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九章 许庚身
“星叔,我分开都城快两年了,不知都城里头,现在是个甚么模样?”
许庚身缓缓点头,浅笑道:“逸轩,两年不见,你是历练得愈发深沉了,强胜于那位曾九帅。我看他这一关,不好过,曾涤生真要替他这个老弟好好想想体例才行了。”
*
“嘿嘿,二十四岁的侯爷!逸轩,你约莫不读史,不晓得如许的恩荣,自高宗以后,便只要福瑶林,约略能够比拟。”
关卓凡心说,我的功绩,却多数是凭了投机取巧,浑水摸鱼挣来的。不过这一层,天然不能说破,笑一笑,问别的事。
算一算,他从咸丰十一年的十月带兵出京,到现在的同治二年六月,公然已经将近两年了。
关卓凡窒了一窒,从速在内心算了算——提及来,“本身”是蒲月里的生日,还真是刚满的二十四!他不由佩服许庚身的好记性,笑着说道:“是,虚度了很多工夫。”
藩司衙门偌大的花厅当中,只摆了这一桌菜,许庚身和关卓凡两个,不要人奉侍,坐而对饮。关卓凡见他自夸,微微一笑,说道:“星叔是杭州人,天然是如许说,只怕曾督帅却要说是湖南菜才是无双甘旨,李少荃又要以浓色重油的徽菜为天下第一了。”
“嘿嘿,那也要看是谁来整治。”许庚身一笑,“我们那位扈女人,你筹算甚么时候把功德办了啊?”
“正筹算择一个日子,到时候,还要请星叔赏面子。”关卓凡心说,“功德”倒是已包办了,不过这一层,可不能让他晓得,“两年没见,星叔还是不脱豪放本质。”
“你这如果还叫虚度,那我们这把年纪的人,又该如何自处?”许庚身摇了点头,正色道,“在京里的时候,你是从一个九品的外委翎长做起,一起升到二品的右翼总兵。外放呢,又是从七品的知县做起,现在升了巡抚。你固然是旗人,但军政两端,竟然都是从最底下开端历练,直至高位,论起年纪,却又只要二十四岁……”
“现在京里的大事,只要两件,大师都群情得很热烈。一是勘平大乱以后的善后,这件事,不管朝野,都对湘军很有微词,特别是曾家阿谁老九,都说他把江宁抢得海落河干,宝佩蘅管户部,为这个事跟王爷发过好几次牢骚——如果国库充盈,也就罢了,恰好穷得叮当响,曾国荃还来这么一出,这不是不管国度的死活么?以是犯了公愤,传闻有好几位御史,都在筹算动本参他,风潮渐成,王爷也一定压得住。逸轩,你是从江宁返来的,那边的景象,自是最为清楚,依你看来,究竟有没有这回事?”
“逸轩,我们这一班军机章京出身的人。天然都不会跟你见外。琢翁是雄师机,不消说了,朱学勤放了刑部,方鼎锐转了都察院做副宪。京里有甚么动静,多少都能跟你通个气。”许庚身夹了一块肴肉,在嘴里渐渐地嚼着,沉吟道,“但是提及你来,经历还真是独特……逸轩,我没记错的话,你本年是刚满二十四岁吧?”
按许庚身的说法,现在两宫垂帘,恭亲王秉政这个轨制,还是满调和的,不过日子久了,以慈禧太后的心机和恭王的脾气,生出甚么龃龉来,也不是不成能的事。幸亏另有一个慈安太后,是个醇和的人,能够从中调护。
“天然还是王爷秉政,不过两宫的权威,也是日重,特别是西边儿的那一名,算是历练出来了,说出话来,越来越见分量。王爷还是阿谁漫不在乎的脾气,琢翁提示过他几次,约莫也没如何往内心去——”
“福康安!”许庚身笑道,“跟你一样,都算是侍卫出身,二十一岁就封了男爵,二十九岁封一等侯,三十二岁封一等公,生前封贝子,身后赠郡王,行走军机,高宗倚为栋梁。如许的先例,逸轩岂成心乎?”
“福康安虽说也是旗人里头出类拔萃的人物,不过到底也靠了父亲傅恒的恩荫,如果比拟起来,你倒是更加不轻易。逸轩,你可晓得,福康安的爵号,也是嘉勇二字,跟你是一模一样的。”
关卓凡心中一动,想一想,小声说道:“星叔,感谢你鼓励我,不过我传闻,福康安平生的恩荣,那是真正的异数,旁人不好比拟的……”
“酒好,菜更是绝品!”许庚身放下酒杯,赞了这一句,面上是对劲的浅笑,“天下好菜,以我们杭帮菜为第一,你服不平?”
两小我是在热河结下的友情,那真是“存亡磨练之下的友情”,天然格外分歧。丁汝昌入轩军,便是出于许庚身的保举。而关卓凡出京以后,两人亦时有联络,厥后杨坊升任上海道一事,京里更是交由许庚身一手筹划,是以两人之间,实在已无需分外的客气。
我不读史?关卓凡本能的楞了一下,继而在心中暗笑,说道:“是,不知星叔说的福瑶林,是哪一名?”
“嗐,你说这个。”许庚身并不当作一回事,点头笑道,“那都是别史轶闻,无稽之谈,经不起考虑的。他的功绩,可都是凭本领,一刀一枪挣来的。”
但真正的好处所,是在关卓凡的手里,苏松太常镇,外加一个上海!关卓凡心对劲足地想。倒要借许庚身这番吉言,有一番作为才是。
“我此次来,王爷暗里交代了,等你把省里的事情安设好,叫你写个折子,自请回京陛见,上头要有所垂询。”许庚身放低了声音说道。
江苏藩司,归江苏巡抚管。但江宁藩司,却由驻节江宁的两江总督直辖。是以现在江苏省内的两位“侯爷”,曾国藩和关卓凡,等因而一人管着半个江苏。
同为杭州人的许庚身,以墨客意气,对扈晴晴“举身入衙”的那一段故事,大为赞叹,言辞当中,颇觉得傲。
“叫我回京,不知是王爷的意义,还是太后的意义?”
“我们在京里,还不是阿谁样,逸轩你倒是大不一样了。”许庚身感慨地说,“固然尽管着大半个江苏,却都是富甲天下的处所,足可大展拳脚了。”
论及人的操守,关卓凡就谨慎起来了,何况是曾国荃?虽说这是许庚身在问,不是外人,但他还是用了一个委宛的说法:“星叔,何必问?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如果没有,则底子无事,如果有,莫非朝廷还能下旨,号令吉字大营把钱十足交出来?毕竟是刚打了大败仗,即有瑕疵,也是过不掩功。”
这是来自最前沿的切身感受,许庚身冷静咀嚼了一会,点头道:“好,好,你这话见得深了,难怪两宫和王爷,要召你回京。”
“星叔,这一回在江宁,我跟曾督帅见过两面。他是胸有绝大经济的人物,办湘军这么多年,艰巨的时候多了,还不是都靠他本身挺畴昔?我看佩翁不必为钱的事烦恼,江宁的善后,毫不会向朝廷去伸手。至于曾九帅,我猜不必朝廷有所唆使,当哥哥的本身就会有所措置。”
本来是拿乾隆一朝的福康安来比本身,关卓凡笑道:“福公爷的申明,我那里比得起!”
“这么多建功的人,召谁不召谁?”许庚身带着笑意说道,“你是旗下的人,又是御前侍卫,自请陛见,旁人谁也不能说甚么。”
“星叔,借你吉言。不太小弟到底还年青,很多事情都还不懂,你很多指导我。”
说到这里,不免又笑着摇了点头,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把嘴里的肴肉冲下去,长叹了一口气。
本来只是陛见,不是内调,关卓凡放下了心,想一想,问道:“星叔,何故要我自请呢?”
这句话,问的天然不是市道儿,而是宦海。
“召我回京?”关卓凡吃了一惊。
关卓凡的这个江苏巡抚,与别的省不一样,景象甚为独特,许庚身说他管着大半个江苏,不算错。
巡抚这个职务,之前并不是一个牢固的职务,从“巡”字便能够看得出来。到了厥后,巡抚垂垂变作一个定职,超出于藩司之上,成为一省的老迈。但用人行政,还是要通过藩司来实施,这也是所谓“布政”两个字的含义,是以藩司所辖的处所,也就是巡抚所辖的处所。
话当然不错,但是……关卓凡迟疑了一会,还是把一句话问了出来。
关卓凡所指的,是都城里暗里传播的一个说法。这个说法,传播甚广,说福康安乃是乾隆的外出,也就是私生子,是以恩遇之隆,都是事出有因。
独特的处所,在于江苏省内,设有两个布政使,也就是两个藩司。一个叫做江苏藩司,是关卓凡本来担负的职位,下辖松江、姑苏、太仓、常州、镇江,一共五府。另一个叫做江宁藩司,管着江宁、淮安、扬州、徐州、海州厅等处所。如果是大略的说。能够算成一个管着苏南,一个管着苏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