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父母情分
何恭也筹算用心苦读以备来年秀才试,只是偏生本年龄多,小陈表妹要出嫁不说,沈素的结婚亦在年底,沈氏嫁进何家两年多,还没回过娘家,伉俪两个早筹议好了,沈素结婚的时候要一道去岳家住几日的。
陈家场面摆的很大,即便是嫁闺女,也不输娶媳妇时的气度了。陈姑妈更是穿的喜气洋洋,亲戚们亦都提早到了,只是等了半日,直到吉时都快过了,才见宁家的喜队仓促而来,迎亲的管事神采极是丢脸,与陈姑丈道,“六爷不慎跌了马,已送回家去了……”
何恭夙来是个心软的人,道,“不会吧。姑丈不似那样的人。”
待奉侍着何老娘歇了,伉俪两个回房,沈氏倒了盏温茶给丈夫,问,“如何了?”
“不好说。听姑丈的意义,既已过门,就是宁家的人。为夫守节,是应有之义。”何恭眉心微皱,“姑丈若不肯出头,另有甚么好说的?”
陈姑妈几日不得安稳,三天后接到宁家报信,宁六公子迎亲路上跌了一跤,不幸过逝。陈姑妈听到这动静,当下便厥了畴昔。
沈氏柔声道,“阿素结婚,我们离得又不远,做姐姐姐夫的要不露面,不知要给家里人如何说呢。就是相公脸上,也欠都雅。”
何恭叹口气,“怕是不大好说。”
沈氏声音虽软,倒是分毫不让,“常日里虽是常见,阿素结婚一辈子也就这一回。”
沈氏一挑眉毛,何恭呷口茶,低语道,“我听四表弟悄悄同我说,姑丈得了州府的盐引。”
沈氏道,“我跟相公说吧。”
何况,贤姑太太是在娘家守寡,还奉侍着父母归了西,有如许的名声,娘家兄弟子侄再不敢虐待她半分。
第13章 父母情分
沈氏的话倒给何老娘提了醒,何老娘只顾悲伤,一时没想到,闻言道,“是这个理。可不能叫芳姐儿一辈子就如许担搁了。”何老娘常日里喜拿贤姑太太说话,可说到底,有几个女人能情愿过贤姑太太的日子。何老娘夙来待陈芳不普通,此时可贵夸沈氏一句,“还是你们年青人,脑筋转的快。”
宁家管事道,“今儿是大日子,三爷让五爷过来代六爷迎亲,三爷说,再如何着,也不能委曲六奶奶。”新郎在迎亲路上坠马……就在陈家已有民气里想着,是不是小陈女性命硬克夫甚么的。若本日不迎娶了小陈女人进门儿,他日还不知要传成甚么样。
沈氏谦道,“母亲只是一时没想到罢了。还是让相公奉侍着母亲去姑妈家走一趟,一家子有个章程,背面的事才好办。”
沈氏脑筋快,唇角一勾,已将事想得七八成,眼中暴露一抹冷意,低声同丈夫道,“你别嫌我把事往坏处想,我嫁你这两年,也算长了些见地,听忻大嫂子说,忻族兄那样的本领,想开个卖盐的铺子,也只是在我们县一年卖个三五百斤罢了。姑丈一下子得了州府的盐引,可不是三五百斤的事儿。何况,如许的事,断不是一时半晌就办下来的。好端端的,陈家表妹是如何得的这桩婚事?是先有盐引后有婚事,还是先有婚过后有盐引,这里头必定有事儿。”
何老娘拉着老长的脸,硬梆梆道,“去一日倒也罢了。”
何子衿问,“娘,我今后能去上学么?”
沈氏暗叹一声,引开何老娘的眼泪,道,“母亲,我这话不入耳,不过,还是要先想一想,表妹今后要如何办呢?”
“盐引?!”这年初谁都晓得贩盐是大利,只是,若非与官府熟悉,等闲贩子哪能做盐课买卖?沈氏问,“没传闻姑丈贩盐哪?难不成是宁家帮手?”
事关儿子,何老娘也只肯小退一步,道,“那两日也差不离了。”
何老娘哼一声,“还是快些给我生个孙子,也好传承我们何家香火,总不能叫阿恭膝下空空。有胡想着闲事,弄那些酱菜,得吃到几辈子。”
何老娘泪眼恍惚,看沈氏一眼,见沈氏亦是伤感的模样,对她的恶感倒是去了些,一时没明白沈氏的话,问,“甚么如何办?”
看闺女扑闪着吵嘴清楚的大眼睛听着,沈氏也不耐其烦的念叨,“拿这腌酱菜来讲,其合用的就秋油、大料、桂皮、姜、蒜几样东西,除了用量外,你用好的秋油和差的秋油,腌出来就是两样的味儿。别的都能唬人,唯吃的是唬不了人的,用没用心做,一尝就能尝出来。”
沈氏笑,“那就别去了。”
沈氏正色道,“现在虽不当提这个,可我们毕竟得为表妹考虑。表妹虽进了宁家大门,毕竟没有圆房的。表妹合法芳华,哪怕要守着,宁家是个甚么章程?别的非论,表妹既要守节,宁家六公子莫非能没人打幡摔瓦,好歹表妹膝下得有个孩子,才是一辈子的盼头。”因事关小陈表妹,沈氏不好将话说的太明白,如果按沈氏的想头,好端端的大闺女,虽过了门儿到底没圆房,待宁六公子的丧礼一过,将小陈表妹接返来,将事冷上两年,另寻一门婚事,才是上策。不然,有多少孀妇能活到贤姑太太那程度的,不是沈氏看不中小陈表妹,实在是现阶段看不出小陈表妹能有贤姑太太的水准来。
沈氏道,“你别忒心实了,只可惜了陈家表妹,遇着如许的事,若父兄不肯为她出头,谁还能说甚么呢?”
何老娘连连点头,午餐都顾不得吃,赶紧命儿子去街上找车马,母子两个仓促去了陈家。
何子衿道,“我晓得,现在念大伯娘每天看着涵哥哥写字读书,我去了也不叫涵哥哥跟我玩儿。”
何恭叹口气,他对陈芳虽只要兄妹情分,倒是自小一道长大,现在陈芳遇着如许的事,何恭不免为其可惜。沈氏叹,“或者,这就是表妹的命吧。”父母情分上差一些,真就将个闺女作价给卖了。
何老娘晓得后非常不满,直接对沈氏道,“你男人考功名还不是为了你,将来他为官作宰的,诰命也是在你身上。你娘家又不远,甚么时候归去不可,偏生要赶这时。”
“常日里也常见的,那里就差这一日。”
沈氏笑,“你也想上学?”
何子衿听的直点头,沈氏笑,“看你这模样,仿佛真听懂似了。行了,拘你这半日,早想玩儿了吧。叫翠儿跟着你,去找涵哥儿玩吧。涵哥儿来岁就要进学了,今后再一起玩儿可不轻易了。”
沈氏道,“当天来回,怕是赶不及。夜里赶路不安生不说,城门也早关了。”
“我可不肯意当睁眼瞎。”何子衿装模似样地,“听涵哥哥说,学里能学好些东西呢。”
何老娘哼一声,“要不是看着阿恭,哼!”如果不看着儿子,她底子不会答应这等狐媚子进何家大门!
何恭又能有甚么体例,叹口气,“娘打叠起精力来,您都如许了,姑妈还指不定甚么样了。娘先定了神,也好畴昔劝一劝姑妈。姑妈内心的苦,能跟谁说呢。”
沈氏笑,“等你大些,我教你先认些字。”
小陈表妹行吗?宁家那样的大户人家,小陈表妹即便守寡也必定要守在宁家的。何况,宁六公子是接亲路上出了不测,知礼的说不与小陈表妹无干,可更不知多少小人公开里嚼舌根说小陈表妹命硬呢?哪怕宁家通道理,可如许年青守寡的小媳妇,一进门死了男人,就是宁氏主家知礼顾恤,可天长地久,身边没个男人撑腰,小陈表妹在婆家的日子得如何过?
陈姑丈眉毛一拧,陈姑妈大惊失容,赶紧问,“半子如何了?”这,迎亲路上出如许的不测,多么不吉利。
直到下晌,母子二人方返来,得知在陈家并未用饭,幸亏沈氏早命厨下预备着,忙命摆饭,何恭也在母亲屋里用了。
便是何老娘听到此事,也非常哭了一场,为外甥女悲伤,同儿子哭道,“怎生地这般命苦。这今后日子可要如何过啊。”小陈女人这个,还算不得望门寡,却真真是守活寡了。
沈氏笑一笑,“母亲前儿还教诲媳妇,说相公要用心科举,让媳妇好生奉侍相公。母亲的话,媳妇怎敢不平从呢?”
何老娘抹一把泪,又心疼大姑子,“我这心都跟刀割普通,你姑妈不知要如何悲伤。你姑妈养了五男二女,你表妹是小女儿,也最疼她。我这薄命的丫头啊……”说着又是一通哭。
沈氏笑容更深,逗她,“那你得听话。”
母女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天,沈氏的酱菜才腌了一半,就到了小陈表妹出嫁的日子。
沈氏笑,“这能有甚么秘方,做得细心些就是了。别的不敢夸口,厨下这些事,一个用心一个不消心,便是天差地别。”
何子衿的确迫不及待,道,“明天早晨就教我么教我么教我么教我么。”
何老娘暂熄了火,沈氏乐得松快,恰好带着翠儿腌酱菜。何子衿人还没酱缸高,也喜好跟在沈氏身边跑跑颠颠,间或问她娘是不是有秘方,的确她娘腌的酱菜味儿不赖。
何老娘叫沈氏噎的几乎翻了白眼,不耐烦的打发她下去了,同余嬷嬷的抱怨,“你总劝我宽和些,可你看看这死狐媚子,我说一句,她有八百句等着我,只嫌我不早死呢。”
陈姑妈六神无主,她倒没想着闺女命硬克夫甚么的,陈姑妈想的是,宁六郎到底摔的如何样了?若不打紧,闺女嫁畴昔亦无妨。可若摔狠了,这是闺女一辈子的大事哪!但,若宁六郎无毛病,如何要兄弟代为迎亲……陈姑妈一时心乱如麻,拿眼望着丈夫,只盼丈夫能拿个主张。陈姑丈未多说,立即便允了。跟来的宁五对着陈家佳耦略施一礼,代弟迎亲,将小陈女人迎进花轿,往州府而去。宁六公子在路上出这般不测,亲戚朋友也没吃酒的心了。陈姑妈神采暗澹,心悬到嗓口眼,还是亲戚朋友俱安抚,说些“吉人自有天相”的话。
沈氏瞧着何老娘伤痛的模样,心道,何老娘并非没情义的人,只是,何老娘与她没有情义罢了。
余嬷嬷是受了何氏暗里丁宁的,就是余嬷嬷本身也觉着,何家就这么几口人,何不消消停停的过日子呢?这两年她冷眼看下来,大奶奶可不是好相与的,何老娘终有老的那一日,这个家,到底是大爷大奶奶的。何况,常日里大奶奶暗里对她很不错。余嬷嬷也乐得为沈氏说两句好话,劝道,“大奶奶才几岁,这个年纪,经的见的少,说话不留意也是有的,太太何必计算。依奴婢的私心,只要把大爷奉侍好,大爷顺顺铛铛的考了秀才,纵使大奶奶有些不敷,太太你耐烦教她一二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