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铜钱雨落
“身染重重珠光宝气。还未赴宴便已饱。”刘备打趣一笑。
左丰只顾媚笑，再为陛下斟满。
“铜钱雨落。”左丰低声向刘备解释：“此人间奇景。除了陛下和内臣，只要君侯幸得抚玩。”
说完抬头长笑。待左丰眼疾手快，上前扶住。
陛下已宿醉。
左丰掩口谄笑：“此酒只怕天上有。奴婢福薄，有力消受。让陛下和君侯见笑了。”
“在朕眼中，只要：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说甚么卖官鬻爵，覆国之兆。且问，满朝文武、天下百官，有几人不在私售官籍？秉公舞弊，告发酬亲。察举上来的孝廉、郎官，哪个不是货卖而来？‘四世三公、门多故吏’。‘举茂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妇孺皆知，又何必瞒朕一人！”将三杯酒一饮而尽，陛下慨然掷杯：“这天下，本就是一弟子意。”
笑罢，这便举杯饮尽。不等空杯落地，陛下语出连珠：“临乡侯可知大汉十三州有多少郡国乡县？可知有多少长史少吏？又可知有多少贵爵贵胄？”
“君侯？”不知何时退到身后的黄门令左丰，轻声呼喊。
赐宴西园，便设在西邸以内。
瞬息间霹雷作响，好像雷鸣。
“君侯谈笑了。”左丰恭请带路。
左丰再为陛下斟满。
两人之间，只一桌之隔。借满库珠光，刘备面貌尽入眼底。陛下越看越喜，果是人中麒麟。
酒好名字也要好。这便取名‘翠玉美酒’。带去赴宴。
“臣，服从。”刘备施礼后起家，坐到天子劈面。
“地盘山林皆被世家豪右所蚕食。牛马人丁亦被各处豪强所朋分。留给朕的不过是一座空空如也的宫殿，和一个惨痛之极的名号――‘孤家寡人’！没有奴婢，没有地步，乃至税赋亦大半收返国库。说甚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越饮越醉，越饮越清：“且问你，玄德。朕，该如何度日？”
便是陛下犒赏，刘备单身赴宴，以示心诚。
园中还设钱库，保卫不是普通的森严。北军虎帐便立在四周。麒麟拖捍鬼，洛阳人尽皆知。临乡侯车驾一起通畅无阻，驶入园中。停在西邸前。
刘备正考虑着该如何作答，陛下已长身而起：“这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
“倒酒！倒酒！”陛下谈兴正浓。碰到一个一样长于持家的刘备，两人年纪相若，出身相仿，今又皆为人君，合法酒逢知己千杯少。
陛下放声大笑。
西园便是此中之一。
刘备仓猝趋步上前，跪地施礼：“臣，刘备，拜见陛下。”
左丰抢着答道：“翠玉美酒。”
真是难为我家陛下了。
皆落入下库。
“哦？”杯中酒香四溢，盘而不散。必是好酒无疑。一炷香后。见左丰无事，陛下这便举杯。浅尝辄止，眼中顿时一亮。这便一饮而尽。穿喉而过，如燃烈火。悄悄打了个酒嗝，满室生香。
“恰是。”左丰奉承一笑。
刘备亦随之谛听。
洛阳城表里已有很多园苑。城内有：濯龙园、西园、直里园（南园），永安宫。城外，城北有光风园，城西有上林苑、西苑、广成苑、平乐苑、显阳苑、鸿德苑等。
见左丰面色陀红，一杯下肚便已微醺。陛下不由笑骂：“黄门令到底是中毒还是醉酒？”
去西园，无需穿城。先折向北郭，沿御道由夏门入城，行未几久便是西园。园门外开，便是为便利求官者入园买官。
“临乡侯快快请起。”陛下笑道：“速来就坐。”
陛下宴客，刘备自不成白手赴宴。无法刚给两位太后送去两份厚礼，又开洛阳小市，手头宽裕。想来想去，便拿出一瓶翡翠琉璃瓶盛装，由十年陈松泉酿蒸馏出的高度酒。作为赴宴之礼。
“官位爵位。”刘备了解了。
左丰亲为刘备取来餐盘酒器，殷勤奉养。
“当不负美酒之名！”陛下笑赞：“此酒可否入贡？”
西园位于北宫西侧。园内堆筑假山，沟渠可行舟，池中植莲花，园内以山景见长。园中起邸舍，称西邸。卖官鬻爵，便是在西园邸舍内停止。故称西邸卖官。
铜钱雨，足足下了半柱香时候。
“没错，玄德！”陛下蓦地展开双臂：“只在此地。朕才感觉，‘朕，富有四海！’‘朕，才是真命天子！’”
时下称皇故里林为“宫苑”。也有称之为“园”。
这得积多少金银铜钱！
刘备点头叹道：“臣比陛下，九牛一毛。”
“但坐无妨。你我皆为汉室，同气连枝。本日又是私宴，没有君臣之分。”
“哈哈！”陛下眼中已有醉意：“朕亦不知！但朕却晓得。朕的天下，不在地盘，不在人丁，不在赋税。只在此地！”
直到最后一枚铜钱落地，余音绕梁。陛下这才心对劲足的展开双眼：“楼桑赀库，可比朕之邸库？”
此酒约莫三十度，远超时下佳酿。消毒杀菌力有不逮，宴饮确切极好。陛下纵情酒色。是不是好酒，入口便知。
叮叮铛铛的金属撞击声，由远及近，由小而大，由缓到急。
“臣不知。”刘备笑答。
“陛下设席在此？”刘备笑问。
“臣，求之不得。”刘备笑答。
刘备这才迟迟举杯，将烈酒饮尽。
无数铜钱从四周八方吼怒落下。环绕长长的平座，下起一场疾风暴雨。
刘备沿墙边覆道一起走到正中。只见，支撑整栋修建的主梁，上铺木板，已改成一道横栏半空的大平座。平座当中又置一桌。一身常服的陛下正自斟自饮。仪仗皆省，身后只要两小黄门相陪。
炸雷便要滚落头顶。又听一声爆响，大雨滂湃。
“公然是好酒！”陛下大喜：“此酒何名？”
又从袖中取出刘备所携‘翠玉美酒’，先为本身斟满，一饮而尽。再为陛下和刘备斟满。
今汉初崇尚俭省。宫苑兴建未几。后继帝王日趋寻求吃苦，到桓灵二帝时，除扩建旧宫，又兴建了很多新苑。
“这……”放眼全部平座，只要陛下身前一桌。刘备如何敢坐。
此竟是一座庞大的地下钱库。放眼望去，长十余开间的钱库内，堆满了金银珠宝，无数铜钱。回想来时途径，全部西邸地下，竟全被辟成库房！
初春犹寒。刘备身披大氅。在黄门令左丰的引领下，沿阶而上，脱鞋入室。宫女趋步上前，为刘备撤除大氅，理好衣冠。请入阁房。连穿数间广舍，忽见一个地下入口。
陛下正要开口，忽又噤声。跟着直起家，故作侧耳聆听状。
待走下，入目一片金光。甚是灼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