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大杀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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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是大杀器,叫做米涅弹,”利宾寂然道,“百步以外取人首级,万无一失。”
他有开打趣的意义在里头,利宾却正sè答道:“逸轩,你以国士之礼待我,我不能拿你给我的钱,胡乱开消。你是要做大事的人,我也得帮你把钱用在端庄处所。”
“我先问你,”关卓凡笑着说,“利先生,你传闻过‘股分公司’么?”
利宾倒抽了一口寒气:“那还得找洋人来入股……”
“上海的胡衕,亦是一景!”关卓凡的汗青病又犯了,站在堂口,四周张望,并且大发感慨。利宾对关卓凡的博学,敬意又深一层,他一个旗下的官员,平生第一次出京,“胡衕”两个字,随口就说了出来,并且连音都没有读错――“弄”字在这里,要读成“龙”的去声。
“那是公款。”关卓凡滑头地一笑,“这是私款,两回事。那批法国货,转头亦要从关银内里报销。”
利宾带着小棠chun从都城到上海今后,安设下来,便到本来地点的“墨海印书馆”走了一趟,与他的教员、创办书馆的英国人麦都思见了面。麦都思是一名初级教士,也是租界工部局的董事,在上海的人脉极广,在他的帮忙下,利宾跟上海的华洋官员和很多华洋商行,都打上了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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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卓凡举起手,告饶似的说:“行了,行了。”
“还加钱?”利宾有些胡涂了,“逸轩,你人都到上海了,衙门里有的是人,还用我替你管钱么?”
“这是利先生,本身人。”关卓凡见到丁世杰的神采,忍着笑说道。“跟张勇是老朋友了。”
张勇天然认得利宾,不但认得,当初小棠chun赎身的事,还是他一手包办,只是千万想不到会在上海见到他,并且还变成了“本身人”。大师见过礼,略略酬酢两句,进了营内,大车上的油布翻开,暴露上百个木箱来。丁世杰便号召了几十个兵,将箱子抬下来,按利宾的指导,在营中的广场上,分红两堆排放好。
“逸轩,你交给我的两幅书画,都已经出了手。黄庭坚的《云赋》,卖了一万八千两,我这留下的是一万二;梁楷的《六祖伐竹图》,真是希世珍品,我托了可靠的人,在香港找的下家,撤除背工,净得了三万七千四百两,加在一起,是四万九千四百。你托我买下的那批法国货,一共花了两万二千两,我之前所用的钱是……”
利宾点点头:“嗯,上午就从堆栈里提出来,都装好了。”
“对,是子药……枪弹。”枪弹这个称呼,让利宾感觉很拗口,低声说道,“逸轩,我又不明白你是如何晓得这个东西的。按洋商的说法,这是新货sè,连租界里的洋兵,也都还没有!”
“老爷?你们家利先生,才是真正的老爷。”关卓凡笑眯眯地从身上取出一个“护书”,从内里取出一张极新的部照,“我倒差点健忘了――利先生,我替你捐了一个五品知府的小花腔,算是小弟的一点情意,恭喜你跟嫂子,举案齐眉。”
大学军训学到的那点架式,也就这么多了,再往下,就要露怯。关卓凡收了枪,还给张勇,把目光望向利宾。
这已是第二天的中午,利宾来第宅接上了关卓凡,到家里用饭。两顶双人抬的小轿走了没多远,便放了下来,出轿一看,是在一处冷巷子的巷口,内里甚是狭小,肩舆出来便错不开。
一声“嫂子”,弄得利夫人红了脸,把菜放在桌上,便又逃进厨房去了。关卓凡看着利宾,笑嘻嘻地说:“利先生,提及来,你是不是待人家薄了一点儿呢?嫂夫人荆钗布裙的,你们这是要学梁鸿孟光,举案齐眉啊。”
“如何?”利宾惊诧道,“你既然来了,我当然要交账。”
“天然是办公司,并且还要办洋行!”
“这……”利宾面露难sè。他也只是把洋商跟他说的话,原样照搬,问得再细,他就说不上来了。“明天有洋人的教习来,你去问他们。”
利宾如许一说,关卓凡倒有些不美意义起来,因而也改容相向,谈闲事。
“法国人把这个叫做‘卡宾’枪,就是马枪。”利宾滚滚不断地说,“固然是在法国产的,原型倒是葡萄牙人的设想,现在这批枪的分歧是,有了膛线。”
图林已经赏了千总衔,还是作为关卓凡的亲兵队长。他等图林行过了军礼,转头问利宾:“都在车上了?”
“我还好,”利夫人将一盘糖烧排骨放在桌上,红着脸说道,“感谢关大人还挂念着我。”
关卓凡浅笑着接过来,见这支枪,要比死掉的印度兵那支步枪短上一点,也要轻上一点。他双脚一分,哗地把枪平端起来,做了一个标准的站立对准姿式,引来一片啧啧赞叹:关老总真乃神人也,连洋枪也是上手就会,莫非是生而知之?
“图林,见过利先生。”关卓凡指了指利宾。
“老总你看,洋枪!”张勇到底撬开了一口长条箱子,从塞得满满的干草中,取出一支褐sè枪身、乌黑sè枪管的步枪来,举在手中给关卓凡看。四周的兵士,sāo动起来,大家的眼睛都绿了――这是洋枪啊,只要神机营才气装备的家伙,现在本身也要有了!
松江府的府治和娄县的县衙,都设在松江城内,而轩军的营地,则设在松江与上海之间的七宝镇,分开上海约莫十几里的模样,不消一个小时就赶到了。到了营门,丁世杰已经带着几名军官等待多时,见到利宾,不由惊诧――这不是阿谁在奎元馆中又哭又叫的醉酒举人么?
关卓凡摇点头:“不!不但不要交,我还要再给你加钱。”
利宾的家,是胡衕内的一所石库门屋子。等见到利宾的夫人,本来的小棠chun,关卓凡不由又是一番感慨:曾经莺歌燕舞的红歌ji,现在洗尽铅华,变作一个妇女模样,只是略略有一些发福,见得伉俪恩爱,ri子过得心对劲足。
利夫人却另有些内疚,不美意义地说:“我可不敢跟彼苍大老爷一起上桌。”
一口方刚正正的箱子被抬了过来,还是张勇第一个翻开,再取出一个小盒子,翻开一看,内里整整齐齐的排放着几百发铅灰sè的锥形枪弹。
“糖馅……是甚么?”张勇诘问道。莫非洋枪还分甜的咸的?
话说到这里,利夫人把菜也筹办齐了,号召他们上桌用饭。
当初在紫chun阁,关卓凡曾经交代给他三句话,“若要强国,离不开强军;若要强军,离不开洋务;若办洋务,离不开上海”。他细心揣摩了话中的意义,发觉关卓凡的重点,是在“强军”两个字上,是以在来往当中,如果碰到与军事有关的人,便格外用心笼络,并且本身对于洋务与军事,亦很下了一番工夫去研讨。
吃过了饭,按两人昨晚说好的,要到设在七宝镇外的虎帐去一趟,此次不坐肩舆,转为骑马。出了城门,早有图林带着二十几名马队等在路旁,另有十几架马车,装满货色,蒙着油布,由利宾的一名堂侄带押着,也在等他们的到来。
关卓凡点点头:“那是天然,不过这不是急务,你先存下这个心,好好揣摩揣摩,过几天我们再筹议。”
“我竟不知你是如何晓得这么多的。”利宾无法的笑了,“如许的公司,上海也还只要两家……”说到这里,俄然愣住,瞪大了眼睛:“你是要入别人的股子,还是要让我办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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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甚么玩意儿?”张勇用指尖拈起一枚,目瞪口呆地看着。枪弹他见过,应当是圆圆的弹丸嘛,手里这个,不但是尖头的,并且尾巴上,还塞着一小块软木。
比及马车走了,张勇第一个忍不住,拔出刀就去撬箱子,营中统统的兵士也都远远围着,冲动不已――在船上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晓得,箱子里所装的是甚么。
“你也来一起吃吧。”利宾号召夫人道。他跟关卓凡,算得上是通家之好,是不必避讳的。
“那一堆,是我说的枪弹么?”关卓凡指着另一排箱子问。
“那就即是没花这笔钱……还要加钱做甚么呢?”
“走!”一行人以四名马队为先导,夹护着马车,向轩虎帐地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