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厉鬼（一）
这世上所谓邪门之事常常通过这些隐蔽的、猎奇的、错愕的言语越传越古怪。
也是，现在恰是如饥似渴赚功劳的时候。
官妈妈刹时忘了早上的大消息，一边清算一边唠叨，“…小女人家家的！就学不会整齐！我如果婆家，我都讨厌你这类媳妇儿！能识文断句有甚么用？一个早晨的工夫，汤婆子也不晓得放在隔板里，书也不晓得收好…”拿起花笺纸在空中散了散，“你要再乱放，我就全给你烧了！”
三月二十三，江西宦海的女眷太太来了大半，李氏携赵华龄长袖善舞，四下号召。檀生和两个庶女坐在席下，来往官眷见传闻中的赵大女人姿容绰约，年事虽小却身量纤长，五官眉眼艳得像夏季天井中的美人蕉，色彩极正，便不由几番夸奖，“贵府大女人得道术真传，又生得这般样貌气度，实在是有幸有幸呀！”、“一早听闻赵大女人铁口妙算，本日一看实在名不虚传！”、“你家大女人与几位赵女人不甚相像，是真美”….
赵家内宅的氛围一日比一日发急，即使主家下死令，决不答应妄自猜想、群情，可舌头长在人嘴里，你说不准群情人家就不群情了吗？
赵华龄紧跟李氏，佩点翠玉环，着蹙金月华裙，非常傲岸地昂头从檀生三人面前走过。
官妈妈将被子一把扯下，抬高声音，“还睡！出大事了！”
刨了人家坟前土，也不怕断子绝孙？
以后倒也没在提这事。
不过半个时候，此事就在赵宅里传遍了，官妈妈一手提箱笼，一手夹袄子，风风火火地把懒起流口水的自家女人唤醒，“太阳都晒屁股了！”放了箱笼，看小女人侧榻熟睡，榻边有翻了一半胡乱斜放的书，凉透了的汤婆子，几张散落的黄符纸和花笺纸...
谈个鬼的心，这鬼不来找她交心就不错了。
至松鹤堂请晨安时，堂内几个华语笑嫣然，分毫未提及此事。檀生打了个过场，便知赵显强压下了此事，不准府内有群情之声。
佛道两家，殊途同归，做法念佛都喜好用黑狗血，一来镇阴，二来正阳；昔日乡间另有让小孩子自出世就带狗牙，栓狗牙的那根红线甚么时候断，这狗牙甚么时候才气取下来。
前头几句都还好。
檀生蓦地复苏。
乃至传言说赵宅中藏有厉鬼。
赵显历经数日不眠不休，恰逢本日沐修，一大朝晨被扰了清梦，披着外衫气冲冲地大门口。
同一个大昭，同一个妈。
排闼见那十几只死不瞑目，非命在赵宅门前的猫。
赵显目瞪口呆，后背垂垂蔓上一股凉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最后如何俄然呈现了个棒棰呀…
李氏神采完整垮了下去。
李氏广下邀帖，请江西宦海的女眷太太们前来赵府好生一聚，布政使夫人比魏朝大五岁，已然没有精力办这些集会，李氏出身好，丈夫前程也好，由她来下这个帖倒使得。
“今儿一早，门房翻开大门，见着了十来只死猫全都死不瞑目趴在赵家大门口！瞧着那叫一个邪性！门房黄春家的不敢去碰这些邪物！还是管洒扫的周管事让人两架牛车运到郊野一把火烧了！”官妈妈提及来，胳膊上鸡皮疙瘩起了一串。
檀生一昂首便见李氏神采更加绷不住了。
檀生迷迷瞪瞪，“出甚么事儿了？”
死猫带怨，为邪物，为阴，是大不吉。
经檀生猜测，照设局之人的尿性，这多数是抔坟前土。
她只不过昨晚因与厨房刘婆子唠嗑，而健忘清算房间...
嗯...
出身高的儿媳可贵软声软语地阿谀，赵老夫人抿嘴改正，“我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出甚么风头呀！”
做这个局的，是道术中人。
她做错甚么了？？？
一早晨的工夫啊！
“咦，如何不见平阳县主？传闻翁太夫人身材安康了很多，翁家本日如何没来？”那棒棰持续发力，左顾右盼找翁家，偏活泼作、声音又大，不由惹来世人存眷。
檀生抿唇点头笑。
“哪儿来的就该滚回哪儿去，野鸡就该和野鸡呆一块儿。”
这个来由，充分了吗！？
毕竟在她们眼中，檀生实属业界权威人士，能遇鬼杀鬼，杀不了鬼，起码能与鬼谈交心。
赵家正被人奖饰为大善之家，哪知转个头就被门口的死猫打了脸。
与娇园熟悉的丫环、婆子托官妈妈求谷穗，企图探探檀生口风。
唯独没请翁家。
死猫四肢生硬，獠牙微露，绿油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因为她惊骇翁家来了，会给赵檀生这个该死被千人枕万人尝的贱人做背景！
“平阳县主身份多高呀，若请来了，是母亲您坐堂桌还是县主坐堂桌好呢？既是赵家出人着力出银子来办的集会，还是我们家的人去出这个风头好！”李氏可贵转性，投其所好向老夫人解释为何没请翁家。
赵华容口里的糕点吃不下了，一脸发懵。
檀生埋首啜茶，赵华芝凑过身来轻声私语，“这是闵夫人，是承宣布政使司经历司礼大人的老婆。”赵华芝声音更低了，“也不知为何，与夫人一贯不太对于，若非此次礼大人赈灾大功，夫人也不会下帖请她。”
以后几日，赵显出门均左顾右盼，如履薄冰，恐怕一下脚就踩到一名猫先生的尸身。接连三日安然无事，赵显神清气爽，哪知刚出门就见一棵半大的槐木立在门口；随后，赵显别离在赵宅门口捡拾到几窝惨遭灭门的鸟，几株奇形怪状的树杈，以及几团带有血腥气的泥土。
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她前些日子还被赵檀活埋了一只玉快意呢！！
猫有九命，眼如恶蛇，本就是灵物。
说来也巧，赣水决堤后，江西雨势渐小，模糊有春山可望，草木蔓发之气。
檀生“哎哟”一声，捂被子翻身。
仿佛带有无边仇怨。
在别人门前放死物，本就是孙子行动，损阴德；在别人门前放死猫，这是有大仇怨，一猫九命，十几只猫，数百条命抹了鲜血跟着你，就算你不信，可夜深人静时，试问你惊骇不惊骇？檀生面色一沉。
可谓一呼百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