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腊月

茹云从速请阮香玉去找丹尼尔来看。丹尼尔用听诊器去看，晓得这凉受得不轻，当下就有些沉吟，拉了茹云到门外，小声说：“这陶司令原本身子就没好全，这会子又折腾的，怕是不妙呢！”

她自小学戏，家务上全不灵光，幸亏穿衣打扮的事情还算熟行，就派了她带了几个裁缝给百口长幼赶制新衣、新鞋、新帽、新袜及领巾手套一类的东西，也是人尽其才。

这一年的夏季，抗战的情势呈现了转机，处州城内的日本守军退守了大半出去，多数也是因着他们东北防地的节节倒霉。如许一来，秋白领着自个的步队，和游击队的人合作，打的更是顺手，这一下，竟然就把处州城给光复了。

这一日是腊月二十，茹云忙得恨不能浑身高低长出四双手来。大打扫、做馒头、蒸年糕、炒花生……一样一样都是大事，都得她亲身批示调拨。

加上天井、廊沿、门堂、门楼、院墙、大门四周的一段街面，全部大打扫的事情紧锣密鼓也要三天。

再说蒸年糕，糯米粳米三七开对，大箩大箩地淘洗洁净，净水中浸泡一天一夜，捞起沥干，倒进石臼里春碎，筛出细细的米粉。

厨房里的厨子们先还憋了气用力忍着，到最后，终究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清如不知何事，跟在厨子前面笑。茹云脸上就一阵发臊，没好气地在一顿脚，本身也笑了，说：“小丫头，瞎扯八道。”

洗濯门窗桌椅是最烦人的事，只因为大户人家的木制家具讲究雕镂，雕得越繁复详确越好，这就必定苦了洗濯它们的人。要用抹布一点一点塞进弯弯扭扭的木雕中，来回地拖沓，把积尘擦净。遇有特别详确处，是用筷子头上缠了湿布，捅出来刷洗的。

茹云焦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米粉拌妥，用粗网筛子再过一遍，筛出来的湿粉松松撒入糕箱，再上蒸笼。接下来的关头便是由徒弟把握火候时候。

请来的年糕徒弟紧跟着往米粉中拌水拌糖。这是隧道的技术活儿，水拌多了会粘成团团，水拌少了又会使年糕疏松，多多极少全凭徒弟手里的感受。

茹云惊奇：“人呢？都哪儿去了？”

丹尼尔边说边又叹了口气，说是大夫医得了病，救不了命。这疆场上的人，如果受太重伤，一病下来就不是小事。

本年比较特别，因着处州城光复，再加上是头一回和吕家人在吕府合过节，因此这茹云要筹办的事情也是格外的多。

这边徒弟拌着米粉，那边打动手的就要抓紧烧火了，火候若不敷，蒸出来的年糕粘牙，看相也不好，主家就会感觉倒霉。

天哪，真是数也数不清的活儿！若没有茹云如许无能的总调剂，在吕家帮手指导着这些个听差先做甚么，后做甚么．这个家里还不要乱成一锅粥？

天井洒扫洁净，馒头年糕蒸妥，花生瓜子炒好，还得熬糖稀做花生糖，米花糖。要把风鸡风鸭从廊口拿下来浸泡、摘毛、焖煮。要蒸出大盘的腊肉、腊肠。要用花椒八角等等大料烹制出五香的猪肚、猪舌头、猪心、猪耳朵。

清如噘了嘴说：“没有人跟我玩。”

秋白到底是大病初愈，颠末这么一番折腾，整小我就捂在棉被子里，脚下蹬了茹云给他冲的汤婆子还是冷。冷到骨头里，冷得浑身瑟瑟地抖。

茹云顺手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有甚么都雅的呢？别在茹姨这儿添乱！去找你哥哥们玩去。”

茹云想了想，便道：“要么你去找邵家二姐姐，她不是也来帮手了么？”

还得要发好海参、鱼肚、鱼翅、鱿鱼，泡上香菇、木耳、笋干待用。要剖鱼、洗鱼，做鱼丸、虾丸、肉丸。活鸡也得宰杀煨烂，做海参鱼翅一类的汤菜是必得拿鸡汤吊味的。

至于秋白，固然口头是应下了去吕家过年的事情，但是此人一朝晨又被丹尼尔神奥秘秘给请了出去，这会也没呈现，茹云便想着，多数是有了甚么急事，怕是一时半会也不能来了。

那糕箱也有讲究，底板上刻有各种斑纹，有松竹梅兰，有福禄寿的吉利字样，年糕蒸好了倒出来，斑纹清楚地凸现在乌黑的糕上，中间再点一朵小小的红梅，真是标致极了。

清如“嘻”地笑起来：“二姐姐和刘哥哥两小我头靠头睡在床上说话呢！哥哥咬姐姐的舌头，姐姐不怕疼，还笑。”

茹云又是打动又是心疼，忙忙地找衣服给秋白换，又细声抱怨他不该去河边。秋白不觉得意，不过笑笑说：“快点把鱼清算了，煨一锅浓点的汤给缘君喝。”

丹尼尔就开了一些感冒的药，也不过是常见的那些个西药，倒是也没甚么特别。茹云救民气切，问他能不能用点参催催生机？丹尼尔就点头说，甚么药对甚么症，这会怕是甚么参下去，对秋白都没甚么用。

丹尼尔看了眼秋白，又望着茹云说：“只好先弄些药吃吃看吧。”

既然丹尼尔都说过他救不了命，茹云还能有甚么体例？一家人里病着个小的，现在又病着个大的，茹云替不了谁又帮不了谁，急得肝火上升，嘴角烧出一溜燎泡。

茹云听他话的意义，竟是非常凶恶，内心不免哀痛，眼圈儿都有点发红。当夜，秋白烧得提及了胡话，脸颊赤红，气喘如牛。茹云多少也懂点病症，知他必是转了急性肺炎。

先说大打扫，偌大的一个吕家，内里的房顶墙壁、桌椅板凳、角角落落都得打扫洁净，这就是一项相称浩大的工程。锦云大户人家的屋子都极高敞，要扫刷房顶的积灰，需得拿新扫帚绑上一两丈长的竹竿，由那身强力壮的仆佣高举着，顺檩梁顺次扫畴昔。

缘君倒出尽了痘花，渐渐地退了热，渐渐地浑身脱下一层皮屑，上高低下甚么陈迹也没有留。就是苦了秋白，此人硬撑了好几个月，总算是把这病症给硬是熬着压了下去。这个时候，就连丹尼尔也说秋白命硬了。

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吕老太太也能上阵，搬一个凳子在厨房里坐着，指导厨子他们如何做菜。杜鹃自称是念佛之人，性喜洁净，便由她监督洒扫之事。唐娇燕有身已经四个来月，因是夏季，穿了痴肥的棉袍，倒还不大看得出来。

茹云在厨房里忙着熬麦芽糖，筹办送灶神爷上天，清如闻到了甜味，跑进厨房，脑袋从茹云腋下伸出来，猎奇地东张西望。

此人的头部必得用薄布裹紧，以防仰脸看房顶时灰尘落入眼中。扫到哪间屋子，房里的桌床箱柜及坛坛罐罐都要用布遮起来，扫完再拿开，不然落下来的灰尘不成清算。

“济安哥哥上街买爆仗放，济时去同窗家玩，我一小我在房里描年画，实在是无聊透了。”

房间若铺着地板，这是比较好办的，拎来一大桶净水，用拖把全部拖上一遍就行。若铺的是砖，便很费事，要用铁铲子把砖面上经年积下来的泥垢一点一点铲洁净。这活儿根基上由家中的孩子们来干，过后一人赏一把铜子儿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