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母担忧

“真的？”孟有田畅怀一笑，也不客气，回身便坐了上去，拍了拍嫚儿，说道：“下去走一会儿，老坐着不活动，把稳冻坏了腿脚。”

“是，是紫鹃哪！”有田娘定睛观瞧，认出了来人。

“有田娘，今儿又没守着哇！”一个穿戴棉袍子的男人晃晃地走了个劈面，看似美意肠说道：“有田这孩子就是倔，掌柜的不嫌乎，他就签了那文契，给李家扛活，还能亏了他？非逞强，你说这屋子眼看要没了，在山里要碰上个豺狼猛兽，他那腿脚也跑不掉吧？”

站在村头槐树下的有田娘深深地叹了口气，揉了揉望得酸痛的眼睛，拖着冻得有些生硬的腿盘跚地向村里走去。有田，我的儿，你可啥时返来呀，娘每天牵肠挂肚，每天来这里守望，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娘也活不下去了。

有田娘捏了捏手里的洋钱，暗自叹了口气，紫鹃是个好孩子，识文断字的，长得也可儿，还知恩图报，但是有田……

宋先生人固然不错，但怯懦怕事。李大怀阴损刻毒，又交友官府，宋先生既讨厌他，又有些怕他，常日里但和李大怀有纠葛的事情，他一概不管，恐怕肇事上身。

这回柳无双有枪有人，与当年耍大刀时不一样了，不久他又重新立柜，在山里拉起了杆子，甚么黑话、端方都遵循从关东学的来。这家伙胆量大，也够义气，干了几票大的，九龙堂的名号便在这一带闯出来了。并且柳无双打着劫富济贫、锄暴安良的灯号，不祸害百姓，确也获得了来自社会底层的很多怜悯。

厥后，官府追得紧，柳无双便带着个五六岁的女儿跑了关东。传闻他在关东又拉起了绺子，阵容不小。九一八以后，日本人来了，他不平，带着弟兄们和日本人打了一年多，部下死的死，伤的伤，在关外实在立不住脚了，又带着几小我，领着女儿在前年跑了返来。

“是俺。”紫鹃走上两步，将手里的东西塞到有田娘怀里，低声道：“婶子，这是俺常日攒的钱，赶明儿把利钱先还上，等有田哥返来，总得有个地儿住不是。”

“光交利钱？你不是有钱了吗，把负债都还上不好吗？”阿秀不解地问道：“背着阎王债，来岁也翻不了身。”

“这哪行？”有田娘从速谦让，“你定是背着宋先生来的，如果让人晓得了，定要挨叱骂。”

“对，快点走。”阿秀将绳索在肩上套了套，加快了脚步。

“婶子——”有田娘刚到了家门口，从中间的暗影里走出一小我，轻声唤着。

……………

有田娘咬了咬嘴唇，脚步也不断顿，懒得理睬这个为虎作伥的好人，对儿子的担忧早已超越了封门砸锅的威胁。

宋紫鹃，村庄里宋先生的独生女儿。宋先生的名字叫宋文华，五十多岁，是个老秀才。因为他为人还算朴重，在村里能说几句公道话，又有点学问，说话爱嚼字眼，往年间村里人买地写约，说合调剂，都情愿请他来当其中人。宋先生在全村也算是个富户，出租地盘三十多亩，家中有一个老婆，却没有儿子，只要紫鹃这一个女子。

“来岁哪，嘿嘿，你不懂，归正这阎王债多数就不消还了。”孟有田坏笑了两声，来岁小鬼子要打来了，乱世当中，再凭着本身的脑筋，李大坏还是自求多福吧！

夏季傍晚的余照很快便从天空消逝了，远处的路和树林沉入了黑暗中，满布寒星的无月的天空对着萧瑟的河岸收回了微小的感喟。

“婶子不说，谁能晓得哩！”紫鹃又推归去，至心实意地说道：“有田哥还救过俺呢，这点情意您别嫌少。等有田哥返来，您也别对他说这事儿，他——”紫鹃欲言又止，暗自苦笑了一下，“俺得走了，可别让人瞥见。”说着，她回身吃紧忙忙地走了。

三小我不再多说话，只是抓紧赶路，到了岔道口便直接拐向十里村，直走出很长一段路，孟有田才略微放下些心来，转头对阿秀说道：“慢点走吧，到了前面我们就歇着，最好是磨蹭到入夜再进村。如果让李大坏瞥见这些猎物，可就都霸了去了。我只想把本年的利钱交上，可还想多吃几口肉呢！”

此人叫李仁忠，家里有十几亩地步，在村里算是其中等富户，之前东拉西扯，硬要说他和村长李大怀是一家。逢年过节，还要到李家家庙烧香上供。厥后，李大怀拿削发谱才把他证住，不过他脸皮厚，不在乎。现在他又对人说，他和李大怀是亲戚，他表姑家的外甥闺女的老舅，是李大怀他妈姨姨家侄女的表兄，归恰是没人能绕得明白。他比李大怀要大7、八岁，但是他口甜美舌，总要叫李大怀是表爷爷。并且这小子心特别坏，帮着李大怀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当初孟有田摔坏了腿，为了治伤，孟家借了李大怀家的高利贷时，就是他的保人。

“好人有好报，俺家有田可不会被狼叼走。”有田娘仇恨地向地下吐了口唾沫，“呸，不要脸攀亲戚、嚼蛆使坏的家伙才不得好死。”说完，回身就走。

阿秀不明白孟有田的话，也不好多问，抿了抿嘴说道：“有田哥，你也歇一会儿吧，这木架子我一小我也拉得动。”

“唉，美意当作驴肝肺，你真不晓得好歹香臭。”李仁忠瞪着三角眼，见有田娘理都不睬，狠狠跺了顿脚，“我呸，再有两天还不上利钱，就封门砸锅，看你硬气得几时。”

“九龙堂定是在镇上作了大案，官府不会罢休，我们快点走，直接回村，可别惹上费事。”孟有田边走边给阿秀先容了一番，然后有些担忧地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