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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八部之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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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面面相对,卜留苦着脸说:“没忘,西城八部,不得跟朱元璋为敌。但朱元璋是朱元璋,我们不能动他,莫非连他的孙子也不能惹?”

瘦子呵的一笑,蓦地止步,叫声“滚吧”,豪奴拳脚一松,身不由己向前甩出,分从三个方向,飞向阿谁公子。公子面前一黑,就被数百斤身躯压鄙人面,只觉百骸欲散,顿时收回一声惨叫。

“卜留。”秋涛看了瘦子一眼,冷冷说道,“你晓得今晚惹上了谁吗?”

“我早说了。”黑大汉慢条斯理地说,“这把剑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是啊!”黑大汉也说,“师姐,那小子飞扬放肆,若不经验一顿,他不晓得本身爹妈是谁。”

“又来劲了么?”秋涛喝道,“你们忘了城主的禁令?”

乐之扬望着秋涛,心中冲动莫名,想要上前称谢,趁便扣问朱微厥后如何。但走了两步,又想起秋涛见过灵道石鱼,发明本身没死,扣问起来,不好答复。

公子满脸堆笑,拾起短剑,拈住剑刃向里一送,但是剑尖纹丝不动。公子神采一变,举剑刺向空中,“叮”的一声,剑身应势弯折,仍然没有后缩。

敲锣的是一个肥胖大汉,他丢了铜锣,拎起一只大铁锤,脸上笑容可掬,肚皮又大又圆,走起路来,肥肉嘟嘟乱颤。胖汉走到黑汉身前,看了看,忽地抡圆铁锤,向着钉板狠狠砸落,当啷一声,钉板向下一沉,精钢锻铸的锥刺纷繁弯折。

人群中起了一片惊呼,瘦子却不断手,铁锤接二连三地落下,直至钢刺尽数倒伏,紧紧贴在钉板上面。瘦子一脚踢开钉板,黑大汉翻身跳起,浑身高低一无毁伤,只是多了多少白点。

男人收完赏钱,走到一边站立。忽听一阵锣响,从他身后走出一条铁塔壮汉,身高九尺,上身精赤,肌肤乌黑,筋肉虬结,冲看客们拱了拱手,二话不说,躺在两块铁钉板之间。

吐火之术并很多见,乐之扬正要分开,忽见男人张口向天,呼地吐出一道长长的火柱,火柱扭动几下,变成了一条火龙,点头摆尾,鳞甲宛然。更骇人的是,别的吐火艺人,火焰一吐就完,男人丁中之火却似无穷无尽,火龙也凝而不散,回旋起舞,仿佛活了普通。

嬉笑声中,黑大汉瞪眼大喝,俄然翻手一剑,噗地刺进了瘦子的肚皮,剑刃直没至柄。瘦子后退两步,指了指黑汉,两眼忽地上翻,“咕咚”一声坐在地上。

“混账。”黑大汉大声嚷嚷,“这个长季子,连本身的儿孙都信不过,他还能信得过谁?”

秋涛挑着担子,走得不紧不慢,穿太长街冷巷,一起走到长江边上。但见大江东来、波平水阔,江边火食渐少,几艘渔船飘零江上,火光如豆,明灭不定。

“甚么用饭的家伙?”瘦子眯起眼睛,拖声拖气地说,“我看那是要命的家伙,担子里的泥巴,闷死人不偿命。”

过了一会儿,火龙方才燃烧。男人又吐出一条火凤,举头翘尾,展翅欲飞,跟着又前后吐出火蛇火马,蜿蜒奔腾,甚是逼真。

旁人只是猜疑不解,乐之扬倒是里手,他越看越是吃惊,这瘦子清楚是一名内家妙手,用内力吸住了三人的拳头。三个豪奴也不是等闲之辈,身腕表里兼修,一拳一脚,少说也有上百斤力道,要想困住三人,内力外力都须远远胜出才行。乐之扬见过的妙手中,明斗的“涡旋劲”与之有些附近,但那劲力发之于掌,不似瘦子周身高低均能吸人。

黑大汉一愣,转头看那瘦子,吹起胡子怒道:“胡说,这把剑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公子的脸也气歪了,面皮好似酱爆猪肝,蓦地怪叫一声,举剑指着黑汉和瘦子:“两个狗东西,合股儿来骗你爷爷。小的们,给我往死里打。”他身边本有三个豪奴,早已摩拳擦掌,一得号令,有如群虎擒羊,扑向阿谁瘦子。他们见过黑大汉的本领,故而避强击弱,先打倒瘦子,夺回荷包再说。

正踌躇间,秋涛捏完泥人,交给卖主,忽地看了看天,清算摊子,分作两份,用扁担挑起就走。乐之扬苦衷未了,忍不住迈开步子,远远跟在她的身后。

“我又能惹上谁?”瘦子双手摸着肚皮,笑眯眯说道,“师姐你又不是不知,鄙人一贯与报酬善,从不招谁惹谁。”

世人还没还过神来,瘦子腾地跳起,一把抢过公子的荷包,肥脸上笑笑嘻嘻,招手说道:“公子哥儿,宝剑归你啦,五百两买一口剑,你可真他娘的赚到家了。”

剑刃寒光射人,不染一丝血迹,瘦子兀自躺在地上装死,中剑之处却连伤口也没留下一个。世人见这景象,笑得前仰后合。乐之扬一边瞧着,也是莞尔,同时大为担忧,这些卖艺的一旦输了,如何拿得出五百两银子。

公子神采一变,踌躇了半晌,俄然悲观泄气,骂骂咧咧地爬起家来,由主子们扶着,一瘸一拐地走远了。

卜留恍然道:“无怪他们都是北方口音,拳脚工夫也不弱。提及来,姓朱的兔崽子不呆在北平纳福,跑来都城干吗?”

正玩耍,忽听哄然喝采,转眼看去,火线里外三层,围了很多闲人。乐之扬心生猎奇,挤入人群,却见一个男人正在吐火。

叫声宏亮,甚是耳熟。乐之扬潜到一块大石头前面,探头看去,矶上站了三人,说话的那人高大魁伟,恰是夫子庙外杂耍卖艺的黑塔大汉,他此时穿了一身青衣,看上去剽悍绝伦、状如天神。他左边站着吐火男人,右边则是肥胖大汉。

乐之扬一边听得清楚,暗想这公子哥儿自称“朱高煦”,仆人又叫他“殿下”,莫非是朱明皇室里的人物?此人轻浮暴躁,凌辱强大,吃了这场大亏,也算是罪有应得。

少年公子本想上前,见这景象,迟疑不决,忽听瘦子呵呵一笑,放开双腿,大踏步走起路来。豪奴被他一带,纷繁随之向前,有的一蹦一跳,有的倒拖于地,三人极力挣扎,可都是白搭工夫。那模样又古怪、又风趣,世人见所未见,开初只是骇然,跟着收回一阵阵轰笑。笑声一阵响过一阵,三个主子又羞又气,恨不得打个地缝硬钻出来。

乐之扬看得咋舌,猜想男人用了某种把戏,但是何种把戏,却又想不出来。正想着,男人收起火焰,托着铜盘四周讨赏,只听丁零当啷,半晌间铜钱装满了一盘。乐之扬一时欢畅,丢了半两重一块碎银。男人瞥见,笑嘻嘻地冲他连连点头。

黑大汉的面皮黑里透紫,闷了一会儿,渐渐地说:“五十两太少,五百两如何样?”公子大感不测,只一愣,哈哈笑道:“好小子,你他娘的想诈赌对不对?你举高赌注,骗我知难而退,哈,也不看看老子是谁?”一招手,身边的豪奴递上一个荷包,公子将口袋向下,倒出二十多个小金元宝,粗粗一算,少说也值六百两银子。人群响起窃保私语,个个盯着元宝,透暴露羡慕神情。

“又来抵赖。”秋涛没好气说,“你伤了朱高煦,天然轰动了朱元璋。再说,朱高煦身边的主子也不是等闲之辈,全都是北平燕王府的侍卫。”

“他叫朱高煦。”秋涛淡淡说道,“他的老爹是燕王朱棣,他老妈是徐达的女儿。”

瘦子哈哈大笑,回身就走,黑大汉与吐火人跟在前面,转眼分开人群,消逝得无影无踪。三个豪奴狼狈爬起,低头一看,小公子鼻青脸肿,已经昏了畴昔,仓猝将他救醒,齐声叫喊:“殿下,还好么?”那小子悠悠醒转,四周一望,咬牙怒道:“好你娘个屁,那三个狗东西呢?”一个豪奴悻悻道:“跑了!”

夫子庙是乐之扬自幼玩耍的处所,故地重游,不堪唏嘘。戏园早已重开,只是换了仆人,回想起那一晚的刀光血影,乐之扬仍觉一阵阵心寒。

公子取出一锭大银子,向黑大汉晃了晃,大剌剌地说:“不是伸缩剑,五十两银子归你。”黑大汉眯起一双虎目,盯着那锭银子,脸上透暴露一丝游移。公子见贰心虚,气势更壮,笑道:“他娘的,别眼馋,如果伸缩剑,你也要赔我五十两银子,如何样,赌不赌?”

瘦子站在原地,仿佛呆了傻了。顷刻间,豪奴们的拳头落在他身上,拳拳着肉,扑扑作响。但是一拳打出,第二拳再也打不出去,只因瘦子一身肥肉又绵又软,像是一堆棉花,打中以后,立即深陷此中,肥肉中生出一种吸力,豪奴们使出吃奶的力量,也休想拔得出半个拳头。

“甚么?”公子大怒,“去找应天府的官差,一个也不准放过,不把他们碎尸万段,我朱高煦誓不为人。”豪奴们神情难堪,此中一人轻声说:“殿下,还是算了吧。上面晓得你来逛秦淮河,一顿板子是跑不掉的。”

秋涛嘲笑道:“你说他爹妈是谁?”三人面面相对,卜留笑道:“师姐留在前面,想是已听到风声。”

瘦子拿起钉板,送到世人之前,笑嘻嘻地说:“请看,请看……”乐之扬也忍不住摸了一下,公然是精钢所铸,若无百斤之力,休想将其扳直。他听席应真说过,娘家的横练工夫,练到必然境地,开碑断石,刀枪莫入。黑大汉如此了得,想必也是娘家妙手。只不过,席应真又说了,横练工夫赶上内家妙手,以气攻气,必定要吃大亏。

瘦子嘻嘻呵呵,走了一圈又是一圈,越走越快,呼呼生风,主子们开初叫骂不已,垂垂哀号起来,吸住的手脚变红变肿,眼泪鼻涕也流了下来,身子几不沾地,纸鸢似的飘了起来。少年公子站在一边,手握短剑,盯着四人,两眼发直。他自知赶上高人,但平生豪贵,极少亏损,不甘心就此退走。正踌躇,先前的吐火男人站起家来,咳嗽一声,随口说道:“老卜,闹够了吗?别忘了另有闲事儿。”

不知不觉,到了燕子矶上。秋涛忽地停下,但听有人扯着嗓门大呼:“秋师姐,你如何才来?”

秋涛冷哼一声,说道:“你们三个,说是川资用光,卖艺赢利,成果只顾惹是生非。哼,这儿但是都城,别忘了我们所为何来。”

秋涛道:“数年之前,朱元璋下了一道圣旨,号令天下诸王将儿子送到京师,亲身教文讲武。他明说是教诲孙子,稍有见地的人都晓得,皇孙留在京师,就是一群人质,诸王纵有野心,也不敢抵挡朝廷。”

三人略一沉默,吐火男人说道:“师姐,算我们错了,但那公子哥儿欺人太过。”

公子努嘴说道:“这个戏法儿?哼,我他娘的也会变。”黑大汉两眼一翻:“谁说这是戏法儿?”公子点头晃脑:“这把剑有花样,剑尖能伸能缩,刺的时候缩出来,拔的时候又伸出来。不瞒你说,小爷我家里就有一把如许的玩意儿,唬一唬我娘还行,别的人可就骗不了啦。”

黑大汉“哼”了一声,还是忿忿不平。秋涛又说:“朱元璋诸孙当中,这个朱高煦出了名的恶劣,书念得一塌胡涂,技艺学得不三不四,两年前公开偷了马匹,逃回北方玩耍,沿途还打伤追逐他的官吏,成果天然挨了一顿好揍。但这小子好了伤疤忘了疼,今晚又偷偷到秦淮河狎妓,他怕祖父晓得,受了你们的戏弄,也必然不敢张扬,但如果致其重伤,那又另当别论了。”

秋涛放下担子,拢了拢鬓发,笑道:“我又不比你们白手,不管上哪儿,总要带着用饭的家伙。”

看客散尽,乐之扬抬眼一看,月近中天,时候不早,正想返回“阳明观”,俄然心头一动,转眼望去,透过人群间隙,可见一个泥人摊子。摊后站了一个老妪,笑意吟吟,正在捏弄一个无锡泥人。

跟了数里,垂垂繁华起来,河边游人如织,河上画舫成行,青楼上红袖乱招,莺歌燕语,欢笑不断。

瘦子绕场一周,忽又抽出一口短剑,递到黑大汉手里,努一努嘴,大汉手起剑落,狠狠斩中他的肩头。世人才要惊呼,短剑如中败革,夺地弹了起来。黑大汉连劈数剑,却连瘦子的衣服也没划破,世人先是骇异,跟着又觉风趣,嘻嘻呵呵地笑了起来。

四周彩声雷动,乐之扬也禁不住大力鼓掌,细看吐火男人,年纪不到四十,不高不矮,边幅平常,料是为了吐火,一张脸白净不必。

劈面三人齐齐“啊”了一声,卜留捶胸顿足,怪叫道:“可惜,可惜,早晓得,就该再使一把劲,纵不压他个肉饼,也要叫他断几根肋骨才是。”其他两人都说:“对,对。”

人群一时寂然,看着瘦子目定口呆。俄然间,有人哈哈大笑。黑大汉闻声笑声,转眼看去,发笑的是一个幼年公子,浑身绫罗,样貌美妙,年纪不过十八,眉宇间透出一股桀骜。黑大汉面露不快,问道:“看官,你笑甚么?”他中气实足,当真声如洪钟。

“如何样?够不敷?”公子对劲洋洋,左顾右盼,“黑皮小子,你赢了,这一袋元宝就他娘的归你。”他本意如此一来,黑大汉必定惊骇,自认作假,谁知黑大汉不动声色,一回身,嗖地拔出剑来,“当啷”一声,丢在公子面前。

“这也怪不得他。”秋涛慢条斯理地说,“自古为了皇位,父杀子,子杀父,多得去了,朱元璋年龄渐高,纵不为本身筹算,也要为他的皇太孙筹算。”

“好哇!”公子笑嘻嘻说道,“你将剑拔出来瞧一瞧。”黑大汉又是一愣,咳嗽两声,支吾说:“不是伸缩剑又如何办?”

软轿有如一叶小舟,在人潮中东飘西荡。乐之扬紧随厥后,不一会儿到了夫子庙前。游人鼓噪,熙来攘往,他排开行人,极力向前,冷不防几个小乞丐拥了上来,围住他讨钱。

乐之扬心跳加快,本来这老妪恰是“地母”秋涛,当日戏园当中,若非她脱手互助,他和朱微早已成了张天意剑下之鬼。

乐之扬胶葛不过,抓了一把铜钱撒在地上。乞丐们纷繁低头去捡,他趁机摆脱群丐,掉头一看,忽见人头涌动,哪儿另有软轿的影子。乐之扬心中大为悔怨,他为防惹人谛视,没有照顾飞雪,如果白隼在天,哪儿有人物能逃过它的鹰眼?

世人一边瞧着,均是莫名其妙。本想惨叫的该是瘦子,谁知他笑嘻嘻面不改色,众豪奴倒是嘴歪眼斜,一个个神情古怪,他们尤不断念,闲着的拳脚纷繁使出,但是不中则已,一旦打中瘦子,又被肥肉吸住。三条昂藏大汉,一如落入蛛网的苍蝇,全都黏在了瘦子身上,进也不是,退又不能,想用蛮力拖倒敌手,但那瘦子耸峙如山,纹丝不动,只是脸上笑意更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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