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星隐真人
乐之扬心中迷惑，小声说：“你不筹算逃了么？”江小流一愣，冲口而出：“逃，往哪儿逃？”跟着还醒过来，脸涨通红，“你说回中土么？隔了这么大一片海，岂是说走就能走的？再说回了中土，我又无能甚么？”说到这儿，他看了乐之扬一眼，闷闷说道，“回秦淮河做龟公么？”
“不会。”席应真沉吟道，“如果朱元璋，早就将令尊杀了，又何必比及现在？”
杜周料敌在先，曹源扬手之时，他已向后跳开，身子一拧一缩，青绸长衫退到手里，迎着飞锥一挥，就像是一片青雾罩住了点点寒星。
席应真鼓掌笑道：“妙啊，又被你猜中了。可惜无酒，要不然当浮一明白。”
这景象仿佛置身于古潭深渊，持续了约摸一刻多钟，乐之扬忽又如梦方醒，一股非常的知觉涌上心头。真气漫如流水，中转毛发末梢，每一根毛发都随之颤抖，就像是千万只耳朵，能够闻声风吹细沙、浪花拍岸，就连一丈以外有几只蚊虫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我是羽士。”那人说道，“俗家姓席，道号应真。”乐之扬笑道：“本来是一名道长，失敬失敬。”心中却觉“席应真”三字耳熟，似在甚么处所听过。
“也不尽然。”席应真竖起两个指头，“天下除了云虚，另有一小我能够解开。”
乐之扬笑道：“席道长，还不出来么？”席应真挺身站起，笑而不语。乐之扬怪道：“你不想分开东岛？”
“朋友？”席应真想了想，问道，“你说前次来的阿谁小子？”
阳景瞪着乐之扬，不觉双拳紧握。和乔忙说：“阳师兄，别忘了闲事。”
“年青人笑着说：‘第一天早晨，二位人老心红，在集庆（今南京）**，不付嫖资不说，还把人家鸨儿打成了重伤；第二天早上，这位老兄马失前蹄，回身抢了一匹骏马，马仆人稍有抵挡，被你一脚踢断了左腿；就在明天中午，一群饥民向你们乞讨，成果你们两掌扫畴昔，重伤三人，重伤四人，此中一人若非我救治，恐怕连性命也保不住。别的另有一件事，你们此来不是两人，而是三人，二位卖力诱开这位小羽士，另一名则去暗害濠州城的大将。
“当然活着！”席应真声音一扬，“只因他活着，三十年来，云虚没敢踏出东岛半步。”
“宅兆？”乐之扬一愣，“谁的宅兆？”
“是啊。”席应真叹了口气，“这类指劲只要岛王晓得，本是东岛惩戒叛徒所用的体例，云虚用到我身上，意义非常明白，如果我忍耐不了指劲发作的痛苦，就会屈就于他，替他刺杀朱元璋。”
“我不爱住在都城，借口巡查天下道观，经常在外云游。约莫两年之前，微儿写信给我，说是好久不见，心中思念如此，我接信一瞧，也有一些驰念这个小门徒，因而解缆入京。这几年，朱元璋殛毙过分，功臣旧友残落大半，他嘴上不说，内心却很孤傲，见了我这个方外旧友，执意将我留在宫里喝酒下棋。这一天，下了两局棋，他忽地提及皇太孙允炆，心中非常担忧。太孙德行不足但雄才不敷，他虽百计防备，仍恐有所遗漏，眼下朝廷里的停滞大多扫荡一空，骁悍难制之臣均为诛灭，但朝廷以外仍有隐忧。特别东岛余孽，过了这么多年，死灰复燃，这几年竟有闯宫之举，固然未能得逞，但也叫人警戒。他问我可知东岛方位，筹算造船征讨，捣其巢穴。
“说来话长。”席应真悄悄叹了口气，“当年天下安定，我不肯为官，云游四方。但朱元璋感念之前的友情，想方设法地召我进京，一面把几个后代交给我传授武功，一面赐了我很多封号，让我留在京中，掌管天下玄门。
两人略一客气，动起手来。杜周使一起掌法，游走飘忽，脱手诡谲，才见他正面脱手，身子飘然一转，又绕到了敌手身后，第一招未曾使足，第二掌忽又挥出。曹源则使一起拳法，脱手不快不慢，只在原地打转，不管杜周身在那边，拳头老是指定对方。
乐之扬骇然道：“如许说来，道长每过七日，就要发作一次？”
次日农闲时分，乐之扬将锄头砸断了一截，用火烧红烧软，敲打成一根细颀长长的铁钎。睡到半夜天上，他赶到星隐谷，到了石门前，抽出铁钎，拨弄铁锁的锁眼。席应真闻声响动，问道：“你做甚么？”
席应真见他神采，微感讶异，心想本身的名号东岛弟子大多晓得，但看乐之扬的神情，却又仿佛一无所知，想着问道：“小家伙，你不是东岛弟子吗？”
席应真笑了两声，接着说道，“云虚一听，气得要命。但他傲岸自高，不便当场发作，闷了一会儿才说：‘本来道长是朱元璋的说客。’我见他冥顽不灵，内心有气，说道：‘我压服你干甚么？你就算投了朱元璋，以他的手腕，也一定容你活命。我只是顾念前代的友情，不忍见到东岛毁灭，以是冒死前来提示你一句，万勿再去中土扰乱，触怒了朱元璋，造船征讨，那可就糟了。’云虚听了，说道：‘朱元璋诛戮功臣，不遗余力，道长一再为他卖力，又有甚么好处？当年梁思禽为他立下了多少功绩，成果一念分歧，立马兵器相向。如许的残暴之主，道长不感觉齿冷吗？’
席应真道：“东岛原名灵鳌岛，乃是释家先祖释印神创建。只是近百年来，出了一些变故，岛主之位才传给了云家。看模样，云家的岛主无人在此立像，以是据我猜想，除了释家以外，岛上无人晓得这些拳经的奥妙。”
“小子昏头了么？”席应真鼓掌大笑，“好端端的，你踢石头干甚么？”
江小流忙于习武，很少前来看望，至于叶灵苏，燕子洞一别，二人见了不过三次。每次相见，少女仿佛素不了解，冷冷的不假辞色，乐之扬见这景象，心中老迈气闷。
席应真默不出声，乐之扬只觉热血上涌，忍不住大声说道：“道长放心，如果我能分开东岛，必然前去昆仑山，找到那位梁前辈，请他前来挽救你。”
又比了几组，忽听一声锣响，阳景走出人群，左顾右盼，面色倨傲。乐之扬正想他的敌手是谁，忽见江小流一步一挨地走了出来。
乐之扬鼓掌笑道：“无怪云虚一脸苦相，本来是个大大的输家。”
“梁思禽还在朝廷么？”乐之扬忍不住问，“我如何没传闻过他的名号？”
他百思不透，只好放在一边，问道：“席道长，你是当明天子的好友，为何又会关在这个处所？”
乐之扬的心子突突直跳，这类感受贰内心明白，可又说不出来。他回到邀月峰下，还是恍恍忽惚，不知是真是幻。到了夜里，翻看《妙乐灵飞经》，看完《灵感》，又看《灵飞》，不知如何的，之前似懂非懂的字句，俄然变得非常明白。看完了《灵感》、《灵飞》，转头再看《灵曲》、《灵舞》，当真洞若观火，均是一目了然。
乐之扬看得奇特，忍不住问道：“席道长，这是甚么武功？”席应真瞧了一会儿，点头说：“这不是武功。”
乐之扬以往修炼“灵曲真气”，只知其然，不知其以是然。席应真画出人形，指导经脉穴位，乐之扬这才明白，《周天灵飞曲》每一支曲子，都暗合一条人体的经脉，音乐起承转合，又与穴道间的气血活动有关。他遵循席应真所说的脉理，印证《妙乐灵飞经》的内功心法，很多不甚明白的处所也垂垂想通了。
乐之扬凝目看去，几近脱口惊呼。软剑入石过半，少女的右手虎口迸裂，鲜血顺着皓腕滴落下来。
席应真看在眼里，悄悄称奇，饶是如此，两人花了一个时候，也只勉强练成了三招。乐之扬虽是初学，但也看出这掌法的短长，一时想到江小流，说道：“席道长，我有一个极要好的朋友，明晚我带他一道来学好么？”
“你问叶灵苏么？”童耀随口说道，“她使的是‘水云掌’，有行云流水之妙。谷成锋用的还是‘三才归元掌’，这小子在法术高低了很多苦功，比起杜周强了很多……”
乐之扬奇特道：“老童方才大发神威，如何一掉头就不欢畅啦？”
叶灵苏默不出声，云裳的俊脸上涌出一股紫气，忽地咬牙说：“我晓得是为甚么。”
“你懂甚么？”童耀喝了一口酒，点头晃脑地说，“龟镜流的小子使的是‘三才归元掌’，这一起掌法暗合天赋易理，如果法术不精，阐扬不了此中的妙用。百年以来，本岛算学残落，再无能人，这一起掌法的精要大多失传，闹到现在只剩下一个空架子，打了半天，还何如不了戋戋一起‘指南拳’。”
乐之扬笑道：“这两种剑法谁更短长？”
乐之扬支吾道：“不瞒道长，我之前学过一点儿内功，至于别的工夫，那是一样也不会的。”
席应真接着说道：“东岛的首级认出我的来源，说道：‘灵鳌岛、太昊谷同气连枝，本岛向来敬让贵派三分，为何横插一脚，坏我大事？’我心中有气，也说：‘贵岛的前辈我大多佩服，释天风、公羊羽、云殊大侠、花镜圆，哪一个不是惊天动地、侠义襟怀的人物？现现在，你们为了争夺天下，一个个叛宗忘祖、背信弃义，只顾争权夺利，不顾天下百姓，闹得大好江南白骨盈野、市为丘墟，贵派前辈地下有知，不知又该作何感触？’”
乐之扬大喜，攀扯藤萝，爬上空中，眼看明月西沉，仓猝赶回邀月峰，小睡半晌，又起家干活。
“我平生收了四个弟子，大弟子道衍，棋道法术俱精，得了我的真传。二弟子朱棣，棋力高强，但天文法术略逊，所幸器宇恢弘，剑气冲天，剑术不如道衍，但也很有可观之处。三弟子朱权，本性聪慧，不拘学甚么，一学就会，一学便精，四人中数他天禀最高，但如我那小门徒朱微一样，他天**好音乐，不喜好打打杀杀，学武不大用心，以是境地也就止于中下。”
老羽士见地过人，心知乐之扬别有奇遇，但他性子冲淡、不爱刨根问底，乐之扬不说，他也懒很多问。
“没甚么不对。”老羽士觉悟过来，捋须大笑。他困在岛上，本想此生有望，谁知天赐一名小友，使他老怀大慰，当下笑着说，“这棋子妙得很，小家伙，你会下棋么？”
席应真接过他手中承担，翻开一看，竟是一副围棋，黑子是经心采选的黑石，白子倒是贝壳打磨而成，一颗颗圆光光滑，足见破钞了很多心力。
席应真道：“天下的武功多的是，也不止我太昊谷一家，百哑祖师只说不能学本派的武功，别派的武功，我何尝不能教你。”
世人一听，又惊又喜，乐之扬故作诧异地说：“老童，明斗不是不让去吗？”
“不错！”童耀点了点头，“指南拳随敌而动，拳脚就像是罗盘上的指针，不离敌手摆布。”
焦老三说道：“小乐你不晓得，‘鳌头论剑’是童管事的芥蒂，当年他就是在论剑时输给明斗，无缘‘鲸息流’的尊主，以是每到论剑的日子，就看他借酒浇愁，醉成一堆烂泥。”
谷成锋听了将信将疑，忽听四周轰笑，这才明白少女是在谈笑，羞得无地自容，仓促逃回本阵。云虚一时莞尔，掉头说道：“花眠，成锋这孩子不错，论剑结束今后，让他来我的‘玄黄居’吧！”
“奇耻大辱？”童耀一跌足，圆滚滚的身子一窜而出，左手抓朝阳景的脖子。
乐之扬修炼《周天灵飞曲》已久，体内堆积的真气越来越厚，模糊超出了“人籁”的境地，不但能随笛声流转，对于各种宏声巨响，也能生出奥妙的感到。风穴之声属于地籁，听到间深处，就如《周天灵飞曲》一样，能够牵动乐之扬体内的真气。
乐之扬鼓掌大笑，一群农夫更是欢天喜地，各自换了衣服，跟在童耀身后，浩浩大荡地前去鳌头矶。
世人簇拥而上，从匣子里抽签。江小流也混入人群，盯着匣子两眼放光。这时人群中响起一阵轻呼，乐之扬转眼看去，叶灵苏白衣飘飘，走下石阶，来到匣子前摸出一张字条，看了看，掉头返回。云裳盯着她神采发白，云虚也是皱起眉头，似有一些不快。
说到这儿，他直起家来，擎着油灯走到一边，沉吟半晌，忽地哈哈大笑。乐之扬奇特道：“席道长，你笑甚么？”
“如何磨炼？”谷成锋问道。
大会期近，岛上弟子早早赶到，或站或坐，人头耸动。明斗正与杨风来发言，瞥见邀月峰一行，顿时大步走上前来，劈脸就喝：“童耀，你带他们来做甚么？”
杜周收起长衫，拱手笑道：“曹师兄承让。”曹源狠狠瞪他一眼，掉头就走。
乐之扬在秦淮河边厮混，下九流的本领无一不通，这开锁的本领是他从一个老锁匠那儿学来的。学成今后还是第一次用到，一想到席应真便能脱困，心中大为欢乐，但见石门里黑咕隆咚，不由叫了声：“席道长。”
身子还式微地，阳景右手一扯，铁链当啷作响，江小流鹞子似的又飞了返来。阳景站在原地，眼里涌出一股杀气。杨风来看出不妙，腾地站起，正要脱手禁止，忽见人影闲逛，场上多了一小我，那人右手一招，将江小流一把抓住。
他手握经籍，心中大为感慨：“为了这一部《灵飞经》，死人无数，留活着间，终是祸害。现在我已读完，留在身边也是无用。”想着走出大门，来到邀月峰下，挖开山体，埋入经籍，上面压了一块大石。
乐之扬笑道：“道长还会帆海？”席应真道：“我来东岛之前，学了几天帆海之术，这幅海图指明一座小岛，地处西北，离灵鳌岛有四百多里。”
乐之扬强忍悲哀，将乐韶凤的死因说了一遍。席应真听完，沉吟道：“动手如此之狠，必是血海深仇，我和令尊的友情也不算深，很多事情也不甚了然。”
“那也是多年前的事了。”席应真幽幽一叹，“他现在孤家寡人，甚么兄弟功臣，早已不在他眼里了。”
“把图刻在这儿，就不怕有人盗墓吗？”
“道长屈就了么？”乐之扬一面问，一面心想，如果屈就，朱元璋早就死了，席应真也不会困在这个鬼处所了。
曹源心头一乱，又抓出一把钢锥，不及掷出，忽听杜周一声大喝，长衫云烟普通急涌而出。曹源视野受阻，冷不防杜周的左掌闪电普通穿太长衫，啪地击中了他的左胸。曹源连退三步，手捂胸口，面孔一片血红。
《灵感》篇里的粗心是说：“灵曲真气”由音乐而生，对于声音非常敏感，练到必然境地，修炼者理应跳出《周天灵飞曲》的圈子，以体内的真气应和万物之声，从而超凡逸俗、上达天道。
“那么燕子洞呢？”云裳进步嗓门，“你跟他在燕子洞里干了甚么……”话没说完，叶灵苏手起掌落，打在他的脸上。少女神采惨白，浑身颤栗，面纱簌簌颤栗，眼里闪动晶莹泪光。
“我一听这话，震惊莫名。东岛二老的神采却很丢脸，此中一人叫道：‘我那兄弟，你将他如何样了？’年青人笑道：‘也没如何样，刚才我将他挂在旗号上面吹风，接着旗杆莫名其妙地倒了，再厥后么，我也不晓得了。’那两人神采惨变，仓猝抢上前去，旗号下公然盖了一人，想是被年青人擒住，点了穴道，挂在旗杆上面，方才随之倒下，头开脑裂，活活摔死了。我见这景象，大大松了一口气，东岛二老误杀同门，悲忿莫名，跳起来向年青人狠下毒手。我怕年青人亏损，正想提剑互助。谁知两边一个照面，东岛二老就已双双倒下，至于年青人如何脱手，我也没有看清楚。”
乐之扬吃惊道：“为甚么会如许？”席应真唔了一声，说道：“奇特，乐韶凤没跟你提过这件事吗？据我所知，令尊落空官爵，就是受了梁思禽一案的连累。”
想到这儿，乐之扬对于东岛武门生出了几分轻视。殊不知，席应真本是齐肩云虚的高人，若论真才实学，远在东岛四尊之上。乐之扬得他言传身教，乃是人间少有的奇遇，两年来的所见所闻，无一不是武学至理，见地目光大大超出这些平常弟子。他以席应真所传的拳理心法，印证东岛弟子的武功，比如用吴道子的名画衡量初学者的涂鸦，天然感受一无是处。
乐之扬心中大石落地，如果朱元璋不是凶手，他和朱微就不必仇雠相见了。但若不是朱元璋，又会是谁呢？
这一日练完拳脚，时候尚早。乐之扬提早返家，出了星隐谷，正逢寅卯之交，远处俄然怪声高文，时高时低，轰然传来。
俄然间，叶灵苏收回一声轻啸，剑光腾空一闪，叮的一声刺中了一块乌黑的礁石。
“小兄弟真是热情快肠。”席应真浅笑点头，“但以你的本领，怕是出不了这座东岛。”
又斗时许，曹源一扬手，飞出一团白亮亮的物事，到了半途，“刷”的分开，势如漫天寒星，收回嗤嗤异响。乐之扬细心一看，竟是很多藐小钢锥，曹源用“北极天磁功”吸成一团，掷出时玄功逆转，钢锥由相吸变成相斥，形如天女散花，化为凌厉暗器。
阳景心领神会，左掌朝下，右掌向前一搅，搅起一团旋风，掌风中模糊生出吸力，恰是“鲸息功”六大奇劲之一的“涡旋劲”。
“那是一种比武，最早是释家用来遴选弟子，厥后鞑子乱华，天机宫这一支也来岛上出亡，他们入乡顺俗，也来插手鳌头论剑。论剑之时，不止年青一辈比斗夺魁，自忖武功高强者，还可向岛王尊主应战。听白叟们说，云岛王的前辈就是在鳌头论剑上胜了释家，方才成为一岛之主。”
“某一日，颠末濠州地界，忽遇有人交兵，此中一方人少，使的均是东岛武功；另一方满是戎装兵士，人数虽多，技艺却很平常，他们高呼奋战，护着居中一个将军。那将军临危稳定、批示一帮平常士卒挡住了一群武学妙手。我内心奇特，细看那人面貌，不但貌不惊人，乃至于有些丑恶，但派头之大，倒是我平生仅见。两边拼杀已久，东岛终占上风，兵士越战越少，那将军也岌岌可危。我看东岛世人动手暴虐，一时义愤，挺剑而出，将东岛弟子杀退，不过也部下包涵，只是刺伤了他们的腿脚，并未害其性命。”
“她单名一个微字。”席应真漫不经意地说，“封号宝辉公主。”
这两下进退如风，守势更是凌厉。叶灵苏身形一转，后退两步，双掌左一扫，右一捺，看似漫不经意，却将攻来的拳脚悄悄化解，在谷成锋看来，少女仿佛化为了一团虚影，打不中，也踢不着。
乐之扬心想无怪他要本身半夜来会，当下拱手告别，又问：“席道长，明晚我还能来么？”
叶灵苏走上前去，伸手笑道：“小谷，没事么？”谷成锋的神采红里透紫，纵身跳起，结结巴巴地说：“师姐掌法高超，我、我甘拜下风。”
席应真摆手道：“我一人自对自弈，又有甚么意义？”他想了想，说道，“小子，你过来。”
犯人笑呵呵说道：“猴年马月，你看如何？”云虚呸了一声，犯人又笑道：“恕不远送。”
“这是鳌头论剑，你当是耍猴戏么？顿时把他们轰走，留在这儿丢光了我‘鲸息流’的脸。”
说完火光大亮，透过一扇铁窗射出。乐之扬走上前去，但见铁窗后一双眸子，冷若井中寒星，幽幽地冲他打量，当下拱手笑道：“小子乐之扬，敢问老先生大名？”
又过了一月，这一晚，他一面听风，一面任由真气游走。俄然间，他浑身陡震，脑筋里嗡的一声，进入一个至为幽寂的境地，目不能见、耳不能闻，万物化为乌有，万籁归于沉寂。
江小流痛得伸直起来，阳景不容他倒地，一拳击中他的面门。江小流鼻骨折断，鲜血狂喷，蹿起五尺来高，翻着跟斗向后飞去。
叶灵苏心中好笑，说道：“小谷，你的武功也不差啊，再过两年，或许就赛过我了，就是脸皮太薄，须得磨炼磨炼。”
乐之扬默不出声，拨弄数下，“吧嗒”，铁锁回声而开，席应真“咦”了一声，说道：“好小子，你会开锁？”
乐之扬惊道：“如许不违规吗？”
“庄子有云，人间有三籁，人吹箫管为人籁，风吹地窍为地籁，天吹万物为天籁。人籁不如地籁，地籁不如天籁。人籁有理可循，地籁有机可乘，天籁者，来而不知其来，去而不知其往，气为之弦、风为之管，水磬雷鼓、振动万物……”
阳景轻哼一声，右掌向前拍出，还是“滔天炁”的工夫，铁链落入掌力，忽又落空节制，向后反卷归去。
乐之扬笑道：“道长何不早说？明儿我造一副带来。”
忙完统统，他转头望去，但见海天如一，月影沉璧，天与地浑沌难分，光与影真假莫辨。乐之扬看到这里，心有所动，俄然间放声大笑。
乐之扬奇道：“你不能教我，我又学甚么？”
“女孩儿家？”叶灵苏冷哼一声，“谁说女人就要相夫教子？”
这一笑，冲开茫茫夜色，直透无垠虚空。就在两年之前，他还是一个秦淮河边的小地痞，现现在他身兼灵道人、灵鳌岛两家绝学，只要假以光阴，必能与天下妙手一较短长。
席应真连连称奇，说道：“小子，你下棋的天禀很高，若不入我门墙，实在有些可惜。本派‘奕星剑’的根柢出于天赋易理，厥后了情祖师受了‘西昆仑’梁萧的开导，将周天星象融入剑法当中。家师天奕真人与我性好围棋，又将棋道融入剑道，‘奕星’之义，就是以彼苍为棋盘，以群星为棋子，以星斗为定式，移星换斗，纵横参商。因为与棋道和星象有关，天文越精，棋力越强，这一起剑法也使得越高超。
江小流忍痛咬牙，使出“龙遁”身法绕到一边，右手一挥，袖中又飞出一条铁链，两条铁链有如二龙戏珠，忽合忽分地冲朝阳景。
乐之扬更加沉迷，乃至于打拳练剑也没了滋味，每晚都守在风穴上面，盼着卯时到来。风穴之下礁石林立、窟穴蜿蜒，乐之扬藏身其间，倒也无人发觉。
席应真哈哈大笑，说道：“他当然是人，只是所练的武功非常奇绝，上天化鸟，入水化龙，有巧夺造化之力，妙参六合之功。”
他口说手比，用心指导，乐之扬学了几招，但觉繁难非常，此中的腾挪窜改，远非之前所学的拳脚可比。幸亏他有“灵舞”的根柢，转折不灵之处，心中曲声一荡，真气天然流注四肢，常常化险为夷，将修行中的难关等闲度过。
拳来掌去，过了半炷香的工夫，两人还是一招未接。杜周面红耳赤，背后衣衫湿透，曹源也是两眼圆睁，鼻孔一张一缩，呼哧大喘粗气。
乐之扬惊奇道：“用剑刺飞燕，如何能不伤燕子，又让它落地呢？”
“上面没说。”席应真点头说道，“这里是释家的禁地，坟场的仆人也应当是释家的前辈。”
乐之扬冲口问道：“此人是谁，这么短长？”
席应真又问：“你是乐韶凤的义子，如何会来到东岛？”乐之扬略略说了，席应真嘲笑说：“云虚这小子，拐哄人丁也罢了，如此糟蹋人才，真是有眼无珠。”
乐之扬答道：“不是。”
“气蒸云梦！”童耀脱口奖饰，“好一招气蒸云梦！”说话间，场上两人一触即分，叶灵苏飘出数尺，落地站稳，谷成锋形如醉酒，跌跌撞撞地发展了一丈不足，忽地双脚一软，扑通坐倒在地。
“那可糟了。”乐之扬说道，“东岛这些人非常傲慢，必然还会闯宫。”
席应真起家笑道：“星隐谷本是历代岛主静悟潜修之所，平常弟子可贵入内，这些石像又是历代岛主所立，岛上弟子视为神物，谁也不敢随便搬动，更不消说将其推倒、察看座底下方了。”
乐之扬身在都城，天然一清二楚。这些年来，朱元璋诛戮功臣，动辄抄家灭族。乐之扬亲目睹过，监斩官令牌一掷，不管男女长幼，人头滚做一地。他看过一次，就不想再瞧，倒是江小流兴趣颇高，每逢此等盛举，总要兴冲冲地去凑热烈。
乐之扬精力一振，忙说：“道长肯教我吗？”
“他还活着么？”乐之扬又问。
“不是武功？”乐之扬大为诧异，细心再看，别的石像都刻了岛主名号，唯独这一尊石像光光溜溜的不着一字。乐之扬望着知名石像，内心大惑不解，忽听席应真又说：“这是一幅帆海舆图。”
童耀赶走两人，脸上却没有一丝高兴，背着双手，闷闷转回房中。
乐之扬连连点头。席应真点头说：“他没有悟出我的藏头诗，足见与我无缘。我是玄门中人，万法随缘，你就不要勉强了吧。”
乐之扬趴在一边不敢出气，直待云虚走远，方才摸到谷口，顺着一根藤蔓滑下，低声叫喊：“老先生，老先生……”
乐之扬听了这话，心中一阵失落，他想了想，笑道：“做师徒当然好，做朋友也不错。”
乐之扬细看铭文，果如席应真所说，惊奇道：“拳经为何刻在这儿？不怕有人偷学吗？”
阳景早有防备，纵身后掠，躲开童耀的五指，同时左掌推送向前，右掌蓄势在后。
乐之扬也觉不平，心想如果云裳反击，他只要不顾统统地挺身而出。但见云裳的神采红了又白，呆了半晌，忽一回身，向山上走去。
乐之扬大为泄气，又见囚室当中，平常器具一件很多，乃至于另有几本破书。席应真看出他的情意，笑道：“云虚将我困在其间，起居饮食，倒也没有剥削甚么，唯独少了一副围棋。我此人一日不摸棋子，便有一些手痒，两年没有下棋，只将人憋出病来了。”
乐之扬回声上前，席应真一扬手，一股劲风直逼他的面门。少年呼吸一紧，老羽士的手掌已经碰到了他的鼻尖。
乐之扬瞧得奇特，笑道：“如何回事？这两小我一根呆木头、一只没头苍蝇，闹了半天，谁也没碰到谁。”
童耀扫他一眼，冷冷道：“你又是谁？”和乔道：“长辈和乔。”童耀点头说：“你小子还算识相，归去奉告明斗，‘鳌头论剑’我天然要去，带不带谁，用不着他放屁。”又指地上的阳景，“带上他，给我滚蛋。”
老羽士顿了顿，说道：“我‘太昊谷’原在北方，本是前朝高人了情祖师所创，后由百哑祖师发扬光大，这二位均是玄门中的奇女子。百哑祖师本意不收男徒，厥后暮年落魄，幸得家师天奕真人收留，例外收家师为徒，到了我这一代，已然传了四代。但详推渊源，‘太昊谷’与东岛同出一脉，本谷的‘奕星剑’与东岛的‘飞影神剑’均是出自前朝大剑客公羊羽的‘归藏剑’，两派的祖师，更有很多牵涉不竭的干系。”
这景象从未有过，乐之扬不堪惊奇。他返回居处，取出《妙乐灵飞经》翻看，先看《灵曲》、《灵舞》两篇，并未瞥见近似的记录，一起看到第三篇《灵感》，忽见文中写道：
乐之扬忍不住问道：“席道长，云虚为何要折磨你？”
乐之扬现在的目光已非吴下阿蒙，看着叶灵苏的剑招，不觉想起了《剑胆录》里的《飞影神剑谱》。两年畴昔，剑谱中的招式他已忘了大半，这时望着叶灵苏出剑，图谱上的持剑小人又从心底里闪现出来，只是少女出剑太快，第一招还未看清，下一招已经使完。更了得的是，她出剑虽快，剑招倒是一丝稳定，十余招一气呵成，看上去就像是只要一招。
“陪老爹下过几次。”乐之扬抖开承担，上面用碳墨画了一幅棋盘，又变戏法儿似的拿出一壶烧酒。席应真大喜过望，但觉有棋有酒，夫复何求，因而两人对坐，在油灯下对弈起来。
乐之扬还没答复，瓦屋里人影一闪，童耀冲了出来。人未近前，一股酒气扑来，惹得世人纷繁捏鼻。童耀两眼惺忪，瞪着阳景大喝：“臭小子，你骂谁？”
这一日，他坐在海边，正听得出神，俄然丹田一跳，真气疾走乱走，不管如何也把握不住。乐之扬无法之下，只好坐了下来，任由气味驰驱，那一股内息足足抵触了半个时候，直到风声停歇才停歇下来。
“小家伙。”席应真微微点头，“我中了‘逆阳指’，离了东岛也只要七日好活，留在这儿，好歹另有一线朝气。”
叶灵苏身子一颤，两眼直视火线，木呆呆的一言不发。乐之扬望着少女身影，不觉心子加快，心想云裳对叶灵苏竟有如此痴念，无怪会在燕子洞攻击本身。正在胡思乱想，忽听叶灵苏又说：“如果不是师父，而是、而是我不承诺呢？”
乐之扬笑道：“道长说这话，只怕获咎人了。”
听到“朱微”二字，乐之扬心生愁闷，不觉多喝了几杯，一局结束，微有醉意。他抬眼看去，明月在天，清辉洒地，照得谷底冰雪透明，一时酒气冲脑，纵身跳起，就在月光下打起拳来。
明斗瞪着童耀，脸上发青。杨风来见势不妙，上前安慰道：“明斗，来都来了，何必让他们归去？看两眼又不会少些甚么。”
“这明显是作弊。”乐之扬愤然说道，“道长怎能认输。”
云裳看她一眼，点头叹道：“师妹，你又是何必？”叶灵苏望着海水一言不发。只听云裳又说：“此次鳌头论剑，我若不能夺魁，父亲必然绝望。你若插手其间，我俩不免一战，当时我又如何自处？”说到这儿，云裳的声音变得不堪温和，“灵苏，我可不想跟你比武。”
乐之扬看得出神，不由**设想，假想本身也在场中，遵循席应真所传的拳理，与杜、曹二人别离过招，应当如何进退攻守，如何禁止对方。
乐之扬悄悄佩服，心想这老羽士当真了得，亏他短长工夫，就想出了这一种扬长避短的体例。想到这儿，又生迷惑：“这么说，道长理应赢了才对，为何还会滞留在岛上呢？”
阳景面皮涨紫，咬牙不语，童耀神采一沉，喝道：“如何？还不平气？”作势又要脱手。和乔仓猝上前，打躬作揖，赔笑说：“童师伯，你是前辈人物，何必跟我们小辈计算？阳师兄说话一贯直来直去，如有获咎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这指力真的没法可治？”乐之扬心生绝望。
那人沉默半晌，忽地哈哈大笑，说道：“你这小子，到现在才发明这个玄机吗？虽是后知后觉，但也赛过无知无觉，足见你心机机巧，堪与老夫群情一番。”
云裳哼了一声，咬牙道：“因为阿谁乐之扬！”
“听清楚了！”众弟子哄然承诺，气势沸腾。云虚又一招手，花眠捧出一个盒子，放在石阶之前，大声说：“本年共有三十七名弟子报名，上一次论剑，云裳夺魁，此次轮空，直接进入第二轮，剩下的都在匣子里抽签，签位不异，便是敌手。”
“一首诗又算甚么？”
今后今后，每到寅卯之交，他就向席应真告别，前去风穴听风。有几次听过今后，他将风声谱成乐谱，用笛子吹奏出来，可惜笛声细弱，远不及风声气象万千，
“杂役不准插手么？”乐之扬又问。
老羽士叹一口气，点亮一盏油灯。乐之扬凝目望去，囚室居中坐着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灰袍道冠，描述清癯，双目湛然若神，颀长的寿眉微微下垂。
乐之扬说道：“此去中土，不过两三日路程，到了岸上，就能找大夫医治。”
席应真也笑了两声，说道：“那人听了，只是嘲笑，说道：‘这话我自会原本来本地禀告岛王，但愿道长有始有终，不要逃之夭夭的好。’东岛妙手如云，我一人之力实在薄弱，只是幼年气盛，脑筋一热，张口答道：‘逃甚么？天大的事我一肩担着就是。’那人嘲笑而去，那位将军也上前与我相见，两边互说名号，你道此人是谁？”
席应真一愣，也笑道：“不错，贫道着相了，做朋友无拘无束，可比做师徒痛快多了。”说到这儿，他想了想，又说，“乐之扬，你想不想学武功？”
席应真说得轻描淡写，乐之扬却觉背脊发麻。试想一想，这七日一次的痛苦，换了本身，纵不平服，也要发疯发疯。比拟起来，那一顿刑杖，的确就是隔靴搔痒。想到这儿，对于席应真大生敬意，不管朱元璋是好是坏，老羽士的义气实在了得。
乐之扬回声点头，但见五更将至，扶起石人，告别老道回邀月峰去了。
“朱元璋邀我与他共图大肆，我对兵戈攻城兴趣缺失，但怕东岛妙手来犯，承诺留在濠州为之保镳。前三天安然无事，到了第四日夜里，东岛妙手公然来犯，一次来了六个，均被我仗剑杀退。过了两日，又来了四个，这四人更加短长，我一个收剑不住，刺死了此中一人。固然两次退敌，但来人一次比一次短长，我内心非常忧愁，朝夕鉴戒，不敢松弛。
云裳道：“你不喜好他么？”叶灵苏啐了一口，说道：“我喜好猪，喜好狗，也不会喜好阿谁扯谎精。”乐之扬听了这话，心中大石落地，悄悄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几组敌手气力差异，很快分出胜负。乐之扬一边瞧着，心中暗生迷惑。这些东岛弟子远不如设想中短长，不管胜者败者，均是马脚百出。偶然等闲能够取胜，恰好舍易求难，放着直截了当的招式不消，反而用一些华而不实的把戏，本来一招可定胜负，偏要虚真假实，使出七招八招，华侈大好机遇。回想三日之前，叶灵苏长剑独舞，萧洒凌厉，绵密无间，比起这些弟子，真是天壤之别。
“骂得痛快！”乐之扬鼓掌喝采。
他先打了一起“太祖长拳”，又使一起“游身八卦掌”，掌中夹腿，带出“九宫步”的招式。他越打越快，口中低声长啸，心中响起《周天灵飞曲》，不觉神逸思飞，“灵舞”融入拳脚，如柳随风，云飘电闪，打到忘我之处，猛可一转头，忽见身边蹿出一道黑影，左腿微蹲，右拳内收，若走若奔，埋没杀机。
回到邀月峰，乐之扬的脑筋里尽是叶灵苏舞剑的影子，一招一式如在面前。他拄着锄头想得出神，直到旁人叫唤，方才觉悟过来。
不久抽签结束，云虚挥了挥手，一名弟子举起木槌，敲响一面铜锣，高叫道：“论剑开端，第一队出阵。”
和乔连连称是，扶起阳景灰溜溜地走了。
乐之扬猛可想起，以往闲谈之时，席应真曾经对他讲授过《庄子》。天、地、人三籁之说，恰是来自于这部道家经籍。人籁指的是人类的音乐，比如《周天灵飞曲》，地籁指的是暴风荡漾地穴的声音，比如风穴收回的风声，至于天籁，乃人间万物收回的各种声响，比如沙起雷行，风吹海立，天雷震惊，宝穴长鸣，统统洪声巨响，只要富于节拍，都可归之于天籁。
乐之扬松了口气，但见叶灵苏转眼望海，神情空茫，他的内心顿时一阵翻滚，心想她受人非议，满是为了本身，须得想个法儿好好安慰她一番。
谷成锋无可何如，只好说：“还请师姐指导。”说完长吸一口气，斜斜走出一步，这一步看似等闲，但却跨过丈许，到了叶灵苏身边，左掌下沉，旋身挥出，一股狠恶掌风卷得少女衣袖飞舞。
“岛上有些甚么？”乐之扬猎奇又问。
席应真道：“从那一战今后，东岛一蹶不振，云灿连伤带气，不久一命呜呼，临死前叮咛儿子云虚，让他为本身报仇。厥后云虚剑法有成，十年当中，向梁思禽应战了三次，成果全都大败。第三次他返回东岛，一气之下，发下毒誓，若不练成打败梁思禽的武功，终此平生，决不踏出东岛半步。”
乐之扬心中一凉，暗叫不妙。阳景的嘴角牵涉两下，皮笑肉不笑地说：“江师弟，山不转水转，我们又见面啦。”
“我也是这么想的。”席应真叹了口气，“我与东岛大有渊源，当年互为仇敌，也是情势使然，现在我年龄已高，了无牵挂，不如捐躯前去，非论死活，了结这一段恩仇。存了这个动机，我借口云游，分开都城，乘船出海，展转来到东岛。云虚见了我非常惊奇，但他一派宗主，没有立即与我难堪，反而客客气气地扣问我的来意。
乐之扬倒吸一口寒气，冲口说：“那可可贵很。”
“梁思禽天下无敌，输给他也不丢人。”席应真淡淡说道，“云虚平生对敌，也只输过这三次。放眼天下，能和他比肩的人物，决不超越五位。”
他想起《灵感》篇上的句子，清楚是让本身适应外来声响，而不是加以顺从。想到这儿，他放松神意，任由风声导引真气。真气随声流转，忽快忽慢，时强时弱，一会儿横冲直撞，一会儿又盘曲迂回，分歧适任何内功心法，但又无所不及、无所不至。
乐之扬连连咋舌：“岛前那一行字是他写的，难怪，难怪。”
“我心中一惊，忙说：‘比剑就比剑，刺杀之举，贫道决不承诺。’云虚笑着说：‘这可由不得道长，道长如不承诺，怕是出不了本岛。’我说：‘我胜了就能分开吗？’云虚说：‘不错！’我就说：‘刀剑无眼，东岛是你的地盘，你杀了我也不打紧，我若不慎伤了你，贵岛弟子必不承诺，当时我还是出不了东岛。不如换一个别例，既可分胜负，又不伤和蔼。’云虚问是甚么体例，我就说：‘贫道乘船来时，瞥见一处石洞，海燕成群出入，不如我们剑刺飞燕，燕子落地不伤为胜，如果伤了一只，不算数不说，还要从落地的燕子里扣除一只，以一炷香为限，落燕多者为胜。’”
阳景掌力已出，不及回守，仓猝向后跳开，但是迟了一步，面前乌光闲逛，啪的一声脆响，阳景白净的面皮上多了一条长长的瘀痕。
童耀怒血上涌，面皮有如酱爆猪肝，两眼瞪着明斗，鼻孔里直喘粗气。换在当年，他必定立马应战，可这些年自暴自弃，武功大大荒废，纵有不平之心，也无翻天之力了。
“谁？”乐之扬忙问。
“哎呀。”乐之扬轻叫一声，“那么他摔死了吗？”
“说也奇特，旗杆轰然倒下，那人却没随之坠落。我定眼一看，不堪骇异，该人高悬半空，闲逛悠飘然下落，落势非常迟缓，不像是血肉之躯，倒像是一只空具人形的鹞子。比及那人飘落在地，我细心再瞧，他非常年青，顶多不过二十出头。”
“我听了这话，只好说：‘摈除元虏，东岛确有大功。常言道：‘尽人事，安天命’，抵挡暴元，贵岛极力而为，对得起天下百姓，至于同一天下，多少得有一些运气。当年几次大战，东岛并非没有取胜之机，朱元璋也一定没有覆亡之患，大师各尽其力，胜负光亮磊落。人生活着，愿赌伏输，如许婆婆妈妈地胶葛不清，也一定就是好男人的所为。’”
回声出场的是“龟镜流”的弟子杜周，两年前他和乐之扬一同上岛，当时年纪还小，现在已是英挺少年，一身青绸长衫，眉眼里透着精力。他的敌手是“千鳞流”的弟子曹源，二十出头，长眉细眼，一身亮白短装，看上去甚是剽悍。
“不但我惊奇，东岛二老见他如此能为，也都惊奇不定。那年青人笑着说：‘你们二位这么大年纪，不在东岛纳福，却跑来中土拆台。我跟踪了你们三天，一起上作威作福，没干一件功德。阿谁岛主云灿，驭下不严，贻羞先人，你们如果另有一些廉耻，乖乖分开其间，逃回东岛检验。’两个老的传闻他跟踪了三天，心中均是不信，一人说：‘你这小子，大言不惭，那你说说，我们这三天又干了甚么？’
到了石阶高处，云虚做个手势，人群温馨下来，他环顾四周，朗声说道：“又是三年一会，鳌头论剑，比武争雄。如此机遇可贵，大师善自保重，特别是新晋的弟子，将来三年以内，职事任免，都要以此为据。听清楚了吗？”
阳景大喝一声，潜运内劲，江小流顿时虎口剧痛，铁链脱手而出，刷刷两下，反而将他的手臂缠住。江小流用力一挣，没有摆脱铁链，反被“涡旋劲”扯动，身不由己地向前窜出。
谷口黑影明灭，一小我窜了出来，手提一只灯笼。灯火映照之下，云虚一张瘦脸充满了肝火，他在谷口站立时许，袖袍一拂，回身就走。
席应真笑道：“腿长在你身上，你必然要来，谁又拦得住么？”
只听席应真说道：“我来岛上两年，‘逆阳指’的滋味儿也尝了一百多次，每一次云虚都逼我就范，但我就是不睬不睬。他要杀我也轻易，只要袖手旁观，等我气血逆行，终归必死无疑。但他性子刁悍，我越不平服，他越不容我等闲死掉，到了最后关头，总会脱手相救，还说：‘我看你撑到几时，一年不可两年，两年不可三年，我总要叫你乖乖佩服，替我去杀阿谁狗天子。’我也反唇相讥，说道：‘两三年算甚么，顶好再过二三十年，当时朱元璋龙驭上宾，不消我杀他，你也报了仇了。’嘴上这么说，但那痛苦七日一来，的确很不好过。”
乐之扬大吃一惊，几乎叫出声来，叶灵苏又气又急，狠狠一顿脚：“你、你胡说甚么？”
“这个比方精到！”席应真鼓掌大笑，很有知己之感，“我的剑法虽不如‘飞影神剑’凌厉，但是劲力收发由心，剑尖触及鸟身，便依燕子飞翔之势收回了一大半的劲力。所余的力道既可刺落飞燕，又不使其受损。当然了，这也不是说‘奕星剑’赛过‘飞影神剑’，只是二者气势分歧，上阵杀敌，‘飞影神剑’天然短长，但要刺落活燕，‘奕星剑’更加管用。”
乐之扬不知所为，心子砰砰乱跳。席应真忽又缩回击去，沉吟道：“奇特，我看你下来时技艺不凡，清楚怀有武功，如何我顺手一掌，你都抵挡不了？”
江小流本来严峻，一觉掌风涌来，仓猝纵身跳开，阳景掌势一沉，吸力更加短长，有如一根无形绳索，扯住了江小流的双腿。江小流悄悄吃惊，慌乱中左手一抖，袖子里飞出一条细细的铁链，顺着吸力向前飞射，势如一条软枪，刺朝阳景的小腹。
“说来话长！”席应真呵呵笑了两声，“小家伙，你晓得太昊谷吗？”不待乐之扬答复，他又笑道，“我胡涂了，你不是江湖中人，天然不知这些门派。”
乐之扬微微一笑，但见杜周忽来忽去，不竭寻觅敌手马脚，但是不知为何老是慢了一步，明显马脚就在前面，等他抢到之时，曹源拳随身转，又将马脚悄悄补上，杜周即使料敌在先，脚下的步法却跟不上曹源的窜改。
“这个……”云裳面露难堪，“自古贤人都说，身为女子，理应三从四德，不宜争强好胜。灵苏，你各式都好，就是……唉，就是太要强了一些。”
席应真寂然道：“此人姓梁，大号思禽！”
自此今后，乐之扬每到半夜，均来星隐谷习武。他身怀“灵曲真气”，又练过“灵舞”，这两样均是古今第一流的武功，以此作为根底，修炼其他武功，比如高屋建瓴、水到渠成，席应真演示两遍，他就能学个像模像样。
江小流见他神情，心生惭愧，正想说些甚么，忽听杨风来叫唤，忙又赶了畴昔。杨风来厉声怒斥两句，又抬手指了指乐之扬，仿佛在说，堂堂龙遁弟子，当众与一个杂役扳谈，岂不有**份。江小流诺诺连声，不时偷瞟乐之扬一眼，脸上透暴露几分无法。
席应真咦了一声，问道：“何故见得？”
乐之扬只觉一股热血涌到头顶，心子突突狂跳。他终究想起，戏园子里张天意曾经说过，朱微是席应真的弟子，无怪这名字非常耳熟。真没想到，在这荒岛绝域，竟然赶上了小公主的师父。
乐之扬听到这儿，悄悄吃惊。席应真说得轻描淡写，但两军交兵，要将仇敌的腿脚一一刺伤，而又不伤性命，剑法之高，实在匪夷所思。
谷中沉寂很久，那犯人冷冷说道：“小子，你来干甚么？”听口气还是衰弱。
“这是一首藏头诗，但取四句当头一字，连起来不就是‘半夜来会’吗？”
此话一出，世人哗然，很多弟子盯着谷成锋又羡又妒，花眠也笑道：“岛王青睐相加，龟镜流幸何如之，我先代小徒谢过了。”
乐之扬笑道：“道长救了朱元璋，必定跟他做了朋友吧？”
明斗借坡下驴，点头说：“全看杨尊主面子，我懒得跟这酒鬼计算。”说完冷哼一声，又道，“老酒鬼，三日前你伤了阳景，这笔账我还没有跟你算呢。你如有出息，也来应战一下本尊。你赢了，来飞鲸阁做仆人，我输了，去邀月峰种地。”
乐之扬心花怒放，连连说“好”。席应真武学赅博，各门各派的工夫均有浏览，先从马步站桩教起，根底安稳今后，又遴选出多少拳术，循序渐进，传授给乐之扬。
“话不成这么说。”童耀喝了一口酒，慢悠悠地说，“鳌头论剑，大家有份儿，我这一帮部下，没准儿也能占一占鳌头，应战一下某某尊主呢。”
“去！”童耀两眼睁圆，举起阳景大力一掷，阳景头脸着地，鼻血长流，两眼金星迸闪，几近昏了畴昔。
乐之扬的心子突突直跳，说道：“席道长，我老爹有甚么大仇敌么？”席应真道：“这个却没传闻，令尊以音乐入仕，从未上阵杀敌，也没有参与政事，理应没有甚么仇家。”说到这儿，奇特问道，“小家伙，你问这个干吗？”
“如不难，也显不出本领。我本想云虚一定首肯，谁知他并不游移，一口承诺下来，又问我，如果输了，是否承诺刺杀朱元璋。我没明着承诺，只说我若输了，任他措置。他笑了笑，不再多说。因而我们来到燕子洞前，先在洞口伸开鱼网，以免燕子倾巢而出，而后击起鼓来。洞中海燕吃惊，纷繁展翅冲出，但为鱼网所阻，在洞口惊慌乱窜。我俩守在网前，各持长剑刺燕，‘飞影神剑’以迅疾见长，一旦使出，真如鱼龙戏波、惊鸿照影，那支剑结成的收罗比起内里的鱼网还要绵密，剑光所向，没有一只燕子能够脱身。半晌工夫，刷刷刷刺落了十余只海燕，可惜落地的燕子内里，死了三分之一，伤了一半不足，只要寥寥几只勉强算数，但扣去死伤之数，他一只燕子也没赚着，反而赔了很多。”
正想着，囚徒又惨叫两声，一声弱过一声，仿佛将要死去。过了一会儿，云虚冷冷道：“也罢，我们就这么耗着，我看你能撑到何年何月！”
“看戏啊。”童耀提着酒壶，脸上嘻嘻直笑，“大伙儿长年辛苦，我带他们来散散心。”
席应真淡淡说道：“你若在江湖上，来日天然晓得。”
乐之扬想了想，说道，“莫不是朱元璋？”
次日夜里，乐之扬又去听风，一边听着，一边与《灵飞经》相互印证，不觉又有了很多贯穿。
日月如梭，两年风景冉冉而过。初来东岛之时，乐之扬不过十四五岁，如此白日耕耘、夜间习武，忽忽两年之间，一扫昔日文弱，变成了一个高大英挺的少年男人。又因为长年劳作，风吹日晒，肌肤色如古铜，一笑之间，暴露乌黑划一的牙齿，甚是神采奕奕。
乐之扬大吃一惊，忍不住问道：“席道长，我寄父和梁思禽很要好么？”
席应真呵呵一笑，接着说道：“梁思禽礼服二老，并未狠下杀手，又将他们放了，临别时说：‘你们替我向云灿带话，现在天下大乱，理应除暴安良、匡救弊端。他若知己未泯，最好束缚岛众，如不然，老天爷也不饶他。’二老对视一眼，问道：‘你姓甚名谁？工夫打哪儿学的？’梁思禽说：‘我姓梁，从外洋来。’那两人神采大变，一言不发，回身就走，就连同门的尸身也丢下不管了。我心中感激，上前与梁思禽结识，扳谈之下，才知此人不但武功奇高，并且学究天人、才干卓绝，更有匡扶宇内之志，因而将他引入朱元璋麾下，但他本性淡泊，不肯为官为将，从始至终只愿做个幕僚。厥后扫灭群雄，梁思禽出奇计、造神机，着力甚大。东岛群雄连战皆北，内心都很明白，梁思禽一日不除，赛过朱元璋都是妄图，因而云灿下了战书，邀他来东岛决一死战。”
“说来匪夷所思，剑法练到必然境地，倒也不是甚么难事。只要出剑轻巧奇妙，劲力拿捏精准，剑尖不入但劲力透入燕子体内，使其气血呆滞，落空翱翔之能。”
江小流仓猝低头，这一次铁链掠过甚顶，打散了他的发髻。他只觉头皮发麻，手腕用力一抖，余下的铁链脱出袖口，刷刷刷长了一倍，在他头上画了一道圆弧，绕过阳景的掌风，嗖地缠向他的脖子。
“我将来意说了，又说：‘现在天下承平，百姓乐业。你我均是经历战乱，各种惨酷之事不忍回顾，如果重启战端，又不知有多少百姓流浪失所？还望云岛王以百姓为重，安于外洋称雄，放弃前仇宿恨。’
正说着，谷成锋守势已衰，叶灵苏身法变快，双手悄悄一拢，带起一片乌黑的掌影，仿佛苍烟入林，涌入谷成锋的拳掌间隙。谷成锋左躲右闪，也避不开那一片白影，仿佛一只飞鸟，落入了一片乌黑的收罗。
《灵感》感知万物，《灵飞》把握万物，由感知到把握本是一个大大的难关，要想破解，全看修炼者的天赋，快则一念之间，慢则毕生有望。乐之扬巧得机遇，从风声中妙悟神功，道法天然，模糊然已经有了当年灵道人的风采。
童耀还没听完，酒已全醒，两眼喷出火来。阳景故作不见，笑了笑又说：“师父还说，这些种田的主子就不消去了，一群轻贱东西，活着种地，死了肥田，让他们瞥见本派武功，的确就是奇耻大辱。”他说这话时，目光始终不离乐之扬，脸上的对劲劲儿难描难画。
曹源双手乱抓，指掌间生出了一股磁力，钢锥高低跳动，想要绕太长衫，不料杜周的内劲注入丝绸，长衫化为了一面软盾，劲风所至，钢锥丁零当啷地落了一地。
席应真透过铁窗，看出他神采有异，问道：“如何？你传闻过她？”乐之扬不肯扳连朱微，点头说道：“道长请往下说。”
“你说他是人？”乐之扬大为讶异，“不是幽灵儿吗？”
“可惜甚么？”乐之扬问道。
席应真皱起眉头，盯着舆图看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仿佛是一处宅兆。”
“我一听大为吃惊，这一起指劲是当年‘西昆仑’梁萧破解奇毒‘五行散’时悟出的奇功。凡是人体气血运转，均是合于五行之道，‘逆阳指’的指劲却与五行相逆，到处禁止人体气血，指劲悠长暗藏体内，中指之人平素与凡人无异，但是每过七日，都会发作一次，发作之时，生不如死。”
乐之扬猎奇问道：“鳌头论剑到底是个甚么东西？”
一旦触及音乐，乐之扬顿时入迷，直到人声传来，方才如梦初醒，仓促返回住处。
三日转眼即过。这一天，童耀起了个大早，调集一群农夫说：“明天歇息一日，你们不消干活，都跟我上鳌头矶。”
席应真凝目细看，沉默不语，乐之扬忍不住问道：“道长，这是甚么东西？”
叶灵苏望着血迹呆呆入迷，仿佛这一剑刺过，心中闷气也一扫而空，她摇了点头，缓缓还剑入鞘，循着原路袅袅去了。
“会不会是……”乐之扬深吸一口气，方才说道，“是朱元璋？”
“这是‘忘忧拳’的拳谱。”席应真沉吟道，“第五代岛主释迈伦所创的拳法。”
席应真嘿嘿一笑，答非所问：“论辈分，我和云虚的父亲云灿平辈。我出道之时，恰逢大元乱政，天下扰攘不安，百姓陷于水火。我当时少年侠气，仗剑游历天下，瞥见逼迫良善之辈，必定脱手诛除。但我垂垂发明，世上的恶人诛不堪诛，实在叫人泄气。更令人痛心的是，东岛弟子良莠不齐，盘据一方，为非作歹，可因为家师有言在先，不准我与东岛树敌，以是我看在眼里，也无可何如。
席应真笑道：“这幅图应当是留给释家后代的，你我能够看到，不过刚巧罢了，如果释家后代，谁又会去挖自家的祖墓？”
阳景后退一步，笑道：“师伯没醉么？我这一次来是奉了师命，特地来跟你说一声，你白叟家也是‘鲸息流’的人，三今后‘鳌头论剑’有份插手，到时候少喝两杯，别给本流派丢人现眼。”
“但是……”云裳将信将疑，“两年前他受了罚，我亲目睹你偷了‘补云续月散’给他……”
杜周志对劲满，返回本阵。他身为新晋弟子，打败前辈师兄，委实足以自大。花眠冲他点头浅笑，眼里透暴露一丝赞成。
阳景头晕目炫，心中羞怒非常。他是鲸息流的首坐弟子，敌手倒是龙遁流内里不入流的小地痞，别说脸上中招，就是让江小流碰上一片衣角，那也是奇耻大辱，当即想也不想，反手抓出，只听金铁交鸣，铁链的一端被他抓在手里。
席应真棋道高深，可谓国手，当真比拼棋艺，乐之扬抵不上他一个零头，但贰心机工致，时有奇思怪想，几次三番，竟将必死之棋生生救活。
乐之扬恍然道：“本来你们不是朋友，而是兄弟。”
他呆在岛上，不堪孤傲，幸亏入夜以后，另有席应真这个忘大哥友。两人对弈习武，谈玄论道，彻夜达旦，乐而忘倦。灵鳌岛七大绝技，均是内家武功，如果不晓得经脉穴位的窜改，空有拳架，也难以阐扬能力。以是席应真传授拳理之余，也报告了很多内家脉理。
“我本是玄门中人，天不拘、地不管，出世参与纷争，不过一时偶尔，繁华繁华非我所爱，闲云野鹤才是我的归宿。至于那些皇子皇孙，善于深宫当中，养于妇人之手，要么庸碌怯懦，要么残暴无仁，**起来难如登天，算来算去，也只要三小我得了我的真传，此中一个小女人我特别喜好。唉，如许的好女儿，生在帝王之家太可惜了。”
“当年百哑祖师收过一个带艺投师的弟子，那人艺成今后，犯下滔天罪孽，故而祖师寂灭之时，留有一条遗训：太昊谷所收的弟子，必须不会武功。我看你根骨不错，人也机警，可惜身有内功，做不了我的弟子。”说到这儿，席应真不堪可惜，又道两声“可惜”。
“当然是去石头上磨了。”叶灵苏眨了眨眼，“磨出一脸茧子，见了女儿家才不会脸红。”
席应至心生打动、半晌不语。乐之扬不由问道：“席道长，有甚么不对吗？”
忽听一阵鼓噪，乐之扬定眼看去。叶灵苏排开世人，走参加上顶风而立。东岛上男多女少，叶灵苏又是女子中的俊彦，此时衣发飞扬，缥缈如仙，世人屏息而视，鳌头矶上一时静得出奇。
正转动机，忽听铮的一声，叶灵苏的手里多了一口软剑，苗条锋锐，乌光流转，剑身上充满了奇特的斑纹，只是剑尖断了一截，白璧有瑕，非常遗憾。
“传授不敢当。”席应真笑了笑，“讲授一二也是好的。”他指着一尊石像说道，“这一起‘鲲鹏掌’乃是第四代岛王释通玄所创，掌法中异化身法，展如大鹏穿云，收如长鲸跃波，飞鸟化鱼，窜改奇异。”
席应真伸手把他脉门，但觉洪劲有力，内功已有相称根底，不由点头说：“可惜，可惜。”
叶灵苏打量他一眼，说道：“小谷，你好啊。”谷成锋偷看她一眼，咕哝说：“师姐，我认输了吧？”叶灵苏怪道：“还没打呢，如何就认输了？”谷成锋苦笑说：“我若胜了师姐，内心过意不去。”
半晌无人出战。花眠一皱头，转头叫道：“谷成锋，你发甚么呆？”话一出口，一个少年男人走出人群，方脸大耳，满面通红，冲叶灵苏行了个礼，小声道：“谷成锋见过叶师姐。”
石像共有八座，两人一一看去，石像之下，大多刻有拳经，唯有一尊石像，盘膝静坐，一无姿势，二无拳经，而是刻了很多线条。
“这件事不明不白，既可说是作弊，也可说是钻了法则的空子。如果贩子恶棍，大可抵赖一番，但老道我平生开阔，又岂能做这婆婆妈妈的臭事？云虚见我弃剑认输，又逼我刺杀朱元璋。我说：‘愿赌伏输，要杀要剐我都认了，但刺杀之举，千万不能。贫道出身玄门，也晓得‘仁义’二字，我与朱元璋八拜之交，岂能受你所逼，殛毙结义兄弟。更何况我眼下承诺了，回到中土立马忏悔，你又能对我如何？’云虚说：‘说得是，以防万一，我得留个背工。’说完伸出右手食指，在我身上点了五下，酸痒痛麻，各不不异，我忍不住问：‘你干甚么？’他说：‘你传闻过‘逆阳指’么？’
“说了也没用。”席应真神采黯然，“那人远在西域昆仑山，此去万里，来往月余，远水救不了近火。”
席应真笑道：“我正愁你精进太快，练那些三四流的武功有些屈才。这些石像上的工夫真是老天送来的，你若全数练成，当可跻身妙手之列。”
“他一小我么？”乐之扬不堪惊奇。
云裳一愣，冲口而出：“为甚么？”
席应真沉默一下，说道：“因为政见分歧，他与朱元璋分裂，远走西域，避世不出，现现在，‘梁思禽’三个字是当朝禁语，谁若提到，就是极刑。”
“逆阳指”的指力每七天发作一次，时候约莫子时前后。当天早晨，云虚需求参加，席应真怕他与乐之扬撞上，以是每到发作之日，不准乐之扬前来谷底。乐之扬心中难过，但恨武功寒微，不能帮忙这位老友脱困，想到这儿，更加用心习武。
叶灵苏又好气又好笑，说道：“你这么说是笃定能赛过我了？”谷成锋连连摆手：“那里话，我输了是该死，万一赢个一招半式，难道大大的不敬？”
这么瞧了一会儿，软剑越使越快，剑光融入倩影，分不清哪儿是人、哪儿是影。剑风飒飒，带起细白的海沙，仿佛一团红色旋风，绕着少女翩翩起舞。
“哪五位？”乐之扬倍感猎奇。
“我明白了。”乐之扬鼓掌笑道，“云虚的剑是杀人之剑，道长倒是宽恕之剑，要想燕子不伤不死，宽恕之剑当然更轻易办到。”
“云虚听了这话，不动声色，只是说道：‘太昊谷与我东岛渊源甚深，令祖师了情道长与本门公羊羽祖师友情匪浅，当年道长身在敌营，也曾多次部下包涵，为我东岛保存了一口元气。感念如彼，我敬你三分。但是道长所言，大可考虑一二。自从大宋亡于崖山，我东岛一心抵挡暴元，百年以内，不知亡故了多少豪杰豪杰。厥后大元乱政，也是我东岛弟子振臂一呼，挑起红巾百万。高邮之战，大元丞相脱脱以百万雄师围城，小小一座城池，几度垂死欲破，又是谁搏命苦战，大破元军，使其有力南下？如不然，脱脱破了高邮，顺势囊括江南，朱元璋纵有通天之能，也会成为元人刀下之鬼。成果我东岛弟子在前面流血，他却在火线大肆扩大。更可爱的还是梁思禽，他祖上本是元朝大将，亡我大汉衣冠，道长帮忙朱元璋，还可说是为了天下百姓，他帮朱元璋，只是不肯见我东岛得志，故而百计坏我大事。此恨可比天高，云某若不报仇雪耻，真是枉为七尺男人。’
席应真一怔，叹道：“鬼灵精，小小年纪，倒也颇通道理。不错，我和他一见仍旧，两人道子一起，当场拜了把子。”
老羽士说到这儿，呵呵发笑。乐之扬也鼓掌说道：“云虚高傲成狂，这一下可入彀了。道长之前练过刺燕么？”
叶灵苏飘然一转，让过谷成锋的掌力，纤手挥送，一股柔风飘出，扫中了谷成锋的脉门。谷成锋小臂酥麻，拧身一转，到了叶灵苏的身后，正要出掌，面前忽地一空，少女绕到他的左边，素手穿袖而出，有如破云之月，扫向他的左胁。
乐之扬笑了笑，转眼看去，江小流混在一群“龙遁流”的弟子中间谈笑。两人目光相遇，江小流游移一下，上前说道：“你也来了？”乐之扬打量他一眼，问道：“江小流，你也要插手论剑么？”
云裳涨红了脸，盯着少女大声说：“灵苏，我们一块儿长大，你还不知我的心吗？这一次鳌头论剑以后，不管父亲答不承诺，我都要娶你的。”
“云虚”二字比如一桶冰水淋下，乐之扬吓得缩了归去，大气也不敢出，心想无怪声音耳熟，本来竟是云大岛王。云虚的行究竟在古怪，半夜半夜不睡，却跑来这儿来折磨一个犯人。
四周一片轰笑，叶灵苏又羞又气，啐道：“说甚么胡话？你尽力脱手，如有半点儿对付，我决不饶你。”
阳景面露奸笑，左掌呼地挥出，恰是六大奇劲之一的“滔天炁”，这一股掌力与涡旋劲全然相反，有如一根柱子向外猛撞。江小流只觉掌心一热，铁链已被掌风搅乱，化为一道乌光，反向他本身扫来。江小流仓猝回身，铁链贴着耳轮飞过，带起一溜血光。
“甚么？”叶灵苏转头看他，一脸茫然。
“我本想陪他前去，但他说对方言而无信，一定不会调虎离山，让我留在朱元璋身边，以防东岛暗害，所今前面的事情我也未曾亲见。只是过后传闻，他孤身赴约，横渡沧海，败尽东岛妙手，并在鳌头矶之上裂石成纹，写下了‘有不谐者吾击之’七个巨字。”
“有这么短长的人？”乐之扬只觉在听神话，心中难以置信。
阳景冷哼一声，叫道：“乐小狗，童耀阿谁大酒鬼呢？莫不是又喝多了猫尿，躺在床上挺尸？”
他越想越是风趣，不觉眉飞色舞，脸上一团喜气，两边的农夫瞥见，都是莫名其妙，不晓得这小子欢畅甚么。
乐之扬看着舆图，想了又想，猜想不透，只好点头作罢，说道：“为何这里的岛主都姓释，现在的岛王却姓云？”
“大夫？”席应真苦笑一下，“天下哪一个大夫能破解‘逆阳指’？”
“我只想到剑法，却忘了民气。”席应真长长叹了一口气，“一开端，云虚将刺燕想得过分简朴，觉得仗着轻功快剑，必能一举胜出，等他明白此中的难处，已经大大落了下风。眼看线香燃尽，败局已定，他忽地一挥手，射出了很多‘夜雨神针’，我身前的活燕一只不落，全被钉死在地上。”
“放屁！”童耀瞪他一眼，破口痛骂，“他说不去就不去？他说吃屎你吃不吃？他明斗又不是天王老子，他说向东，老子偏要向西，他说不去，我偏要带你们去见地见地。”
乐之扬想也不想，左脚踢向敌手，只听咚的一声，黑影向后便倒，乐之扬的脚指骨却传来一阵剧痛。
乐之扬瞧他神情，晓得他不喜好江小流，心中暗叫可惜，但想江小流前次前来，认出过“无定腿”、“鲲鹏掌”的招式，想来已经学会，让他前来，倒也多余。席应真又叮嘱他说：“你我相会之事，你知我知，千万不成让第三人晓得，即便你那朋友也不例外。一旦事情泄漏，我倒没甚么，对你但是大大的倒霉。”
少女凝睇长剑，悄悄回身，对着朝阳舞起剑来。她腰如细柳，剑似秋水，一纵如顶风折柳，一落似流星曳地，凌厉飘忽，光影分合。长剑越使越快，朝阳之光投映其上，就如一溜星火在剑锋上转动。
这声音乐之扬并不陌生，恰是出自前岛的风穴。这时万籁俱寂，除了风穴风声，再也没有其他声响。乐之扬忍不住侧耳聆听，但觉那风声也不是一味宏亮，而是富于窜改，时如三峡猿啼，时如万人同笑，听到精美之处，竟如乐曲一样跌宕起伏。更绝妙的是，风声不时窜改，每一时候都与前面的大不不异。
“指南拳？”乐之扬指着曹源，“你说这一根呆木头？”
云裳沉默一下，扬声说道：“灵苏，你一个女孩儿家，将来相夫教子才对，武功练得再高，又有甚么用处？”
叶灵苏目视大海，出了一会儿神，轻声说：“我要插手。”
谷成锋输了比斗，仍能进入本岛正宗，弟子们恋慕之余，纷繁打起精力，一时候比斗更加狠恶，接连有人受伤。
乐之扬酒醒了大半，凝目看去，双颊一阵发烫，本来本身踢倒的是一尊石像，若不将其扶正，明天送饭的弟子发明，必将暴露马脚。想着走上前去，扶起石像，却偶然中摸到石像底座，手指所及，但觉凹凹凸凸，仿佛刻有很多笔墨。他忙叫席应真，老羽士扑灭油灯，靠近一看，石座下方刻了很多小人，飞纵腾挪，矫捷非常，四周另有多少笔墨。
“我没能劝动云虚，他倒来策反我，我心中好笑，说道：‘做天子的，但看他对百姓如何，能让天下承平、百姓乐业的就是好的。至于别的，贫道一概不管。’云虚说：‘看模样，道长说不动我，我也说不动道长，不如如许，我们同出一源，都以剑法鸣世，你我比一比剑法。道长赢了，我自当节制弟子，不再与朱元璋难堪；道长输了，须得潜入朱元璋身边，取那臭乞丐的狗头。’
乐之扬只觉耳根发烫，公然不出所料，那天的伤药就是叶灵苏送来的。叶灵苏望着云裳，也是面红过耳，气急道：“你、你跟踪我？”
这时人群骚动，云虚分开世人，安步走来，叶灵苏和云裳一左一右，还是跟在他的身边。叶灵苏一身白衣，细腰上束了一条描金玉带，那一口乌金软剑，就藏在玉带之间。
和乔站在一边瞧得发楞，这故乡伙看似大腹便便，竟然狡如脱兔，此时脸上酒醉昏聩的神情一扫而空，眉宇之间透出一股凛冽杀气。
闲谈一阵，返回居处，但见童耀喝得酩酊酣醉，趴在桌上骂骂咧咧，十有九句骂的是明斗，剩下一句抱怨云虚。乐之扬一边听着，暗觉童耀输给明斗，只怕另有隐情，童耀武功甚高，这些年酗酒荒废，仍能等闲打败明斗的对劲弟子，如果放在当年，一定就会输给明斗。
“到了第八天早晨，来了两个老者，武功高得出奇，虽不是四尊之流，但也是元老一辈的人物。我与他们在校场上比武，以一敌二，苦苦支撑。眼看要输，忽听有男人在高处发笑，我昂首一看，旗杆顶上笔挺站立一人。那旗杆有四丈来高，此人何时到了杆顶，我们三个均无所觉。这份本事神出鬼没也不敷描述，东岛二老惊骇是我伏下的帮手，此中一人右掌凸起，出其不料地将旗杆打断。这一招非常暴虐，旗杆四周空旷无依，那人无处安身，必然活活摔死。”
“要好也说不上，梁思禽精通乐律，当年制定大明雅乐，乐先生跟他打过交道。厥后梁思禽犯事，令尊也受了连累，但这还算好的，他丢了官，却保了命，其他的人可没有那么荣幸。”席应真说到这儿，幽幽地叹了口气。
“好一招‘流云逝水’！”童耀奖饰未已，谷成锋身子一缩，倒掠八尺，站立未稳，忽又窜上前来，刷刷刷攻出七掌八腿。
江小流神采惨白，摆了个拳架一言不发。阳景微微嘲笑，转头看去，明斗面皮紧绷，冲他点了点头。
“好短长！”乐之扬脱口惊呼。
“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席应真笑骂道，“他但是当明天子。天子无友，你连这个事理也不懂吗？”
江小流笑道：“师父说我练得不坏，让我也来尝尝。待会儿抽签比武，如果运气好，赶上一个弱的，没准儿能闯过第一关呢。”
苦练数月，乐之扬的拳脚工夫垂垂纯熟，积蓄在体内的“灵曲真气”也被激收回来，举手投足自带劲风。席应真更加惊奇，看他拳风之烈，少说也有三五年的苦功，本身传他的拳脚多是娘家工夫，不能修炼内力，但看乐之扬，精华内蕴，锐劲外发，清楚已是内家妙手的风采。
“我虽知东岛地点，但太昊谷与东岛同气连枝，我又怎能泄漏方位，致其毁灭？因而对付说，东岛阔别中土，烟波浩渺，除了东岛弟子，无人晓得其方位。当年大元也曾派兵征讨，但如无头苍蝇，频频无功而返。朱元璋大失所望，只好说，下一次再有东岛弟子突入皇宫，定让‘阴魔’冷玄逮个活的，不管用上何种手腕，也要逼问出东岛的下落。”
乐之扬听到这儿，心头一动：“她叫甚么名字？”
童耀看出这是“鲸息功”的架式，哼了一声，五指还是向前。阳景左掌的“滔天炁”有如大水决堤，一遇外力立即迸发，不想面前一花，童耀忽地不见，阳景掌力落空，仓猝收回，但他倾力一击，易发难收，来不及回身，后心蓦地一痛，叫人抓了个健壮。
童耀一手叉腰，冲着阳景嘲笑：“小子，这算不算奇耻大辱？”
云裳的面皮微微一红，咕哝说：“我刚巧赶上的。”叶灵苏胸口起伏，涩声说：“那又如何样，我只是见他不幸……”
乐之扬暗道可惜，心想本身如果曹源，上使一招“鲲鹏掌”里的“排云驭风”，逼得长衫回卷，下用“无定脚”中的“飞鱼拨浪”，反踢杜周的小腹，即使不堪，也能打一个平局。
乐之扬望着火伴，心中一片冰冷。江小流清楚乐不思蜀，筹算留在岛上做他的东岛弟子，结伴逃回中土，怕只是本身一厢甘心罢了。
“西域。”乐之扬动机一转，冲口而出，“你说梁思禽？”
乐之扬看完经籍，大有所悟，第二天又去听风，开初全无动静，听了一会儿，真气忽又疾走乱走，仓猝凝放心神，尽力收束真气，谁知越是着意，真气越是混乱，逆流反冲，搅得气血翻滚。
“你说事发之地是濠州，那是朱元璋龙兴之地，你又说他边幅丑恶但派头惊人，临危稳定而批示若定，足见你对他非常佩服。道长如许的人物，让你佩服的人怕是未几，想来想去，也只要朱元璋了。”
人群中响起一片惊呼。谷成锋比叶灵苏还小两岁，但是步法之奇、掌力之雄，均已登堂入室。云虚也觉惊奇，伸手重捻髯毛，目不转睛地盯着二人。
席应真见他精进神速，嘴上不说，内心倒是大大的诧异，但觉人间纵有天赋，精进之速也不当如此之快。传授的拳术中，有些处所乐之扬并未学会，但是出招之时，他总能随便窜改，悄悄补上此中的马脚，拳脚圆转自如，比起本来的招式还要高超。
一眨眼，两人相距不过数尺，江小流一咬牙，拳脚齐出。阳景一手抓着铁链，一手高低格挡。两人笃笃笃比武数招，江小流只觉阳景的肌肤生出一股古怪的吸力，拳脚落在上面，比如击中流水，无处能够着力。正心惊，阳景右手收回，扯得他脚下踏实，跟着左掌凸起，呼地击向他的胸口。江小流回击一拦，冷不防阳景左脚**，踢中了他的小腹。
正想着，忽听席应真又说：“小家伙，东岛弟子巡夜，二更到半夜巡查一次，五更至天明复查一次，五更一过，你要走便可难了。”
乐之扬笑道：“不是前辈让我来的么？”那人道：“我何尝让你来的？”乐之扬一笑，朗声吟道：“三秋闻桂子，更有拜别期，来日泉下逢，会友听玉笛。”
鳌头矶下临风穴，挺然矗立，站在矶头之上，彼苍碧海尽收眼底。昔日岛上的大匠削平了矶石，拓出了十丈周遭一块空位，石阶如带，环抱四周。
正欢乐，忽听脚步声传来。乐之扬仓猝躲到一块礁石前面，屏息看去，只见一男一女从高处下来，并肩走向海滩。男人身材高大，恰是云裳，女仔细腰如柳，倒是叶灵苏。
他抬眼一看，只见远处走来两人，恰是阳景与和乔。两边仇敌相见，分外眼红。乐之扬横起锄头，大声叫道：“你们两个来干甚么？”
叶灵苏盯着他，眼里闪过一丝嘲笑：“大师兄，你管好本身就是了，我强与不强，跟你又有甚么干系？”
明斗大占上风，心中对劲，目光一转，落到乐之扬身上。二人久未会面，少年模样大变，若非那一支玉笛，明斗几近认不出来。玉笛碧光晶莹，落到明斗的眼里，真是莫大的嘲弄：想当日带这小子来东岛，不过是为了这支笛子，成果一过两年，还是不能到手。明斗好轻易才按捺住强夺玉笛的动机，瞪了乐之扬一眼，怒哼一声，回身就走。
“这是甚么武功？”乐之扬的心中不堪吃惊，叶、谷二人攻守极快，马脚甚少，远远赛过其他弟子。
两人到了海边，叶灵苏忽地问道：“大师兄，你带我来这儿干甚么？”云裳沉默半晌，说道：“再过三天，就是‘鳌头论剑’，师妹你有甚么筹算？”
这一晚，乐之扬来到谷底，翻开石门，笑着号召：“席道长，你瞧这是甚么？”
“也没练过，但我发起刺燕，胸中已有成算。大侠云殊创出‘飞影神剑’以来，这一起剑法向来用于战役。疆场上有你无我，务求一击必杀，以是出剑讲究快准狠辣。敌手常常还没看清，就被他一剑刺死，纵使看清了，也挡不住他雷奔电掣的一击。以是这一起剑法是冒死的剑法，有一股所向无前的气势。海燕小巧柔弱，以‘飞影神剑’的凌厉，稍一不慎，就会刺穿鸟身。但我太昊谷四代都是羽士，玄门要旨在于‘冲虚’二字，贤人云：‘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唯有到处留不足地，方能生生不息。以是‘奕星剑’练到必然境地，反虚入冲，每刺出一剑，总要留下多少劲力，一来以免伤人太过，有违道门宽恕之心，二来大盈若冲，后招无穷，不管敌手如何窜改，我总有应变的余地。”
乐之扬晓得席应真说话喜好欲扬先抑，便笑道：“朱元璋当时还不是天子，若不广交朋友，恐怕也得不了天下。”
他直呼其名，和顺款款。叶灵苏呆立不动，忽地闷声说道：“你不消担忧，如果你我相遇，你尽管尽力以赴，不管胜负我都不会怪你。”
“那里话！”焦老三点头说道，“鳌头论剑是全岛盛举，任何人等都可插手，明斗的门徒那么说，不过是为了热诚童管事罢了。”
“对啊，我也斥责他违规，云虚却说：‘我们只说了不刺死自家的燕子，又没说不能杀敌手的燕子。道长如有本事，也来刺死我的燕子好了。’这事理非常恶棍，可又难以辩驳，很快线香燃尽，我只好弃剑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