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负荆请罪
陛下呵呵一笑,又问道:“世人皆避锋芒,为何临乡侯不避?”
刘备叹了口气。好个能屈能伸的‘路中捍鬼’。
“两位义弟又是何人?”陛下顿时来了兴趣。
见小黄门似懂非懂,张让微微感喟。出身相若,境遇不异,皆是外因。最首要,临乡侯纵有百般好,得不到宗亲、豪右之心,便只能老死于封邑,登不了帝位。一个做不了天子的天家麒麟,陛下焉能不喜?
“何故见得?”陛下诘问。
“此事,果如左丰所言?”
此时窦太后尚在。董太后亦不敢过于放肆。董重被一剑削发,亦不敢出声。临乡侯府更是高低如常。刘备早就打好主张。最不济夜入董府,尽诛恶首。陛下见怪,赎金免死便是。
张让又答:“客岁刚到洛阳,便在前段太尉府内,一片桃林中结拜。”
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
“还看不出?”张让低声言道:“外可御劲敌,内安百万民。献费比年看涨,又出身微末,为宗亲所鄙、为朱门所轻。如此人物,人间罕见。陛下焉能不垂怜?”
刘备归府后,便将太后所赐绶带,交由七色婢细细查验。七姐妹针线深得母亲亲传,便是拆开后再原样缝合。精密的针脚,一个都不会错。这些都需求些光阴。不等刘备交割完马市胡姬酒坊,府外已有动静传来。
天子一愣:“何时何地?”
陛下不由笑道:“董重贪人美妾宝马,却让袁家子代他受过。被一女子削去发冠,竟另有脸进宫哭诉。朕的外戚,实在是不堪入目。如何能重用?”
“……”天子听闻久久不语。
张让清了清嗓子,这便言道“都说,临乡侯虽出同根,却早已是旁杈末枝,与宗亲诸刘并非远亲。且家属身份寒微,散落官方百余年,身染土气,与贱民无异。其人又喜交友草泽,自甘出错。再有大典,不该入宗亲诸刘行列……”
见天子无话,张让这便谨慎说道:“临乡侯起于微末,胸中颇多侠义。现在虽身居高位,却礼贤下士,爱民如子。宗亲诸刘,克日颇多群情。都说……”
“罢了。都起来吧。”天子长出一口气:“传我口谕。临乡侯,赐金(铜)五百斤,缯二百匹,采女十人。两位义弟,各赐御酒十瓮,宝甲一具,锦袍一件。以示嘉许。”
想到这里,张让又忍不住叮咛道:“今后再遇少令,不成直呼其名!避而不见最好,不然便绕着走!”
这便亲出相迎。
即便你是世家豪右,又岂能置天家威仪于不顾!
“痴儿!为父是为你好。攀上临乡侯这株高枝,可保黄门令平生繁华安然。为父老矣,终有散手人寰的一天。你若与少令树敌,到当时,另有那个能护你全面!”
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
随张让一同出殿的小黄门。见四下无人,这便忿忿不平言道:“阿父为何替那左丰说话。”
史涣来报。言,长水校尉袁术袒胸露腹,自跪门前。乃是负荆请罪而来。
犒赏所含圣意,却很首要。上陵礼祭,临乡侯斩杀战马,拖行长水军士。却受陛下所赏。明显,陛下也以为,临乡侯做得对。
“说甚么?”天子反问。
张让察言观色,贯穿圣意,这便顺着说道:“袁家子,常日里也是张扬惯了。世人皆避其锋芒,不与相争。却恰好惹上天家麒麟子。被骏马一起拖行,疾走三十余里。依老奴猜想,没有十天半月,怕是下不了床啦。”
“老奴在。”一向守在殿侧的中常侍张让,这便躬身应对。
送走生母董太后。天子陛下思前想后,俄然开口:“张常侍?”
“喏!”
哼哼……
张让绞尽脑汁,略作考虑,这便答道:“老奴觉得,临乡侯少复祖爵,颇多任侠民风。又秉承忠义,行事利落勇敢。为人夙来明净。心中无愧,自当全无顾忌。”
此话正中下怀。天子一声嘲笑:“偷报瞒报,蓄奴储婢。又岂敢张扬?故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只能任由袁家子张扬。满朝公卿,尸位素餐,中饱私囊者何其多。另有脸让朕以国为家。且问文武百官,又有几人能做到?哪家不是坞堡纵横,美田遍野,牛羊如云,奴婢成群?独让朕以国为家?我呸!”
五官中郎将董重,虽贵为外戚。可刘备却也是汉室宗亲。又岂能任由袁术挥鞭喝问。
“麒麟拖捍鬼”,遂传为嘉话。
“圣上竟对临乡侯如此眷顾,却不知是何故?”小黄门又问。
张让仓猝五体投地,连呼陛下息怒。
张让又偷看一眼陛下,心中更加笃定。这便接着说道:“献费比年看涨。三百里地却活民百万。与几个连城千里的大国诸侯比拟,亦不逞多让。试想,三百里地能活民百万。三千里地又该多少?临乡侯耻于蓄奴,年年足额交纳献费,自把稳中无愧。”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天子公然发怒:“就他们崇高!月月领食高俸,犹不满足。却仍不时到宗正处哭穷,到宫中乞怜,朕不厌其烦。一个个肥头大耳,笨拙如猪也就罢了。本身碌碌有为,却要嫌弃同宗血亲。养这群蠢猪,除了充充天家门脸,另有何用?另有何用!”
待嘲笑落地,天子又问:“咦?临乡侯两位义弟,又是何时来京?”
“难怪,正月旦会时,陛下竟与之比拟。”
“统统皆如黄门令所言。乃是五官中郎将无礼在前,临乡侯脱手惩办在后。”张让躬身答道。
“阿父……”小黄门满脸不平气。
张让耳目浩繁,天然门清:“二弟名唤关羽,乃是河东盐商之子。三弟名唤张飞,乃是涿县屠户之子。”
张让只赔笑,却不答话。
张让答道:“陛下圣明。临乡侯本来两位义弟,皆留在封邑,并未同来。此二位,乃是新结拜。”
说到这里。中常侍突然留步。瞻仰着满天星斗,巍巍宫廷。突生感慨:“这禁中,又何尝不是血雨腥风……”
殖货里下水管网改革,如火如荼。
犒赏多少不首要。
识时务者,难道豪杰?
此,才是关窍之地点。
戋戋钱银,君侯多的是。
“呼――”中常侍一声长叹:“痴儿,为父不过是顺水行舟,讨圣上欢心罢了。”
若费钱还不能消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