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夜话

“如何睡得着。”高大人看一眼才子，复又伤怀望影。

世事无常，不说晓得内幕的贵族，便是贩子小民都在为那不幸的侯府嫡女唏嘘。

隔墙有耳，何况此处不是台州府衙，乃是南省郡守后衙，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

这位出身显赫的新任郡守，曾与他同朝为官，也曾一同吃过茶水聊过风月，只是两人政见分歧，相互身处罚歧权势，在朝中几位大权在握的重臣下边，保持着冷淡的间隔。

齐国夫人是宣平侯嫡妻，陛下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是在京中贵族女子中是除了几位公主王妃中最面子的女眷，向来都是高贵傲岸，一向以来顺利风景，若说此生遭过最大的灾害，该当是四个月前闹出的一场风波。

“既来之则安之，他初来乍到，总要敲山震虎，大人根底不在南省，不免受点委曲。”素衣才子软声安慰，笼着忧愁的眉眼却始终不见伸展。

厥后他所凭借的党派更迭，为首的太傅告老回籍，他们支党不是遭贬便是被打发去安逸衙门，淡出了权力中间。

死无对证，就连天子陛上面对各种铁证，再信赖他与废太子之间的骨肉亲情，也不是朱笔亲判废太子谋逆。

他快步走去，看了眼身后树影重重的小院，一股寒意涌上心头，“来了。”

而这位曾有过几面之缘的郡守，他早已淡忘，谁知再见，已成了他顶头下属。

他们曾也算是有几分了解情面的，只是现在早已翻脸不认人，上任便给他来了一个上马威。

接下来的话不必明说，听的人也心知肚明。

“我又如何不知，只是——”高大人没有说下去，而是抬头望月，满眼愁闷。

就着月色，如水般温软的女子悄悄侯在身边，她素衣长发，习习晚风吹动裙角，青丝在风中舞动，仿佛天涯神女，眉眼却郁郁皱着，乌黑的眼瞳如深潭沉寂。

谁知下旨不过半月，宣平侯府便传出奇事，那位受尽宣平侯与齐国夫人宠嬖长大的嫡女，竟然并非侯爷佳耦所生，十六年前齐国夫人所生之女被人决计更调，真正的侯府令媛竟在农家生养长大。

太子子嗣，事关江山安稳，陛下成心为太子拉拢助力，选定了宣平侯府嫡女为东宫太子妃，一是宣平侯势大对太子无益，二是但愿出身崇高的宣平侯嫡女能诞下皇长嫡孙。

“高大人！郡守大人有请。”小院门扉敲响，在沉寂夜晚尤其惹人谛视。

阔别权力中间后，他才看清本心，与其为这党那党为家属投机，不如做个纯臣，非论坐在皇位上的是谁，他只效命天子，为天下百姓劳苦。

“如果教员还在——”高友云望着身侧女子，眼底闪过沉痛。

“父亲还在又能如何？废太子非论因何夜围宫门，陛下也已盖棺定论，将来便是再出甚么内幕，也无关紧急了。”素衣女子声音冷得非常，与她美好的表面非常不符合。

宣平侯府落空一个在农家长大的女儿，但另有一名在身侧培养优良的养女，两个女儿非论嫁给废太子还是二皇子，都是太子妃，也是将来的皇后。

废太子年过三十，膝下只要三女，东宫嫡妃位置空悬多年。

当今陛下子嗣艰巨，只要三位皇子，一名公主，废太子已死，二皇子已到弱冠之年，三皇子不过堪堪长了乳牙连话都说不清楚，陛下虽未重立太子，但世民气知肚明，以天子日渐老迈的躯体，支撑不到三皇子成人，太子人选只要二皇子。

但人间万事，向来不以人的意志所转移。

幸亏那位嫡女并无婚配，侯府也是仓猝将嫡女接回府中好生照顾，固然诸多不舍，还是顺从旨意将其嫁入太子府。

短短几年，本来处境不异的两人，早已天壤之别，他死守台州府，不知何年何月天子才气想起犄角旮旯另有一个不起眼的他，而那位郡守官途如日中天，此次担负南省郡守，不过是一次外放历练，不出不测过个几年便能重返都城。

“高大人快些，郡守大人备了酒菜在凉亭等您，不要让大人久等了。”

高友云内心微沉，早已没有情面，还在深夜备酒，也不知是何目标。

重新任郡守处述职受了冷待返来才不过几日，那位从都城中放出来源练的郡守又生出枝节，特地叫他伶仃述职，启事是前头一并交的公文有一处含混不清。

“大人，慎言。”素衣女子看一眼小院暗处，缓缓出声。

那错位人生的农家女，也因与侯府父母豪情深厚，被收为养女，伴在宣平侯与齐国夫人身侧。

这本就是一桩奇闻，世人都在会商那农女变侯府嫡女，再成太子妃当有享之不尽的繁华繁华时，太子与新婚日夜围宫门，被二皇子带领羽军诛于宫门，而那位才当了半日的太子妃，也被连累下狱。

“罢罢罢！你不必陪我，我稍后便去。”高友云看一眼夜色，让身边的女子自去安息。

那新任的梁郡守有如许裙带干系，宦途早已是康庄大道。

闻言，高友云与素衣女子对视一眼，素衣女子忙掩面退回屋内，高友云清算衣衫，换了一副神态，“稍等，来了。”

“他与宣平侯府沾亲带故，是楚国夫人胞兄之子，宣平侯府男丁残落，只要一庶子，却尴尬大任，宣平侯大有种植之意，而侯爷与二皇子干系附近，其养女尚待字闺中，二皇子又无正妻。”

先头的冷待只是小小敲打，此次召见才是重头戏。

“大人。”肩上被披上一件长袍，女子金饰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夜深了，大人早些安息。”

“早些睡吧大人，说不准明日梁郡守便召见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