅……哈哈哈！”

乌追与汉戈部众呼吸短促，胸脯起伏，若非怕惊扰棕熊，必然冲动喝彩。望着马悍渐去的雄浑背影，目光有着止不住的狂热与崇拜。这些汉戈骑士的神采落在阎氏兄弟的眼里，相互互望，沉默不语。

不，另有人端坐马背不动：阎氏兄弟、田豫、能臣抵之，另有……乌丸之王蹋顿。

四周逃奴，乃至乌丸马队惊叫声一片，胯上马匹蹶蹄拉稀，乱蹦乱跳。很多仆从骇然乱跑，只想远远分开这可骇的凶兽，成果被乌丸人撒蹄追上，劈脸盖脸一顿抽打。

田豫气得满面胀红，紧紧握住弓把，一时出声不得。忽感肩膀被人拍了拍，扭头看去，倒是马悍。

马悍与他的汉戈部，从这一刻起，真正在这一片草原上站稳了脚根。

“去死吧！”马悍手持两丈余长的车辕，吼怒跃起，百日刺枪练习在这一刻阐扬到极致，蓦地刺向棕熊伸开的大嘴――噗！辕木破脑而出，腥臭的兽血象拧开水龙头一样哗哗喷涌四溅……

马悍向田豫点点头：“国让故意了，不必多言，这个应战是躲不畴昔的，实在蹋顿比我们任何一小我都但愿我不要承诺。但仇敌越不想让我们做的事，我们就必然要做。”

阎氏兄弟暗抽了一口寒气：“乌丸人好生暴虐，这蹋顿美意计。鲜卑人与乌丸人的失利，更拱托汉戈部名声如日中天，各部落仆从，特别是汉奴无日不呈现流亡之事，长此以往，阿谁部落都吃不消。而汗鲁王的惨败，又令各部胆怯，不敢发兵问罪。要破此局，只要突破汉戈部第一懦夫不败的神话，让马悍在乌丸大人面前认怂，还要当着他的面搏斗上百逃奴。如此，不费一兵一卒，汉戈部好不轻易堆集的名声，尽付流水，而诸部仆从流亡潮也可获得有效停止……”

厚达五分的车板爆裂破裂，木块四溅纷飞。棕熊被砸得皮破血流，摇摇摆晃，怒嗥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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蹋顿瞳孔一缩，缓缓点头：“公然是罕见的懦夫，你若不死，罕山脚下的王帐，随时为你而开。”

蹋顿木立很久，兜马掉头，冷静盯着那红亮发光的人影，心头默念：“马悍！马惊龙！我们还会再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