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魔高一丈
笑罢，秦桧似是自言自语道：“这雪天，打更的都偷懒了。时候应当不早了。”
秦桧道：“巳时了啊？中午快到了。”
半晌以后，秦桧手中的狼毫悄悄一捺，终究摹完了《兰亭序》中的最后一个“文”字。秦桧悄悄地嘘了一口气，放下狼毫，后退两步，看着本身方才临摹的墨迹，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秦桧叹道：“十年心血，毕竟没有白搭。”
秦桧在书房内练字。这是他每日必做的功课。
秦桧接过老者递过来的汗巾，一边在额头上悄悄拍着，一边叹道：“葛先生缪赞了。我这幅临摹，最多不过是得其形，而不得其韵啊！真正的大才，还是圣上啊！黄、米、二王（注①），哪一名大师的字，圣上不是尽得其神髓？圣明莫过天子。前人诚不我欺。”
说至此处，秦桧俄然悄悄地皱起了眉头。
“以相爷圣眷之盛，想要撤除这几小我，还不是易如反掌。今后......”葛先生话说一半儿，脸上俄然暴露一丝古怪的笑容，说道：“冲正先生来了。”
秦桧将茶杯悄悄地放到桌上，复又笑道：“是我忽视了。老了。爱忘事了。葛先生的工夫，原是站着便能够修炼的。”
这处府邸，便是当今丞相秦桧的府邸。全部临安城内，或者说，全部大宋以内，除了当今官家的皇宫，便再没有比秦府更大的府邸了。
秦桧在专注地练字。老者在专注地看着秦桧。他看到了秦桧额头上的汗珠，却没有上前做任何事。他很清楚，这个时候的秦桧，不喜好被人打搅。
秦桧抿了一口参茶，笑道：“葛先生这话，如果传将出去，但是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相爷，这韩相公留着，终归是个祸害。本日必有一番乱战，机会不错。”葛先生道。
“薛仁辅、何彦猷、李若朴这三个匹夫，既然不肯替圣上与我分忧，这大理少卿与寺丞的位子，他们也不消再占着了。”秦桧眼中，闪过一丝凶光。
葛先生笑道：“杨统领少不得要暗中知会韩相公。只怕韩相公过后要悔怨了。”
秦桧又叹道：“葛先生谈笑了。我若只是迷恋繁华繁华，又何必如此劳心劳力？”
“相爷但是担忧风波亭那一边？”葛先生道。
秦桧一边持续揉着额头，一边又轻哼了一声，说道：“折腾了几个月，还未拿到供词，便是办事不力了。”
葛先生道：“本日之事，如果这位杨统领不去通风报信，怕是有些遗憾。不过，杨统领既然与韩相公沆瀣一气，相爷如果成心，老朽可择日走一趟。”
秦桧书房外的天井中，一样有一些下人在繁忙。不过，他们的行动要轻很多。因为他们都晓得，相爷怕吵，特别是当他在书房内的时候。而此时，相爷就在书房内。
“万俟卨与罗汝揖二人，办事不力啊！”秦桧以左手拇指与中指悄悄地揉着额头，说道。
似这等将一盆一盆的粗盐倒到路上化雪的，全部中原，除了秦府，怕也是找不到第二家了。这些粗盐，看上去固然粗糙，但对于等闲百姓人家来讲，一盆粗盐，能够供他们一家人食用好几年。
“相爷存候心。本日要去办差的差役，都是两位御史大人亲身甄选的。”葛先生道。
老者走上前，拿起案桌上的汗巾，递向秦桧，笑道：“相爷为何感喟？相爷这幅墨宝，便是二王再世，只怕也难挑出任何瑕疵了。”
与此时沉寂的韩府比拟，临安城中别的一处极大的府邸却要热烈很多。
秦桧放动手，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有供状，今后老是有些费事。韩世忠这个匹夫，少不得又要与我啰嗦一番。”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秦桧正在临摹《兰亭序》。他非常专注。也不晓得是因为书房中的炭火太旺，还是因为秦桧过分专注了，书房外风雪交集，书房内，秦桧的额头上却排泄了精密的汗珠。
府门外，高高的朱漆大门下，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正批示着几个下人将旧年的灯笼取下来。一旁，别的几名下人别离抬着两个大得吓死人的、崭新的大红灯笼，侯在一旁，一边缩着脖子，一边跺着脚避寒。
说罢，不待葛先生接话，秦桧又似自言自语道：“那位韩相公，怕是已经上路了。”
秦桧悄悄地哼了一声，说道：“这个杨沂中！”
现在的官家，不好细腰，却好风雅，特别好笔墨。秦桧身为朝中第一重臣，天然要在笔墨一道上苦下工夫。
葛先生道：“是的，相爷。中午快到了。”
离秦桧不远处，肃手立着一名边幅清癯的老者。老者身上的衣衫，对于如许的雪天来讲，显得非常薄弱。
注①：黄、米、二王别离是指黄庭坚、米芾、王羲之与王献之这四位书法大师。赵构前后练习了他们的字体。
“岳飞的死讯，临时还不成传出。圣上也该过个舒心年了。”秦桧接着道。
葛先生又笑道：“过了本日，有无供词，又有何妨？”
葛先生接过秦桧手中的汗巾，将桌上的参茶端起，递与秦桧手中，再度笑道：“相爷过谦了。世上最闲是天子。相爷日理万机，哪能似天子那般，经心浸淫文墨？”
葛先生微微一笑，却不答话。
秦桧摆了摆手，说道：“不劳葛先生吃力了。杨沂中这小我，只是有些呆愣，对圣上倒是一片忠心。大事既已定，杨沂中留着也无妨。”
府门内，各处天井当中，下人们如同穿越普通，来交常常，将一盆一盆的粗盐倒在天井里的路上。一些大树下，下人们在用力地摇着树干，试图将树上的积雪摇下来。
葛先生笑道：“相爷立下如此奇功，自此南北天下，繁华繁华，相爷享之不尽。”
秦桧又抿了两口茶，端着茶杯，走到太师旁，坐下身去，对葛先生道：“葛先生请坐！”
葛先生对秦桧悄悄一拱手，说道：“相爷客气了！老朽站风俗了。坐着反而不风俗。”
“相爷，这两位御史尚未拿到罪供，的确不假。但若要说他二人办事不力，相爷倒是有些委曲他们了。这两位大人但是亲身下堂，对岳飞用了好几次刑了。”葛先生笑道。
“不成！”秦桧摆手道：“圣上是个重情重义的人。韩世忠于圣上有恩。圣上未有旨意，韩世忠不能动，以免因小失大。”
葛先生道：“相爷，已是巳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