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五章 洞中风雷
韦朱紫娇滴滴地点点头,今上道:“这个孟皇后,的是贤淑,就是哲宗天子并不喜好。”韦朱紫听这话默不出声,眼中亦有怔仲之色。
今上辇驾已近了乾清宫,今上俄然对郑端说:“去皇后宫里。”
韦朱紫忙说言重,二人相依回宫,又私语两三句,别离而去。
郑端道:“皇上才去了韦朱紫宫里,又俄然去皇后娘娘宫里,明日六宫高低都晓得了,韦朱紫会脸上无光的。”
皇后一听,赶快披上衣服预备接驾,今上銮舆甚是仓猝,还没等皇后衣冠划一,皇上已经驾到了。
可现在这个首辅郑器远是个木讷的老学究,办事低调但不敷油滑,声望亦远不如江鸾,比不得江鸾与今上二人相得益彰之美。
皇后的意义已包括在这四字当中了。
今上乃问:“郭在象已经罢相,朕早已派锦衣卫暗查清楚,此人累年以来贪赃枉法之事极多,皇后觉得该如何办他呢?”
黄河水清,用之以利民;黄河水浊,用之以利君。郭在象能够办,但是办了他一个便罢了,其别人一概不要究查。
今上细细一看:清浊相抗。
此事,皇后岂能不知?如果办了郭在象,朝廷里多少官员和他有干系?他们必是惶惑不安,或亦抱连合党,相互通气,一人有难四方来援,届时朝政必定弄得更乱。但是不办郭在象,莫非任由这个大赃官安老于家不成?
此言一出,皇后惊得哑口无言:今上,竟然甚么都一清二楚。
今上又在韦朱紫处歇了一会儿,俄然说要去看奏章,因而出了翊坤宫,连纯妃也轰动了,从速出来送驾。
皇后听靠近人说:户部现下已经发不出余钱来了,可今上还想再发兵征讨瓦剌,直刺王庭,连修几座王府的款目都已经左支右绌,现在大肆查办大臣,恐怕并不是机会。
今上接过茶盏喝了一小口,色彩略略有些舒缓,韦朱紫便笑道:“皇上但是传闻了宫里甚么话呢?”
今上便正襟端坐起来,点着那本《宋史》说:“倒有一桩事,不知你听了如何想。”
凝香道:“娘娘,不是奴婢失礼,是皇上来了!”
今上道:“你话是正理,但朕觉得,不办,纵了他,办了,惹出事。”
郑端不敢逆旨,便喝令辇驾往皇后宫里去,皇后现在已经歇下了,闻声外头有动静,凝香慌镇静张跑来呼喊,皇后才扎挣起来问道:“甚么事,如许慌镇静张,鲁尚宫就是不在,若在必然拿你去打屁股了。”
办与不办虽在一念之间,可如果走错了一步棋,恐怕朝廷又要陷于动乱当中。
这话把皇后实在吓了一吓,她没想到今上会直接挑了然这话说给她听。她不能答复,只能点头表示。
听到此处,韦朱紫故作惊奇道:“呀,这类东西如何能带到宫里来呢!妾想……”她话未完,点到即止,却令人不免想起当日喜红所供出来的符咒一事,这符咒一过厥后不了了之,也不晓得是不是皇后带来宫里的。
皇后便道:“抱厦不是言话之处,皇上且请内坐。”
韦朱紫却仍揽住今上的脖子道:“皇上说甚么妾都爱听。”
“他们打的甚么算盘?朕岂能不知?宋哲宗废了孟皇后岂是因为巫蛊?因为太皇太后高氏不喜好宋哲宗搞新法,而孟皇后是高氏选的,以是宋哲宗本来就不喜好孟皇后。宰相章惇又支撑新法,刘婕妤想整死皇后,宰相岂能不乐意?二人一拍即合,废了孟氏。朕就是怕外朝的权势跟纯妃勾搭,对皇后倒霉啊!”
韦朱紫忙说:“妾在娘娘宫里,从没有受过一点儿委曲,娘娘有甚么好的东西,向来都先照顾我们。就说客岁夏季那么的冷,妾宫里多少炭不敷用的,还得拿年下发的一些米粮折了银子去买。娘娘就说,何必费事,她的炭用不完,把黑炭留给妾的下人们用,再送了上好的来给我。皇上您与宋哲宗比拟,那是贤明百倍不止,您说,娘娘像是刘婕妤如许的人吗?”
韦朱紫这时是真的惊奇,道:“啊!这如何是好呢!厥后呢?”
今上才欲饮第二口,听她这话,手中茶盏悄悄放了下来,道:“你这话是甚么意义?”
论今上功业,亦不得不说是一代雄主,开边万里,又屡击鞑靼、瓦剌,稳固江山。但是民本摆荡、赋税浪费、朝臣抱怨、结党营私,几个儿子又相互明争暗斗,使其愈发有大哥迟暮之感。江鸾在时,声望甚高,借着他这根拐杖,今上赛过朝臣,天下大事一日能决。
今上笑着摸了一把她的头发,长长的青丝散落在她肩上,一阵暗香从发丝之间泛动出来,今上便问:“好香!你的头发。”
韦朱紫抿嘴一笑:“妾又不懂甚么朝啊代的,就近了说,宋朝不过百年之前,想还去之未远。皇上给我讲一个,我也长长见地。”
韦朱紫脖子一缩头一低,谨慎地说:“哲宗天子可还顾及孟皇后呢?”
今上被她如许一说,来了兴趣便道:“你想听甚么?哪朝哪代?”
辇驾刚起,纯妃拉着韦朱紫的手道:“皇上如何走了?”
虽说韦朱紫对于朝廷大事也不太懂行,但纯妃平日待她极好,春秋时献,夏纱冬炭,凡有好的,无一不与她和金朱紫共享。她女儿好不轻易得来的善怀公主的封号,也是纯妃出面说了一句才得来的。韦朱紫早把纯妃视为靠近的人,更兼知恩图报之意,以是不由替纯妃筹算起来了:
“究其底子,是朕克意于武事,迟误武功,导致国库空虚,民力干枯、朝臣抱怨、又未曾留意子孙而至。”今上实在看得很透,也说到了底子。
今上听她这话,仿佛听出了一些分歧平常的味道。便阴下脸来,一挑眉毛问道:“哦?你如何看纯妃?”
因而叮咛人上茶及点心,又将摆布之人尽量支远一些,在阁房御榻上铺了一条毯子,摆了一面凭几,今上上了榻与皇后对坐,又先饮了茶,用了一枚花煎饼。皇后又见皇上夜晚起坐说话,悄悄火者去厨房做夜宵来。
皇大将刘婕妤之事特地说与她听,难不成是在狐疑纯妃娘娘吗?
“孟皇后好么?”韦朱紫看似偶然之语,却让今上心中一疑:她如此留意皇后吵嘴做甚么?但神采仍旧,并不窜改,只笑道:“你听下去。”
今上看她如此,又接着说:“哲宗天子最爱之人乃是后宫刘婕妤。孟皇后有一女福庆公主,福庆公主却没有福,生了沉痾。为了安康,孟皇后的姐姐带着符水入宫,想给福庆公主看病。”
韦朱紫便悄悄将今上手中的书取走,起家放在案上问道:“皇上读了这么多书,也给妾讲讲之前的事儿吧。”
韦朱紫用手悄悄挠了挠今上,把今上逗笑了道:“你个小蹄子,又在想甚么?”
皇后不言,只叫人取来纸笔写了四个字给今上。
今上听了她话,笑着摸了摸她的背道:“我又没说纯妃就是刘婕妤,你也太多心了。”话虽如此,多心的可不止是韦朱紫一个。
今上此念一闪而过,但仍说道:“但是福庆公主仍归天了,因而孟皇后的养母在宫中祝祷祈福,又行僧道之事,旁人看了,不免心中生疑。阿谁刘婕妤就趁机进言给哲宗天子说,皇后是想用巫蛊之术谩骂天子。”
皇后不及施礼毕,今上就把她扶起来问道:“朕俄然想起了一件事,想来听听皇后的定见。”
今上摇了点头道:“孟氏被废了,刘氏做了皇后。可见宠妃肇事!一旦心术不正,后患无穷。”
今上笑道:“是新奇。”
此是朝廷大事,皇后本不该过问,但今上俄然提起,她亦不得不谨慎作答,以免落人话柄,因而点头道:“妾不必说,皇上也自有措置的体例。”
“并不是说你,你不必怕。很多事你都不晓得,比不得刘婕妤如许的人。”今上看她神采惨白,仿佛打趣似的说了如许一句话,又让韦朱紫稍稍安了放心机,因而下榻取来一盏茶递给今上道:“皇上说了很多,或者口渴了,先饮一口再讲。”
今上却摇了点头没有再讲下去,只问:“你说,孟皇后厥后如何了呢?”
今上嘲笑道:“她是不是脸上无光,与朕何干,朕马上就要见皇后。”
“但是瓦剌和鞑靼不得不打,为了朕子孙的江山,不把这两个边乱之源连根肃除,朕心一日不能安。可也因为这个,如果朕又在朝廷里惩罚大臣,将郭在象余党也连根拔起,恐怕朝廷大乱,朕也不能专注于武事了。”
皇后听今上这一番话,不由低头感喟:真是非常无法,说是说一国之君、执掌政柄。可今上在这巍巍皇都,说破了也不过日复一日坐困愁城罢了。
这话把韦朱紫实在吓了一跳,以手撑在床榻上,皇上此言意有所指她也不是不晓得,这几日为了郭在象拔除相位的事,纯妃已经焦心不已,她在纯妃宫中岂能不知?
韦朱紫趴在今上肩头,悄悄拢抱着今上。今上拿着一册《宋史》,虽看得仿佛很入迷,实在久不翻页,内心思虑着甚么。
韦朱紫贴在今上背后笑道:“皇上看书,倒把妾落下了。”
今上摸了摸她的手道:“宋朝哲宗天子的时候,有皇后孟氏。”
今上却道:“你晓得纯妃和太子另有郭在象之间的干系么?”
韦朱紫便把本日之事,都奉告了纯妃,纯妃把韦朱紫的手紧紧攥在手内心道:“姐姐都亏了mm才气保全。”
韦朱紫便道:“都说高处不堪寒,妾想,上头的娘娘们也有很多高处不堪寒的苦呢。皇后娘娘是如许,纯妃娘娘、德妃娘娘也是如许。”
“妾恭迎皇上,皇上圣安。”
韦朱紫一手顺发一边笑道:“妾用鲜花及香露濯发,主上可觉新奇?”
“朕迩来不时在想江鸾死前对朕说的话,江鸾与朕说,杀出……话之未尽,忽然已逝。宫中并无姓出之人。朕在想,他是不是阿谁字未曾说完呢?杀的不是出,杀的是……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