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章 曾国藩
但是,曾国藩当然是清慎端方,但他的身上,却也背负了一个很大的承担,这是关卓凡深知的。
曾国荃的性子,与他的老兄恰好相反,像一只凶悍的斗犬一样,好勇斗狠,坚毅不拔,认准的事情,便义无反顾,不达目标誓不罢休。他的吉字大营,是湘军的头号主力,先破安庆,再围江宁,替大哥立下汗马功绩,本身更是前后五次受伤,身上伤痕累累。湘军能有本日,与曾国荃实在有密不成分的干系。
在触及到旗人的事情上,曾国藩一贯谨慎,这从他对待官文、塔齐布的态度上就能看得出来。他的起家,当然靠的是后辈兵,但获得旗人的襄助,朝廷的信赖,也是一个关头,此中当政的两位,尤其首要。
曾国藩站立相迎,亦是以示礼遇,见他如许,微微一怔,摆了摆手道:“这可不敢收。关藩台,请坐了说话。”说罢,将手一让,本身先坐了。
这个承担,就是他的九弟,曾国荃。
是以,曾国藩对他这个九弟,也是庇护有加,必然要想体例成全他突破“天京”的志向。湘系以外的军队,当然别想介入江宁,就连鲍超所统带的“霆军”,如许的老湘军嫡派军队,因为不属于曾国荃的吉字大营,亦不能有入城之望。
一个是已经被杀掉的肃顺,曾以八旗和绿营不堪利用的原因,力排众议,独重汉员,给了曾国藩极大的支撑,是曾国藩一向感激的人。
而曾国藩也算是不负所托,以在籍侍郎的身份,创建湘军。文人带兵,十载艰巨,成为了朝廷的一根柱石。
钦命两江总督、奉旨节制四省军务、替朝廷底定半壁江山的曾国藩,终究来了。
曾国藩的样貌,与传世的画像相差仿佛,三角眼,倒吊眉,实在不像是一名理学大儒,也没有那副复兴名臣的气势。如果换上短衣笠衫,则与湖南乡间的一个老农,也未见得有甚么分歧。后代的相家,乃最多以为他的面相,是所谓的“刑杀”之相,意义是本来要绑到法场上去砍头的,谁知竟做到位极人臣,尊荣非常!是以常常被当作是“修心能够补相”的绝佳例子,用来教人积德。
比及曾纪泽通报出来,就闻声内里一个浊重的声音说道:“请他出去吧。”
“督帅明鉴,卓凡受朝廷两次严旨催促,不得不有此一举。”关卓凡在常州的迁延,为的就是等来如许一个籍口,“不过卓凡赶到江宁,亦是来听督帅节制的。至于说攻城,九帅百军功高,吉字大营更是天下强军,不是轩军能够对比的。江宁如许的大城,也只要九帅才拿得下,至于轩军,不过是列防核心,拾遗补缺罢了,毫不敢做进城之想。”
“逸轩,你跟少荃,在江苏打得很好。”曾国藩的语气,陡峭沉稳,峻刻深沉的脸上,也看不出甚么喜怒哀乐,“当初在上海,亦是靠了你的轩军,才替朝廷保住了这一方东南之地。”
曾国藩。
两个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不料却在这里见到了,特别是曾纪泽,学贯中西,算是今后中国交际的初创人之一,尤其关卓凡所谛视。不过比拟起顿时要见的曾国藩来讲,这两人的位置就不免要向后摆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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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凡不敢当督帅的嘉奖。”关卓凡心想,曾国藩不愧理学大儒,公然不肯欺心,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他正在恼火本身,是必然的,但却并不因为这个,就勾消本身的功绩。
“走!”
来了来了,关卓凡在心中微微感喟:曾国藩平生的令名,唯以他这个九弟的原因,终究留下缺憾。但是在本身来讲,不管对曾国藩如何恭敬,现在却不是替他可惜的时候,他身上所背的这个承担,本身此次亦要用一用。
“是,督帅请叫我逸轩好了。”关卓凡跟他隔了一个案子坐下,这才有工夫,能够好都雅一看这位百余年来,申明如雷贯耳的人物。
这句官话带着湘乡口音,自是曾国藩无疑。不过曾国藩在京为官十余年,他的话,关卓凡尽能够听得清楚明白,比及曾纪泽出帐相延。便快步走出来。见当中一名穿戴灰布长袍的老者。站着相迎。
另一个则是恭王。辛酉政变以后,朝中很有人觉得曾国藩乃是肃顺一党,还好恭王不胡涂,固然颠覆了肃顺,但在平洪杨的战事上,仍然因循了肃顺的主张,重用湘军,替曾国藩调兵筹饷,这也才有了现在如许的局面。
“轩帅辛苦!”两人当中,白面不必的那一个,比较年青,却先开口请安,“我是曾纪泽,奉了父亲的号令,在这里等待轩帅。这一名是赵烈文,赵惠甫先生,是我父亲幕中的客卿。”
他还在如许浮想连翩,曾国藩已经开口了。
几句酬酢过后,由曾纪泽和赵烈文陪着,直入中营。曾国藩却不在他九弟的大帐当中。而是将临时的行营,设在了西侧的一顶较小的帐子内里,帐外也不见总督那种仪从显赫的威势,只要七八个亲兵在按刀站班。见到关卓凡如许的二品大员,亦是面无神采。
数百名亲兵一同上马,戍卫着关大帅从驻节的索墅镇,驰赴湘军的雨花台大营。
想是这么想,说出来的话,却仍然恭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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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小我的涵养和品德,亦为很多人所交口奖饰。他年青的时候,实在是暴躁的性子,厥后修习黄老之学,垂垂把性子窜改了过来。到了现在,养气的工夫已是极深,一个“忍”字,练得炉火纯青,不唯戒慎惊骇,并且身居高位,廉洁一时无二。
关卓凡按捺住本身的严峻表情,浅笑着对福瑞斯特说了声“我输了”,伸手乱了棋局,起家进入后帐,由图林服侍着,将整套二品公服一丝不苟地穿好,揣了抄本,戴上那顶拖着一支双目炫翎的大帽子,深深吸了一口气。
而曾国藩,却也在揣摩着这个关卓凡。
他是曾国荃搬来的“车”,来看住本身这个“兵”。
现在关卓凡却来了,并且还是个旗人,曾国藩接到曾国荃的陈述,立即决定,要亲身跑这一趟,才气镇住局面——清慎端方是一回事,机谋又是一回事!在京为官十余年,在外统兵十余年,宦海老吏,甚么没见过?
递抄本奉见,当然是下官初度拜见上官时的礼节,但也要看相互之间的身份职位,亲冷淡近。以关卓凡而言,籍隶正黄旗,二品大员,身负爵衔,赐戴双目炫翎,本来不必此举。是以算是对曾国藩格表面示尊敬的意义。
关卓凡心想,这不见得是他们见多了二品大员的原因,说不定他们本身的身上,就带着一品二品的功名也未可知。
“一等轻车都尉、江苏布政使、轩军总带关卓凡,拜见督帅!”
关卓凡报过了名,不待曾国藩有禁止的表示。便当索地请了一个安,起家取出抄本奉上。
“本来是劼刚兄,惠甫先生。”关卓凡面带东风,拱手抱拳,“不敢当两位的远迎,实在是有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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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关卓凡而言,则仿佛是翻开了《曾文正公选集》,《能静居日记》,《柏堂集》这些线装古籍,然后看着活生生的曾国藩从书卷中走了出来,现在就坐在本身面前。
“逸轩,你这一次西进,势如破竹。”曾国藩风俗性地眯缝着眼睛,渐渐捋着长须,面无神采地说道,“你的轩军乃是旗营,传闻战力雄横,任何长毛皆不能当其锋锐。现在既然奉旨到了江宁,攻城天然是以你为主,不知你想如何打,转头我知会沅甫,叫他让一让,替你做个策应好了。”
到了营外,只见营门已经大开,在门口驱逐的,却不是吉字大营的湘军将领,而是两位身着长衫的文士。
很奇特的是,曾国藩这位大名鼎鼎的湘军统帅,倒是一个拙于阵前批示的人——在他这平生中,凡是亲临敌前,亲身调剂的战役,无一不是以失利告终。他的好处,在于选人,练兵,筹饷,制定方略,把握全局。换句话说,是个帅才,而不是将才。他需求有人替他顶在前面,冲锋陷阵,攻城略地,这小我,也是曾国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