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先办胜保
小小一个黄匣子,上了锁。慈禧找出对应的钥匙,翻开锁,取出密折,展了开来。
多隆阿详细地扣问了胜保部下摆设的环境,德兴阿天然知无不言;除此以外,因为拿办胜保以后,多隆阿就要代替胜保的位子,以是对同州、朝邑一带的匪情也特别存眷,问得非常详细。
当时同州、朝邑一带,回乱最烈,距天下重险的潼关,不过数十里之遥,回匪如果拼了命,一日可到。而西捻正在往西窜犯,如果捻回合流,潼关的局面就非常伤害了。万一潼关不保,由西北而中原,必全局腐败。
德兴阿大为惊诧,问道:“这么便宜他?那是为甚么?”
德兴阿体贴的是:“大哥,我这个西安右翼副都统,甚么时候能够回任啊?”
幕僚们听得目瞪口呆,挢舌难下。
西安右翼副都统被胜保打了军棍,赶回北京养伤,这个前文已经说过了;右翼副都统德兴阿和胜保也不相得,但德兴阿背景硬,胜保不好打他军棍,因而赶了他去山西。
多隆阿先到了潼关,他一安下营来,就请了驻扎在黄河对岸、山西境内的西安右翼副都统德兴阿来第宅会晤。
但这方面,德兴阿的谍报却比较细致。本来德兴阿驻守河东,首要任务就是防备回匪渡河,窜犯山西。同州、朝邑和德兴阿的防区一河之隔,他却糊里胡涂,多隆阿不由悄悄绝望。
多隆阿点点头:“老三,我们屋里说话。”
朝廷多次饬令胜保东援同、朝,但不晓得胜保到底吃甚么吃坏了脑筋?只在西安日日置酒高会,滥作威福,明天打打谁的军棍,明天瞅谁不扎眼,上本参奏。急如星火的军情、朝廷的严词催促,统统置若罔闻。
因为胜保的荒唐,“捻乱”、“回乱”以外,又生出一个“苗乱”,中心机枢、处所督抚,对胜保无不切齿悔恨,私底下皆曰“可杀”!
多隆阿“入援潼关”,胜保是晓得的,固然感觉被扫了面子,但多少能减缓一些本身的宽裕的局面,是以也不甚在乎。反而没了领兵东援的紧急,一口气松下来,因而各种请饷请粮的公事,一概压着不办,只是日日高乐。
做陕西的官,却被扔到客地山西,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是以德兴阿早就对胜保恨得牙痒痒的了。
朝廷处所都手忙脚乱。徽、苏、鲁、豫各地飞檄告警,朝廷一面严令胜保“速行禁止”,一面六百里抓紧廷寄僧格林沁,对苗沛霖“妥为开导,刚柔互用。如不听禁止,即着分拨兵勇,并力兜剿,毋许一人一骑,阑出境内”。
第二天,军机叫起,定下了拿办胜保的章程。
大抵是关卓凡刚到萨凡纳的时候,他的密折到京了。
德兴阿大乐:“是啊,是啊,先办胜保,先办胜保。大哥,想到胜克斋装在囚车里的模样,今儿早晨我是别想睡得着觉喽,哈哈!”
多隆阿固然不识汉文,但很有策画,在当时的旗员中,算是贤者了。
德兴阿朝中有人,是晓得多隆阿的来意的。他对着多隆阿行满洲的“抱见礼”,微屈一膝,抱着多隆阿的腰,镇静得满面通红:“大哥,可算把你盼来了!”
昏了头的胜保,使出一招自发得神妙的棋来:用督办陕西军务大臣关防的护照,调在安徽的苗霈霖部至陕西剿回。
骂归骂,胜保也看出来了:再不“力求挽救”,朝廷真要翻脸了。
多隆阿“哼”了一声,说道:“你还是好好睡你的觉罢。上头叮咛,胜克斋不加械具,不坐囚车,他还是坐他的八抬绿呢大轿,只是在轿杠上缠一条铁链,以示内里的人是犯官罢了。”
但是如何“力求挽救”呢?
多隆阿此人,曾经做过胜保的部将,和胜保算是有旧。朝廷选他来办胜保,这也是一重考量,因为多少能够慢胜保之心。多隆阿厥后转投胡林翼麾下,屡立军功,和湘军的鲍超齐名,有“多鲍”之称。
“倘或有失,该大臣自问,该当何罪?并何颜面以对天下?”
德兴阿和多隆阿都是黑龙江出来的,还是很近的亲戚,也不识汉文。但他卤莽使酒,有勇无谋,才气远不能和多隆阿比拟,曾因连打败仗被贬至六品,厥后高低活动,又渐渐升到了二品的副都统之位。
大行的文宗天子十岁丧母。端赖恭王的生母静皇贵妃哺育成人。少年的文宗和恭王,是一母同胞的情分。静皇贵太妃薨逝以后,赠封康慈皇太后。恭王固然和大行天子各种芥蒂,但终因这份渊源,职位自但是然高于其他的兄弟。
五更时分,胜保好梦正酣,有人来敲房门。胜保一惊而醒,然后听得他的老仆颤抖的声音:“大帅,多大人已经进了中门,他,他是来传旨的!”
胜保破口痛骂,最后激愤之下,不知不觉中连“恭老六”的娘亲都扫了出来。
因而催促多隆阿,早至西安,“早日纾朝廷西顾之忧”。
慈禧和恭王终究压不住火,连降三道谕旨。口气一道比一道峻厉:
“该大臣务即力求挽救,毋再玩忽,谓朝廷宽典之可幸邀也!”
多隆阿对付道:“快了,快了,总要先办了胜保。”
是以辱及康慈太后,迹近背叛了。
不但如此,他还生出新的花腔,奏请以陕西巡抚“帮办军务”。如果奉准,陕西巡抚就成了他的名正言顺的部下,他的“札”,就更加理直气壮、挥洒自如了。
胜保部下的兵,颠末他近年来几次的侵饷、滥威。已经不是祺祥政变时候的兵了,更加不是八里桥时候的兵了。全然地打不了仗了。
这一天,正在西花厅和一班幕僚案牍“诗会”,材官出去,谨慎翼翼地报说:多隆阿将军的兵已经到了渭河南岸,在灞桥桥头安营了。
胜保“哼”了一声,说道:“多会堂不懂端方!他应抢先过来参谒上官,再安营的。算了,老多也是跟过我的人,晓得他大字不识几个,端方礼数甚么的,不苛求他啦。”
苗霈霖阴鸷暴虐,包藏祸心,朝野共知。他勉强就抚,不过迫于情势。而朝廷虽不得不对他怀柔姑息,但高度警戒,防备森严。苗霈霖正苦于周边都是监军,没法转动,胜保一纸调令,恰如久旱甘霖,今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多隆阿没有答复他的题目,微微一笑,说道:“谁晓得呢?归正上头如何叮咛,我就如何办。”内心却说道:你在上面熟谙人,人家前面就没有人了吗?
胜保一愣:多隆阿不是在潼关吗?他进省来做甚么?莫非来听节制?来啊,派小我去问一问。
不久,材官回报:多大人说,确切是来听克帅的节制的,明天一早就过来参谒。
胜保不当回事,他的那些部下,可都暗自嘀咕,满营民气浮动,有的人暗里底办理行李,已经做好了各奔出息的筹算。
说是密折,实在是利宾代笔,极精力的一笔颜体字。全折寥寥数语,掐头去尾撤除套话以外,最首要的不过十余字:“慈恩深重,臣不敢以私害公。”
“胜保督兵日久。平时自夸方略。所谓‘通盘筹划,洞悉贼情’者安在?”
这个差使,交给了荆州将军多隆阿。多隆阿部此时驻扎在豫西浙川,他奉了密旨,兼程北上,用的名义,是援救潼关。
德兴阿这个西安右翼副都统会跑到山西来,是拜胜保之赐。
这下子真正捅了马蜂窝。
慈禧的面上浮出笑意,这类委宛但果断的姿势,是在她预猜中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