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8 虎狼之士
《左传》中亦有关于髹漆皮甲，及用丝带编缀皮甲的记录。皮制甲胄的原质料，来源遍及。犀牛皮，沙鱼皮，野猪皮，象皮，牛马等等，皆可。北方游牧民族的皮甲，多是便宜。中原王朝则有工匠同一制作。南边多雨，皮甲还需擦上防水桐油。诸如此类。
阙下崔霸横戟立马。
四人说话声大，一起领兵护送的崔霸不由笑道：“啧啧，瞧你等这小家子气。来我楼桑又岂止是充饥？如此，何不去义舍吃粥！便是顿顿好酒，餐餐鱼肉，我家少主亦请得起。只需……”
抬眼便知，非等闲之地。
演武场一层，皮革工坊。
徐荣笑道：“马兴兄弟，邑中高楼，皆主公允地建起！先前程经‘陆城侯祠’，便是主公家祠。人称少君侯者，便是我家主公。”
崔霸一身黑搪札甲，脸覆鬼面，盔带红缨。身披狼皮大氅，持双钩镰枪。单枪匹马，冲劈面稀稀朗朗的骑士喝问：“来人通名！何故闯我楼桑！”
“呼喝！”背后刀盾兵，以刀击盾，强大声望。
“只需甚么？！”田冈吞着口水，两眼一横。
冬至前，派往丹阳贩买鼍龙皮的宗人，随田氏商船返回。血淋淋的鼍龙皮堆满了船舱。后代的濒危植物，此时竟多到众多，伤人道命。这个期间，传闻江南另有犀牛，南越各处大象。蛮人以犀牛皮做甲，刀剑难伤。
徐荣亦笑：“少君侯邑中有民两万余，美田十里。邑中财产日进斗金。何差你我兄弟这一口！”
“众兄弟切勿轻动！”背后一声大喝，恰是吃紧忙脱掉甲胄，从工坊赶来的徐荣。
刘备已奉告二人，此杯乃是阎柔在胡人营地为奴时的取食之杯。浩繁汉奴，人手一只，无杯不得食。若失手打碎，不想饿死，只能去夺别人。
与两位家臣分歧，刘备模糊有些担忧。阎柔经历虽多，可年纪尚小。孤身返回，必是想做件大事。不管是报仇还是雪耻，他小小年纪，又身处胡营。即便大仇得报，又如何满身而退？
演武场四周重楼，凹凸有序。地下为囚牢。一层为大马厩、草料房、鞍具房、东西房、兵器室。二层是虎帐、书院、医馆、病舍、将校精舍、南侧二层之上建观礼台。东西二侧，设有收支的门洞和角楼。北侧另有三楼、四楼，五楼。三楼、四楼前部同是观礼台，后部是精舍。
田冈摸头憨笑：“能吃饱便行！”整日刀头舐血，餐风露宿，与鲜卑游骑周旋厮杀的男人们，如本年纪渐长，也想让一家长幼过上安稳日子。
皮、革有别。生皮髹漆，便是革甲。
当代专业的制甲工匠，称为‘函人’。《考工记》上亦有“函报酬甲”之句。
耿雍下认识接过。
五楼为少君侯独享。观礼大平座可俯瞰全部楼桑。
苏伯奉告刘备，春秋战国时，皮甲的制造技艺便可称精美。《考工记》中，针对分歧质料，另有制革、锻革、钻孔平分歧工序。其‘察革之道’一篇对选用甚么样的皮革，如何辩红色彩、厚薄、坚固程度，都有详细的标准。只须依此法，选用上等皮革，交由良工缝制，便能造出一副“坐起膜拜皆便”的革甲。
顿时壮汉，仓猝上马，与徐荣抱作一团。众侠客亦围拢上来，与徐荣大声叙话。见游侠纷繁上马，刘备便知事已成。
见刘备到来，围观人群纷繁施礼，口称少君侯。这便散开，让出门路。
刘备正细细观赏良匠制甲，忽听西阙号角长鸣。
崔钧笑道：不日必有成果。
刘备在白毦精卒的护佑下，向西阙走去。楼桑八景之一的西林烽鼓，距阙楼不远。半晌即到。
叫辽东游骑如何？
白毦精卒漫衍在刘备身侧，护他穿越人群，停在刀盾兵身后。
向刘备施礼后，崔钧将两杯拿起。一手一只，几次打量。忽又把左手杯，递给了身边的耿雍。
马兴憨笑：“大哥倒是谋了个好出身。”
崔钧举杯相邀。耿雍旋即贯穿，便也举杯。两人呈对饮状。
田冈这便瓮声问道：“大哥，俺们人多。人吃马嚼，颇花赋税。少君侯肯不肯收留？”
生皮要尽快措置。苏伯这便命良匠日夜赶工，打造鼍龙皮甲胄不提。
“哼！”田冈满脸不平，被徐荣硬拖进门去。
鼍龙具装的标准甲片，已裁割结束。现在量取的是一些特别部位的甲片尺寸。完成全部甲片的裁割只是第一步，跟着要停止第一次散片髹漆。然后送往水压作坊，压成合甲。以后编缀成甲，整套髹漆两遍，方可利用。
“主公勿忧。来人皆（徐）荣之兄弟，辽东义士！”都是随他纵横辽东多年的北地游侠，徐荣抬眼认出。
马兴喜道：“能饱食熟睡，兄弟齐聚。这条命便卖与少君侯，又有何妨！韩隆，你说是与不是。”
又有一人接口道：“马大哥言之有理。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只需博得过我手中双钩镰枪。”崔霸傲气一笑。
沿宗祠墙桓再往里走。一座圈地极广，巍峨矗立的演武场冷不丁冒出，直插天涯。遮住了世人全数的视野。
千万别伤及性命便好。
耿雍亦叹：但愿阎柔此去，恩仇能了。今后常伴主公身侧，必成一段嘉话。
敌从西来，必走官道。此路通往涿县县城，如何能够？
人甲、马甲，皆是如此。
弓马纯熟，又善步战。相互共同默契，亲如兄弟。皆是精兵悍勇。想想也是，整日与胡骑比武，还能活到现在，可称虎狼上士。若以此百报酬中军，组建一支骑军。确能败孙破虏！
这清楚是座瓮城军堡！
邑中重楼高阁，人声鼎沸。看得一群辽东大汉，瞠目结舌。再偷瞧楼桑部曲。锐兵精甲，皆为虎贲。这便收拢傲气，牵马而行。陆城侯宗祠，刘备已命人加盖重修。高墙环抱，重楼叠嶂。院中老松冬青，苍劲矗立。门前一对石狮镇兽，漆木大匾高悬门额。上书‘陆城侯祠’，四个鎏金大字。
不等刘备冲出演武场，西阙号角再响。一短二长，警报消弭。
有敌来袭！
百余名辽东游侠，皆有鲜卑良马。来投刘备，可自成一军。
刘备越看越喜，这便笑着点头：“如此，且带去演武场。”
待黄忠先护送笑的合不拢嘴的刘备返回演武场。崔霸这才分开战阵，放徐荣等人入内。
皮甲最大的长处就是能快速武装起一支军队。从割下生皮，到髹漆穿片，制成甲衣，无需很长周期。
刘备幡然觉悟：本来如此！
除了刘备黄忠等人，徐荣也在。正充当模特，站在台上，被匠师们细细量取身材尺寸。
百余刀盾兵在他身后排成方阵，截断官道。身后长街集合了很多看热烈不嫌事大的人群。各种神采都用，唯独没有惊骇。也是，胆敢攻楼桑者，皆被枭首装匣，堆在涿县市口。日晒雨淋，霜风冰冻。
“喏！”徐荣这便超出战阵，大步向劈面走去。
便有一北地壮汉，骑鲜卑大马越出步队，瓮声说道：“我乃辽东游侠田冈，来投兄长徐荣！”气势亦未曾弱了分毫。
徐荣身边懦夫不由啧啧称奇：“那个竟如此豪阔。”
内里北风吼怒，鹅毛飘雪。屋内炉火熊熊，暖和如春。
刘备风俗称呼为造甲匠，或干脆叫革匠。
打量着放在矮几上的一对耳杯，耿雍和崔钧皆堕入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