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待嫁
“我梦见卫恒身穿喜服,悄悄拿开新妇遮在面前的大红团扇,团扇后的那张脸,和我一模一样,便如是铜镜中映照出来的普通……”
本来竟是卫畴命人监督于我?
我先前同她联床夜话,曾将之前几次见的到异象假借梦境模糊跟嫂嫂提了几句,让她非常有些忧心。
可我那位死了的夫君却不是旁人,而是先前卫畴最大的政敌汝南程氏的家主。
姨母极重申明,最怕别人讲她苛待原配所出后代。是以,在未嫁程熙之前,凭着我中山甄氏的出身,完整配得上卫恒的身份职位,姨母也才会生出两家攀亲之意。
姨母说完了她要说的话,并没有再放我归去,以备嫁为名,在她的院落旁侧,另拨了一处居室与我,将本来的服侍的婢子从两人加到了八人。
姨母话中尽是担忧。
虽说三年前姨母曾心心念念想将我许配给卫恒,但是现在事过境迁,以今时本日的景况及姨母之为人,她当不会再想我嫁给她的继子。
第二日一早,我正坐在妆台前怔怔对着铜镜入迷,一阵短促的脚步声响起,嫂嫂如一阵风般旋了出去。
姨母拍拍我的手,感慨道:“还是阿洛知我。自从丞相安定全部北方以后,他麾下请立世子的呼声此起彼伏,当此敏感之时,不管是丞相哪一名公子的婚事,我都未曾多嘴,全由丞相作主。”
若我仍旧像宿世那样嫁于卫恒,那么在运气之路上等着我的,便还是那可骇的……
我心头一黯,“那婢子是姨母所赐,想不到,不但服侍我的饮食起居,便连我见了甚么人,说了甚么话都要同姨母一一回禀。”
“我总想着,我所出的两个孩子都还小,子文才十五岁,另有五年才气行冠礼,璜儿年事更小,无需这么早便筹算他们的婚事。”
此番和嫂嫂相逢后,她再问起卫恒,我只说他是我的杀夫仇敌,心中对他除了仇恨,再无其他。可为何嫂嫂竟还思疑我心中还是有他?
一是为了表白,固然我和卫恒已有婚姻之约,但他因姨母之故对我的仇恨,已然使我对他的倾慕之意灰飞烟灭。是以,我被卫畴转而嫁给程熙,便算不得是棒打鸳鸯。
但是现在,卫畴刚成为齐王,世子未立,而卫恒是有望被立为世子的公子之一。此时将我这个妻族毫无助力的再醮妇人许配给他,却为本身亲子求娶清河崔氏这等旺族之女,只会惹人非议。
嫂嫂仍旧每日都来看我,却再也不见岩弟。嫂嫂说,卫畴现在极是爱好岩弟,将他带在身边,寸步不离。
“阿洛,你可知昨日晚宴时,丞相将你许给了谁?”
的确匪夷所思,若非切身所历,我也不敢信赖这竟是真的,不管是我梦中所见,还是晕眩时脑中闪过的零散片段,都在某个极其要紧的时候,表示着我而后的运气,并且那运气还串连成了一条线。
“阿洛,你昨夜又做了些甚么奇特的梦?”嫂嫂皱眉问道。
让本身的儿子娶一名再嫁妇人算不得甚么,但如果这位再醮之妇是部下败将的未亡人,这就有些奥妙了,算不上是一门门当户对的好婚事。
倒并不是因我已嫁作人妇,时人并不看重女子是否是再醮之身,只要女子品德出挑,别说是二嫁,三嫁四嫁五嫁也都尽皆使得。
帷幔后似有一道身影一闪而过,我忙朝嫂嫂摇首,表示她不成再说,可惜已经迟了。
“我并没有叮咛她做这些,是丞相方才命人传话给我,说你竟心生离意。”姨母淡淡地解释了一句,并不再多言。
梦中,卫恒夺走了程熙手中的合卺酒,而梦醒后,他夺去了程熙的性命,让我未及圆房便成新寡,现在又成了我的未婚夫,统统都果如梦中所示。
嫂嫂话音一顿,似是不知接下来的话该如何开口。我们姑嫂之间无话不谈,我对卫玟偶然,她是晓得的,而我昔年对卫恒的情义,她亦是心知肚明。
我亦苦笑道:“敢问姨母,将我许给三公子,是否是丞相的意义?”
我摇了点头,轻声问道:“还请嫂嫂先奉告我,昨日晚宴上,丞相是否求与清河崔氏联婚,为他的某位公子求娶崔公的爱女?”
“我亦曾问过丞相,他只说将你嫁于子恒,是因他感觉,只要你作子恒的新妇,才是上上之选。何况,子恒也已经答允了这门婚事,并无任何不满。”
“你已不再情愿这门婚事,甘愿分开卫府,也不肯再嫁给你当年心悦之人?”姨母轻声问道。
我转头看向嫂嫂,拦住了她的话头,“嫂嫂,你先别奉告我,让我猜上一猜,看我……猜的可对?”
这等不智之举,姨母当是不会做的。
“虽说是曾有所做之梦成真的传闻,但是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嫂嫂还是不敢信赖地喃喃道。
嫂嫂瞪大了双眼,“你如何晓得的?莫不是卫珠那丫头抢在我前头奉告你了?”
“丞相既成心搀扶子文,许是想立子文为世子。”我轻声道。
我到得姨母房中,她现在虽已贵为王后,却还是昔日司空夫人的简朴打扮。
大雍第七位君主孝明天子的母亲便是死了头婚丈夫后,被选入宫中,最后入住中宫,被立为皇后。
“不错,昨晚丞相俄然向清河崔氏提亲,当时在坐之人还觉得丞相是为了给三公子求亲,毕竟三公子在他诸子中,年纪最长,还未有妻室,却不想――”
“嫂嫂放心,我只是……昨晚做了一个梦,想看看,是否如那梦中所示……”
我刚和嫂嫂用完早膳,姨母身边的郑媪便带着四名婢女,说是姨母相召,请我到她房中,嫂嫂本想同我一道畴昔,却被郑媪客客气气地拦下。
“是以,前几日丞相问我,同清河崔氏攀亲可好,我只当他是想为子恒说亲。毕竟子恒在他诸子中最长,却至今未曾有妻室。却不想,他竟是将崔氏之女配给了子文。”
清河崔氏乃是翼州最大的世族,族中人才辈出,任谁得了如许的妻族,都是一份极大的助力。
见我如此平静,嫂嫂脸上忧色更甚,担忧道:“阿洛,你……”
姨母长叹道:“丞相的心机,谁能猜得透?他一时对我说,璜儿在他诸子当中,最是资质聪慧,堪继他的大业,一时又说子文像极了他年青的时候,一样的文采飞扬,一样的热忱敞亮。现在又在两个儿子的婚事上高文文章,他……唉……”
若我此身已是重活于世,是否阿谁奇特而可骇的恶梦便是我宿世的经历,残存于我灵魂当中,每当要紧的时候,便俄然闪现,提示我宿世的运气轨迹。
姨母避开我的眼神,“阿洛,我是不会违背丞相的意义的。”
我沉默半晌,“丞相此举,或许自有他的企图,只是,为何要将我牵涉出去?他若不肯让三公子的妻族强过子文,大能够随便为他娶一名式微士族之女,为何定如果我?”
二来则是让嫂嫂晓得因当年宛城之事,卫恒卫华姐弟对姨母的怨怼,万一卫家俄然产生甚么变故,也好早做筹算。
姨母亲身扶我起来,携着我手到榻上坐下,苦笑道:“想来你已知这喜信了。”
我再次摇首,“并没有旁人来奉告给我晓得,是我昨晚的……梦境……”
我朝她微微一笑,“却不想丞相倒是为了六子卫玟求娶崔公爱女,反将我这个程氏的未亡人,重又许给了卫恒为妻。”
嫂嫂只是震惊了一小会儿,便规复如常,她双手扶在我肩上,沉着地问我。
因而,我明白了嫂嫂为何再也不提带我分开卫府,和她常常看向我时惭愧的眼神。
“那姨母可会助阿洛分开?”我心中又生出一线但愿。
昨晚的酒宴之上,任几位智囊如何旁敲侧击,卫畴均是呵呵一笑,半点口风不露。跟着就定下了两个儿子的婚事,给年纪最长的儿子打着完璧归赵的灯号配了我这么个再醮妇人,却为心疼的小儿子求娶旺族之女。
“阿洛,奉告嫂嫂,你是否还想嫁与卫恒为妻?”
卫畴接到天子的圣旨的第二天,就立姨母为齐王后,却对峙哪位公子为世子不置一词。
“王后有些体已话要同甄夫人一叙,还请张夫人勿怪。”
天子册封卫畴为齐王的圣旨,已于前日颁下,短短两个月之间,卫畴已是王爵加身,成了大雍立国以来,头一名非刘姓皇族而以异姓封王之人。
见我神采不对,嫂嫂立时觉悟过来,忙改口道:“既然你不肯嫁他,那我们就不嫁,嫂嫂带你分开这里便是!”
在我分开许都,嫁到邺城前夕,因恐本身去后,再难回到亲人身边,又见嫂嫂已然伤势病愈,便将我同卫恒之间的各种,悉数奉告给了嫂嫂晓得。
在这卫府当中,我看似还是自在之身,可随便走动,可不管我去那里,身边皆有人跟着。
我微微一怔,不明白嫂嫂为何还要如许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