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桂花香可嚼
宁国公主低头捻着衣角,沉默不语。满头的珠翠在阳光下闪亮,脸上的胭脂菲菲红红,和红色的衣衫交相映托,繁华富丽。
马淑仪不由得赞道:“皇姑,你这一身可真都雅!”
马淑仪有些好笑:“是,刚才驸马才来接走”,说着看了看朱允炆。
马淑仪又赞道:“皇姑,你真好福分,驸马多好啊 ! ”宁国公主早上和梅殷为琐事呕了点儿气,本来愤怒忿的,这时和马淑仪聊聊,倒是真感觉本身过了。半晌笑道:“好啦,我晓得啦,你们别太帮着驸马”。想了想又说道:“你传闻了吗?阿谁朝鲜公主的事?”
马淑仪点头笑笑,重新在石凳上坐下,看着桂花树深思。
宁国公主真的深思起来:“你也感觉我要强?是这个启事?”
正说着话,侍琴跑出去:“驸马来接公主了。在厅上等着呢”。
宁国公主有些游移:“就是阿谁父皇册封的东宫淑女啊!前次说失落了的”。
马淑仪是光禄寺少卿马全的长女,光禄寺是管朝会和宴乡酒醴膳羞的部分,马满是朱元璋的原配闻名的大脚皇后马皇后的远房侄子,朱元璋即位后因这个侄子文武皆不大通,就派了这个闲差给他。
侍琴近前问道:“娘娘,桂花是拿去晒干吧?”马淑仪见她手上一个竹箩,装满了桂花,难为孙援如何摘的,点点头:“拿去晒干。殿下返来了吗?”
宁国公主不在乎:“恰好四哥在大宁卫吧。说是新年前后就能到了,你该筹办筹办了”。
当上马淑仪笑道:“皇姑!如何这么说?谁惹着你了?”
宁国公主很愁闷的模样:“学问好有甚么用,和我有甚么相干。”
朱允炆点点头,半晌说道:“有个事,圣上册封的阿谁东宫淑女,朝鲜的宜宁公主,已经在大宁卫。圣高低旨让尽快进京,大抵新年龄后就能到”。
朱允炆听马淑仪语气轻巧,有些惊奇,不由瞥她一眼。见她笑容诚心,知她一贯贤惠识大抵,倒也并不太不测,浅笑道:“她是朝鲜国来的,按例进京后先由礼部引着朝拜圣上。如何进东宫,要看圣上的旨意。到时候再看吧。”
宁国公主侧着头想了想:“也是。必定得等父皇看了,猜着父皇的意义才好安排。归正你这里屋子多,不怕没处所,还是先别管了”。看看马淑仪又笑道:“允炆不奉告你,大抵也是要等父皇的意义”。
马淑仪有些难堪:“如何筹办?都没人奉告我”。
宁国公主嘟着嘴半天道:“男人啊,靠不住。”
宁国公主叹道:“允炆公然没奉告你,这小子。说是阿谁甚么朝鲜公主在大宁卫找到了,父皇让四哥派兵送她进京呢”。宁国公主比朱棣小四岁,一向就直呼四哥。
宁国公主立即喜笑容开,嘴里却嗔道:“这小我,谁让他来的,真是的,可贵我们娘儿们说会儿话”。
洪武十一年公主风景下嫁,郎才女貌颤动一时。出嫁以后,宁国公主常常回宫看望父母,马皇后薨后更常去陪朱元璋,娇纵得宠一如畴前。而驸马梅殷边幅堂堂本性恭谨,有策画便弓马,是可贵的文武双全的人才,亦深为朱元璋看重。
马淑仪笑道:“是,晒干了做桂花糕,桂花糖。皇姑还要个桂花枕头”。
马淑仪在娘家就是老迈,两个弟弟都比朱允炆还年长几岁。结婚那日盖头被挑开的时候,马淑仪固然早知朱允炆的春秋,对他的稚气未脱仍然吃了一惊。也是自那一刻起,马淑仪对朱允炆就有一种似母亲,似长姊的柔情。也是,女大七啊!
马淑仪摇点头:“我不晓得。前次失落还是你奉告我的”。马淑仪晓得这个皇姑自幼在宫中没法无天,宫里很有些耳目,很多动静不但比本身,比朱允炆也通达。
马淑仪笑:“皇姑,驸马又来接!没见过你们这么要好的,分开一会儿都不可”,一边恭维讽刺,一边就推宁国公主。
马淑仪不知甚么事:“皇姑金枝玉叶,矜贵是应当的。不过驸马是有学问的人,平素对皇姑又那么好,两小我能相敬相让难道更好?”
二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桂花的香气跟着轻风四周飘散,偶尔有粒粒花瓣落下,青石子的地上点点金黄。
马淑仪不大明白,为甚么东宫一个低品级的淑女也要轰动天子,想问又不大好问。
桂花的香气,飘零在春季的傍晚,阵阵沁民气脾。东宫,会欢迎远道而来的异国公主吗?
马淑仪当真隧道:“是真感觉都雅!这只凤钗和这身衣裳可真配得好”。
宁国公主顺势站了起来,往厅上走去:“我走了,明儿再来看你。”话没说完人已经去得远了。
侍琴笑道:“刚才外头说是出午门了,一会儿就该到了”。
宁国公主拊掌笑道:“好吃!多做一点,到时带一点给父皇。”又昂首冲孙援叫道:“多多摘些,我要做个枕头。”
马淑仪抬头看着又是欢乐又是担忧,侍琴在树下不断地叫:“哎,你谨慎点儿!” 侍琴是马家的家生丫头,陪嫁进了东宫的,这一晃也有六年了。
宁国公主比马淑仪大六岁,虽是长辈,自幼一起承欢马皇后膝下,特别要好。马淑仪嫁入朱家,两人更觉亲热,固然一个好动一个喜静,倒相安无事做了闺中好友。
宁国公主像是看出了她的疑问:“她是朝鲜国贡来的秀女,父皇但愿和朝鲜不要肇事,说是有关铁岭甚么的”,说着又安抚道:“一个番邦的女子,不定如何蛮横卤莽呢。允炆不会喜好的。你不消担忧”。
马淑仪笑着迎上施礼:“晾干了做桂花糕,桂花糖。”
马淑仪忍着笑,平时夸耀驸马学问好的可也是她,明天大抵受甚么刺激了,不由柔声劝道:“皇姑,你别太要强了,平时也让着点儿驸马”。
朱允炆昂首望望桂花树:“这树可真高,你有身子,别做这伤害的事”。马淑仪含笑道:“臣妾免得,是让孙援摘的”。两人有一个儿子白文奎,不到两岁。上个月马淑仪又有了身孕,来岁春季就要再添丁了。
孙援是内侍,二十来岁年青力壮,一会儿就奔了出去。见马淑仪等着,赶紧说道:“娘娘您等着,小的立即摘下来。”说着人已经爬到了树上。撩起衣衿为兜,手势缓慢,不一会儿已是半兜。
不想二人正说着,朱允炆已经踱进了院子。固然还是长身玉立,一身朝服却有些皱皱巴巴,脸上也很有些倦容。进了院深吸口气:“好香!”
朱允炆抬头望着高高的桂花树,缓缓吟道:“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朱允炆吟着诗,孤傲落寞又一阵阵袭上心头。
朱允炆没有蓄须,每天早上胡子剃刮洁净出门。只是早晨返来的时候按例冒出胡茬茬,白玉一样的脸上自下颚至两边耳根一圈青色。马淑仪看着,俄然心中柔情澎拜,想问的话又咽了下去。
太孙妃马淑仪拿着磁碗,宫女婢琴跟着,正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采摘桂花,筹办晾干了做桂花糕和桂花糖。
宁国公主笑:“是驸马选的”。
白居易这首亿江南的诗中,桂子就是指落下的桂花花瓣或桂花子。传说杭州灵隐寺的寺僧称此为“月中种”,中秋望月常拾此子。这乃是文人赞美的风雅之事,象白居易如许早晨巴巴地到灵隐寺找着桂花树也要去“雅”的,何况恰好桂子掉落面前?
马淑仪赶紧起家笑道:“殿下这来的倒快,正说着快了呢”。
马淑仪不解:“驸马那么好一小我,文武双全,圣上都赞他的学问,你还嫌不好?”
朱元璋后代浩繁,除了亲子养子,亲生女儿也有十六个。此中宁国公主和安庆公主是马皇后生的,比别的庶出的公主天然分歧。特别宁国公主边幅出众脾气灵巧,最得朱元璋宠嬖。本来没驰名字,六岁的时候吵着要,朱元璋被磨不过,随口叫做“如画”,既赞女儿端倪如画,也是但愿本身江山如画。(以朱元璋有限的文采,此次起名算是可贵的对劲之作,看看他儿子们的名字,自朱标开端,一堆木头……) 待如画及笄以后,朱元璋特地亲身遴选了汝南侯梅思祖的儿子,当时天下公认的大才子梅殷为驸马。
宁国公主昂首笑道:“无缘无端夸我干吗?”
马满是个诚恳人,夙来不争不抢不计算,马皇后娘家亲眷希少,颇喜好这个诚恳巴交的侄子,病重时再三拜托朱元璋看顾。朱元璋和马皇后一贯恩爱,伤其早逝,对马全实在不坏。待朱允炆稍大,干脆把马淑仪配给了朱允炆。当时候太子朱标还在,马淑仪做梦也没想到本身会变成太孙妃,将来的皇后。
东宫的这一对丹桂,是洪武初年自中都故乡移来的古树,双桂当庭,树姿超脱,亭亭如盖,树冠颇高。马淑仪和侍琴仰着脖子垫着脚也只摘到一点,马淑仪看看不是体例:“去叫孙援。”
宁国公主笑笑:“现在还好啊,但是不晓得哪天就不好了,我先备着。”
正忙得欢畅,内里报宁国公主来访,马淑仪赶紧让请。话音未落,宁国公主朱如画已经珊珊走了出去。留步见几人在摘桂花,大赞一声:“好雅兴!筹办做甚么好吃的?”
马淑仪一愣:“甚么事?”
马淑仪不解:“为甚么让燕王叔派兵送?”
朱允炆点点头,不觉得意:“皇姑来过了?”
可惜家中的这位大姐,竟茫然不解。自父亲归天,偌大个东宫,连个谈得来的人也没有。
马淑仪见她本身叮咛孙援并不在乎,晓得桂花枕是养神安眠的,忙问道:“你睡觉不好?”
中秋刚过,四周飘着桂花的香味,清幽绝尘,又浓烈远溢。‘暗淡轻黄体轻柔,情疏迹远只香留’,桂花和月饼,螃蟹,黄酒一样,都是江南中秋的意味。
马淑仪比朱允炆大七岁,此时已经二十八了,是典范的中都人:略微矮胖,矮壮饱满,圆脸厚唇面色红润,当时候不风行排骨美,如许的边幅被以为是福相。并且马淑仪生于官宦人家又自幼出入宫禁,见多识广辞吐得宜以外自有一种雍容华贵。
马淑仪点头承诺,正要说话,有几颗桂花花瓣落下,朱允炆笑道:“此月中种也。”马淑仪不知何意,愣愣地望着他。朱允炆也一愣,旋即挥挥手,又带上笑容,马淑仪便退下去筹办晚膳了。
东宫,旧指太子,也指太子居处。应天府的东宫名叫“春和宫”,位于宫城的东路,间隔前朝不远。自制作时就是太子朱标的府邸,范围按制建成,非常弘大,有前三殿后六宫。东宫不但仅是太子一家糊口的寓所,各属臣也常在此商讨朝政。朱标过世以后,朱允炆被立为皇太孙,顺理成章成了东宫之主。朱标的遗孀即朱允炆的母亲吕氏,和太孙妃一起在东宫后宫。
马淑仪自宁国公主处传闻这事以后,本来一向在测度朱允炆为甚么不奉告本身,刚才想问又没问,正自不安,这时听到朱允炆开口,不由松了口气,柔声笑道:“好。臣妾该如何做,请殿下叮咛”。
朱允炆在石凳上坐下:“今儿天好,路上好走。你做甚么呢?”探头看看侍琴的竹箩:“摘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