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剑弈星斗3
白隼拎着大鱼,来到一块礁石之上,啄得银鳞迸溅、赤血横飞,俄而昂首傲视,气势雄奇不凡。
乐之扬鼻间酸楚,望着玉笛呆呆入迷,席应真拍拍他肩,笑道:“好孩子,我晓得你的情意。世事快意者少,不快意者多,与其固执,莫如放下,你好好听我说剑诀,服膺在心,不成忘怀,如不然,我便死了,也有遗憾。”
“好小子,真是鬼灵精。”席应真鼓掌大笑,“‘奕星剑’三字各有所指,剑为‘归藏剑’,星为‘紫微斗步’,二者相合,便成九大定式,但要融会九者,却非得第一个‘奕’字不成。”
叶灵苏想了想,说道:“大侠云殊曾说过,‘深山苦练十载,不如疆场三天’,任何武功绝技,若无敌指模证,都是纸上谈兵。剑法本是斗争之法,你单独参悟,明白不了此中的奇妙,如果有人陪练,必然精进很多。”
乐之扬一听这话,心中憋闷难受,忙说:“席道长,你再说如许的话,我宁肯不学了。”
白隼吃过夜雨神针的苦头,对叶灵苏记恨在心,故而只听乐之扬的号召,对于少女不睬不睬。叶灵苏看出它的敌意,又恨它杀死麻云,故而只是传授“驭鹰术”,决不插手顺服白隼。
“那就别想了呗。”乐之扬满不在乎,“你要不高兴,我再吹笛子,让这只大鸟儿给你跳舞解闷儿。”叶灵苏看了一眼歇在远处的白隼,无精打采地说,“这两天,我一向梦见妈妈。”
“谅你也不敢。”叶灵苏轻哼一声,“但这个‘灵’字就是不好,哼,鹰是翱翔之物,叫它‘飞雪’好了。”
想到这儿,打量乐之扬一眼,又想:这孩子与我脾气相投,若能入我玄门,倒也是个可造之材,可叹我性命不永,此时收他为徒,不过误人后辈。再想师祖遗训,也是违背不得,只好叹一口气,撤销收徒动机,持续说道:“九大定式别离使来,只是小有能力,唯有瓜代合用,方能阐扬绝大神通。”
笑了一会儿,叶灵苏又问:“乐之扬,你的剑法练得如何了?”乐之扬一听,好表情一扫而光,苦着脸说:“别提了,练了两个早晨,不过学会了几招。席道长绝望得很,让我背了剑诀,自行参悟。”
过了一会儿,叶灵苏稍稍安静,抹泪说:“乐之扬,我不是故意骂你的。不知如何的,一想起那些事,我的内心就很难过。”
说到这儿,勾起回想,叶灵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乐之扬也觉伤感,挠了挠头,说道:“叶女人,你好歹还能记得妈妈的模样,我连我妈是谁也不晓得。不过那样也好,一了百了,倒也少了很多烦恼。”
乐之扬的心子怦怦直跳,说道:“这个主张很好,但如何顺服它呢?”
第四遍,忽听席应真叹一口气,说道:“小子,罢了,收剑吧!”
这一觉直睡到中午,刚一醒来,就闻到烤肉香气,出洞一看,洞前多了一只小野猪,惨被鹰爪撕破肚皮,五脏横流,不忍目睹。叶灵苏架起篝火,正在烧烤一只野兔。乐之扬打起精力,将野猪剥皮去骨,整了一锅肉汤,吃得席应真赞不断口。老羽士吃饱喝足,自去盘膝打坐,乐之扬看他身影,但觉光阴紧促,心中不堪烦恼。
固然迷惑,乐之扬还是冷静记诵,席应真念完一遍,未及详加解释,天气已然发白。两人只好返回洞中,乐之扬记了一肚皮剑诀,思路纷繁,展转反侧,唯恐今后忘记,又将剑诀背诵了一遍,方才昏沉沉地睡了畴昔。
“奕星剑”九大定式,三日来,乐之扬只学了两大式。此中天冲式主攻,天门式主守,别的七式,别离是武曲、文曲、天机、天相、天元、破军、北斗。
乐之扬心中又“格登”一下,忙说:“哎,畴昔的事就别想了。”叶灵苏叹一口气,点头说:“不去想又谈何轻易?说也奇特,妈妈模样我都记得,就像是烙在心子上一样,或许,或许她太美了,看一眼就忘不了的。我还记得,她特别爱笑,老是笑眯眯地看着我,提及话来细声细气,又温和,又好听,在我影象内里,她向来没骂过我,也没对我发过脾气……”
驯鹰之事,也关乎分开此岛。乐之扬只好清算表情,随少女来到海边,吹笛引来白隼。调教了一个时候,白隼学会了多少“鹰语”,乐之扬挥动玉笛,它也随之转圈,但随挥笛快慢,慢则圈小,快则圈大,连试数次,都是应验不爽。
“总纲?”乐之扬想了想,冲口说出,“是棋道么?”
席应真说完一段剑诀,就让乐之扬背诵,剑诀藏于五言律诗,漫如歌吟,饶有旋律。乐之扬记性绝佳,过耳不忘,背完九段剑诀,几近不消反复。
乐之扬收起玉笛,望着老道茫然不解,席应真悲观沮丧,点头说道:“这么练下去,即使学了个马草率虎,对敌之时也一定管用。”乐之扬暗生忸捏,低声说:“都怪我没用,孤负了道长的苦心。”
他说到这儿,沉吟时许,说道:“小子,我将总纲传你,你记牢了。”
叶灵苏指着那只白隼:“我们要离此岛,全在这只鸟儿身上。”
乐之扬大喜过望,仓猝请教,叶灵苏知无不言,将“驭鹰术”倾囊传授。东岛数百年驯鹰,对于鹰隼的脾气体味至深,是以研讨出了很多希奇古怪的法门。两人因那白隼爱听《周天灵飞曲》,故而加以改进,将口哨变成笛声,红手帕变成翠绿色的玉笛,用挥笛的伎俩表示“鹰语”。
乐之扬一愣,叶灵苏自发失态,低下头,幽幽地说:“我、我是一个孽种,底子、底子不该活在这个世上……”说完自怜自伤,又流下泪来。
席应真看他一眼,笑道:“你这小子,诸般都好,就是过分自欺欺人。六合万物,存亡有命,与其贪恐怕死,不如安然受之,我都不怕,你又怕甚么?”
席应真点头说:“与你无关,满是我急功近利、异想天开,武学之道当循序渐进,哪儿有甚么终南捷径?要你四天学成‘奕星剑’,不过痴人说梦罢了。”说到这儿,紧皱眉头,手拈长须,仿佛在思考甚么困难,乐之扬站在一边,屏气凝神,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乐之扬点了点头,席应真略略一顿,轻声念叨:“其星如子,其道如奕,有先而后,有后而先,意在步先,步在剑先,宁让一步,不失一先,击左而视右,攻前而顾后,阔不成疏,密不成促,不恋弃子,固而自补,彼众我寡,先谋其生,我众彼寡,务张其势。善胜者不争,善阵者不战,善战者不败,善败者稳定,无事自补,孤虚侵绝,舍小图大,高低在心……”
东岛和太昊谷,剑法同出一脉,修炼的门路却大不不异。“飞影神剑”寻务实战,讲究临敌应变,于搏杀中参悟玄机。太昊谷历代多是玄门修士,淡泊自许,不好争斗,讲究悟道在先,练剑在后,一旦贯穿剑道,剑法天然水到渠成。
听了这话,乐之扬只好打起精力,听席应真念诵口诀。老羽士一边朗读,一边演示,看了二十余招,乐之扬忽觉席应真的剑招有一些眼熟,细心回想起来,竟与《飞影神剑谱》里的招式有一些神似。不过详加比较,却又很有别离,比如左膀右臂,固然各个分歧,但又同属一体。这么两相印证,竟然大有所悟,喜得他眉飞眼动,恨不得跳上前去比齐截番。
“六合知己。”乐之扬矢语发誓,“我只是随口说说,万无攀扯你的意义。”
东岛礼教森严,仍有大宋遗风。比起母亲的死因,叶灵苏更在乎本身的名分,现在她的身份不明不白,既不是叶家的女儿,也算不上云家的蜜斯,只是私通所生,在在叫人轻视。只不过,她的表情乐之扬无从明白,如果叶灵苏是孽种,那么他无父无母,岂不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野种?乐之扬在秦淮河边厮混,不时受人热诚,“杂种、牲口”无所不骂,他听过今后,要么骂归去,要么一笑了之,由自大而自大,对于家世名分,乐之扬一贯嗤之以鼻。以是在他看来,叶成可爱、卓轻如不幸、云虚不敷光亮磊落。但至于云、卓二人,本就相互倾慕,他们生下叶灵苏,底子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叶灵苏为此烦恼,实在多此一举。
乐之扬看了看白隼,笑道:“它本性通达,白毛胜雪,叫它‘灵雪’好了!”
他说得煞有介事,白隼竟也凑趣,眸子连转,几次点头,似在答复乐之扬的叮咛。叶灵苏一边瞧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顺服海鹰,先要熬鹰,使其不眠不休,方能令其臣服。但这只海东青大有灵性,知音解语,会听你的笛调子遣,以是熬鹰的一关大可免除。有了这个根底,我再传你‘驭鹰’之术,不过数日工夫,便可让它学会鹰语。”
乐之扬多么颖慧,闻弦歌而知雅意,鼓掌叫道:“你是说顺服这只海东青,如麻云一样回东岛送信?”忽见叶灵苏浅笑不语,忙又一拍脑袋,“我胡涂了,它连东岛在哪儿也不晓得,如何能够归去送信?”
他一边絮干脆叨,叶灵苏听得烦恼,抬开端来,满脸是泪,气愤道:“你懂甚么,你甚么都不懂的……”
乐之扬不置可否,哈哈大笑。叶灵苏也只觉好笑,但又不便透露,苦忍笑意,说道:“乐之扬,刚才比武之时,我看你的剑法眼熟,但是我东岛的武功么?”
叶灵苏微微有气,说道:“你又耍鬼心眼儿了,我叫灵苏,它叫‘灵雪’,别人一听,还当它是我甚么人呢!”
他两人相对而笑,天上的白隼不明以是,收翅落了下来,蹲在一块礁石上冲着两人打量。叶灵苏见它神俊模样,甚想伸手去摸,但想到这鸟儿的短长,又将靠近之心按捺下去,沉吟道:“乐之扬,你驯了它半天,还没给它起一个好名字呢!”
乐之扬怪道:“如何才气瓜代合用?”席应真笑了笑,答非所问:“我有一篇总纲,你猜出自那边?”
乐之扬即使机巧,到了这个时候,也觉束手无策,连声说:“唉,哭甚么呀?有话好好说,唉,别哭了,有甚么好哭的……”
席应真听他背完,连连点头,赞道:“好小子,我平生阅人无算,但说到记性,没有一个及得上你。你有如许的本事,不去读经籍、考状元,真是有点儿可惜……”说到这儿,忽又打住,心中暗想:提及测验,本朝八股取士,拘泥不化,捉弄民气,即使点元高中,也是了无兴趣。这孩子明秀通脱,本是流云散仙一类的人物,应当清闲于六合之间、放情于江湖之上,那宦海俗气熏天、浑浊各处,叫他测验仕进,那还不是作践人吗?
过了半晌,席应真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事到现在,不成半途而废,如许吧,我把剑诀传授给你,将来能够贯穿多少,全看你的造化了。”
叶灵苏看出他的心机,说道:“席道长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静坐入定,是在思考逆转阴阳的体例,我们与其留在这儿,扰乱他的思路,不如去顺服那只海东青。”
叶灵苏看到这儿,心中微微一动,冲口而出:“我有一个别例。”乐之扬奇道:“甚么体例?”
两人白日一起驯鹰,到了夜里,席应真又找乐之扬传授“奕星剑”。乐之扬日夜不眠,大为辛苦,可惜剑道精微,进步迟缓,乐之扬练了两天,“天冲式”练了个马草率虎,“天门式”压根儿就没有入门。
第三天早晨,乐之扬使一招“紫府朝垣”,连使三遍,均未掌控住剑招中的精美,待要使出###
乐之扬边听边记,只觉一头雾水,席应真所言,多是围棋之道,少有武学精要,莫非说跟人打斗,还要一手握着宝剑,一手拿着棋子,出一剑,落一子?提及来,棋子坚圆,倒能够当作暗器,但敌手不纵不横,并非一张棋盘,这棋子如何来下,倒是一个大大的困难。
叶灵苏说道:“它不晓得东岛安在,但能远扬百里、极目四方,岛屿四周只要有船只颠末,必然逃不过它的眼睛。”
乐之扬虽觉“灵雪”更佳,但又不便拂逆少女,只好点头说:“好,好,就叫飞雪。”说完面朝白隼,发号施令:“鹰兄,你现在驰名字了,大号‘飞雪’,翱翔的飞,飘雪的雪,千万记着,不要忘了。”
叶灵苏听了这话,也是暗生愁意,抬眼看去,海东青在海面上回旋,忽地收翅如箭,射入水中,复兴之时,已抓起一条大鱼,鳞片乌黑,约有二十来斤。
“想过啊。”乐之扬笑嘻嘻说道,“老爹奉告我出身以后,我也难过了好几天。有一天我偷偷离家,想去找我父母,成果年纪太小,觉得都城就是天下,天下就是都城。我从南门出城,绕着城墙走了一圈,又进了北门。当时又累又饿,天也黑了,我蹲在屋檐下打盹,一个醉汉打那儿颠末,冲我撒了一泡臭尿,气得我哇哇大呼。天幸阿谁醉汉心肠不坏,吃我一吓,酒也醒了,见状过意不去,带我沐浴换衣,又把我送回家里,临走前还送了我两个糖人儿。一泡尿换了两个糖人儿,江小流一听大觉划算,找了个墙角蹲守三天,成果一泡尿也没比及。”
乐之扬一来时候未几,二来不是玄门中人,对于玄门之理知之甚少,事理不通,练起剑来也停滞重重。
乐之扬心胸鬼胎,仓猝摆手说:“不是,不是,这是席道长教给我的。”
“甚么?”叶灵苏不堪吃惊,“他把‘奕星剑’教给你了?”乐之扬道:“他怕本身有个三长两短,你我没法对付劲敌。”
叶灵苏瞥了乐之扬一眼,心想:“是呀,我固然名分不正,但也好歹晓得父母是谁,扯谎精倒是个孤儿,比起我来,不幸多了。”想到这儿,悲苦散去,怜悯大生,叹道:“扯谎精,你可曾想畴昔找本身的亲生父母吗?”
叶灵苏难掩高兴,鼓掌赞道:“这鸟儿真聪明,我见过的鹰隼也很多,但没有一只学得这么快的。”她向来矜持,少有欢颜,这时小女儿神态透露,眉眼含春,笑意溶溶,好似秋莲吐蕊、云开月出,乐之扬一边看着,也觉心胸疏朗,愁云尽散,禁不住放下笛子,哈哈大笑起来。
叶灵苏听了这话,哭笑不得,伸手揉了揉眼角,骂道:“扯谎精,甚么事到你嘴里都变了味儿。我只传闻过守株待兔的,哪儿又有守着屋檐等尿的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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