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还家
谶书中又言莽大臣休咎，各有日期。
世道艰巨，总还是盼着活下去。
就连被那固执的梦境再度缠绕住时，也没有那么烦躁了。
私铸铜钱是重罪，但为了活下去他们只能忐忑不安地持续下去，或是幸运始终未被发明，或是终有一日官吏破门而入。
郭圣通发笑，“这叫抽条好吧？”
说到梦境，不晓得刘秀现在如何样了？
郭圣通本年十一，虽另有五六年的光阴，但她想这桩婚事已然是板上钉钉了。
不知怎地，郭圣通总感觉大舅母的笑容虽还是光辉，端倪间却储藏着淡淡的忧愁。
太白星主杀伐，为大不祥。
她只晓得她的运气不如如梦中那般和刘秀牵涉在一起。
一别两年再回到真定回到漆里舍，她浑身高低都是说不出的安闲舒心。
如此言之凿凿，李焉虽死，常安城内一时还是风声鹤唳、民气惶惑。
这才像个小孩子嘛。
有功德者大略估来，竟怕有十万者之众。
郭圣通不晓得。
有了钱就能买来鱼肉，便能够让面黄肌瘦的后代们吃顿饱饭。
母亲已经和大舅说好，两家先口头定下婚约，等着郭圣通十六了再行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等着她十七了再亲迎。
郭圣通坐在郭况上首，瞧得他执起筷子尝了口鲥鱼就感喟忍不住莞尔一笑。
她望下落拓萧洒的二舅，心底叹了口气，想着甚么时候寻着机遇了得好生问问二舅。
常日里想吃一尾刚抓上来的鲥鱼难于上彼苍，也就行船之时有些便当。
湖上风来波浩渺，杨柳丝丝拂面。
等光阴走到蒲月时，母亲终究为郭况寻着了一个老儒来教他。
洋洋洒洒的是十万字谶书一出，天下震惊。
这话是确切的，千好万好不如在家时。
在船上的二十多天都拿来读书，叫她和母亲又是欣喜又是心疼。
一道声音打断了郭圣通的思路，是大舅。
深恐阖家陷在这泥沼中脱不了身去，也顾不得郭况学业未完，选了比来的宜出行之日便举家回真定去了。
只是，天下情势倒是越来越糟，一天不如一天。
郭圣通和郭况立在船头看着常安城越来越小，到底住了整整两年，心底总不免有几分欣然。
鲥鱼鲜嫩适口，惜鳞如命，离水即亡。
有些事必定是没法强求的。
也许真是看了皇历的原因，他们走的这天不似来时遇着瓢泼大雨，是个明丽非常的艳阳天。
为了叫这西海郡繁华起来，王莽强迫移民，引得哀声载道。
胆量大些的干脆扯了反旗再也不受朝廷的辖制了，胆量小点的不敢冒那杀头的伤害却又想活下去如何办？
提及常安城，她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平又薇。
还不等她说话，二舅就道：“看来是不如何样，去了两年这脸都瘦没了。”
谶书中所提到的刘信曾竖起反旗称帝，被打败后不知所踪，一贯是王莽心中的一处隐忧。
大舅母笑着道：“我们当母亲的，都是一样的心机。”
郭圣通抬起眼来，见大舅、二舅、表哥和弟弟都朝她看过来。
大舅母还在为求子而愁吗？
他将来真会如她梦中是所见那般竖起反旗吗？
抵抗贫困和饥饿，真是没有比钱更好的东西了。
和来时一样，他们自长安沿汾河坐船至太原，再从太原走陆路到真定。
郭圣通笑着答复大舅：“常安城还不错吧，可我还是喜好真定。”
用过饭后，喝茶谈天时，母亲想起这话也好笑，和大舅母说：“我是既盼着他成才，又盼着他能过的欢愉些。”
刘旻目睹这般情势，又模糊听得建兴帝还要向荆楚用兵。
汉末以来经济凋敝，百姓糊口困苦。
他们坐了二十多天的船，到了四月初才至太原，始终也没瞧见鲥鱼的影子。
郭况的学业虽说还未完成，也没找着合适的授业之师，但天下情势已经容不得他们再留在常安城了。
如此各种天灾，再碰上旱涝虫患之类的天灾，不知有多少人家卖儿卖女。
除非有钱！
是岁正月，新室严查官方私铸铜钱。
郭况大为遗憾，等着又坐了十来天的马车到得真定，在大舅为他们的拂尘宴上吃着清蒸鲥鱼就更遗憾了。
因而，成千上万走投无路的布衣百姓们挑选了私铸铜钱。
一家触禁，五家连坐。尽皆没入为官奴婢，其男人槛车，后代子步，以铁锁琅当其颈。
郭况对此大为不解，说畴前不是盼着他懂事吗？
一家人的糊口又回到了还没去常安时。
实在，何必呢？
如许，最好不过。
而想起平又薇就会想起平婉华——
常安城内盗贼趁乱而起，建兴帝置捕盗都尉官，令法律谒者追击，倒是无济于事，反倒使得兵士纵行贩子间为所欲为。
只可惜三月里春光虽盛，却与四月方出的鲥鱼无缘。
有了钱就能买来布匹，便可觉得衣衫褴褛的后代们的做身称身的衣裳。
王莽对外亦是一团糟，逼迫羌人献地设西海郡，好与北海郡、南海郡、东海郡凑成四海归心。
王莽称帝以来，希冀通过复古来实现政通人和。
又欺辱西域各国，主动挑起不需求的战役，弄得边疆烽火连天，边民苦不堪言。
她的将来会如母亲所盼望的那般，半点波折都没有。
“桐儿，常安如何样？”
天气湛蓝，透亮清澈。
只可惜用酷刑峻法强迫推行，兼之各项政策朝令夕改，更加减轻了天下的动乱不安。
不过转念想到将要还家，那点难过立时就被没法按捺的高兴冲走。
又有魏成郡大尹李焉跟作谶书，“文帝发忿，居地下趣军，北告匈奴，南告越人。江中刘信，执敌抱怨，复续古先，四年当发军。江湖有盗，自称樊王，姓为刘氏，万人成行，不受赦令，欲动秦、洛阳。十一年当相攻，太白扬光，岁星入东井，其号当行。”
郭况开初玩皮的不像话，厥后又好学的不像话。
迟日江山丽，东风花草香。
春光最盛的三月，刘旻挑了个谷旦举家回籍。
纵便是用冰块裹了保鲜快马送来，到底也抵不上刚出水时的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