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纳妾
“夫人快请坐下说话!免得转头子恒又来发兵问罪,替他的宝贝夫人打抱不平。”
她面上还是罩着一层寒霜,但待我倒是比三日前客气很多。
许是因宫舍有限,每当雍天子来行宫长住时,除了皇后和卫朱紫能伴驾随行外,其他妃嫔皆被留在许都,因为来了也无处可住。
“子恒是我看着长大的,他脾气冷酷,极少会迷上甚么,可一旦沉迷,那便再难放下。”
“夫人也不消急着答复我,无妨先见一见李姬、任姬,大师一道喝杯热茶,闲话几句,再作决计。”卫华此时,面上寒霜皆去,竟是笑看着我道。
我本想依礼先去觐见皇后,卫华派来的宫人却不承诺:“是我家朱紫请夫人前来,而非皇后。亲疏有别,夫人还是先去见我家朱紫的好。”
我微微一笑,“以是朱紫这便急不成耐地要给他房中送人了?”
因爱方生妒,现在的我,对卫恒已无涓滴爱意,又怎会再去为他而妒忌?便是她再塞给卫恒十七八个美人做妾室,我也涓滴不萦于心。
“是又如何?我这都是为了他好,李姬与任姬出自乡党名族,其父兄皆在朝为官,颇得父王赏识,与子恒而言,助益很多。”
到底在宫中待了三年,本来生就一根直肚直肠的卫华,也学会那些拐弯抹角的盘曲心机了。想是见先前直接教唆诬告全不管用,便筹算换另一种体例来笑里藏刀了。
“朱紫尽管明言。”
“这娶妻一事,是父母之命、媒人之言,但纳谁为妾,纳几名妾室,父王倒是不会管的。是以,我故意再给子恒添两名妾室,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李姬一袭蓝衣,秀若芝兰;任姬红衣似火,艳若玫瑰,俱是可贵一见的美人。
“此事朱紫该先与介弟相商,若他同意,我自无异意。”
“再过半年,卫玟便要迎娶清河崔氏的嫡女。夫人虽出身中山甄氏,但现在母族已没甚么权势,怕是帮不到子恒多少。”
面前这一幕实在过分诡异。我从未曾想过,有朝一日,竟能从卫华口中,听到她诉说卫恒对我的情义。这的确比冬雷震震夏雨雪还要匪夷所思。
“纳妾?”我脑中模糊一痛,似是又有一些影象呼之欲出。
她既主动免我施礼,我自不会再朝她躬身屈膝,挺直了身子淡然道:“朱紫向来便不喜我,见我一次便起火一次,未免朱紫见了我又生恚怒,自是不来进宫的好。”
“我本日召你前来,只为一件事。”
我可不信,她只是嫌我未及时入宫给她问安,便这般大张旗鼓地非要我入宫。
到了卫华的芙蓉殿前,我本觉得以她对我的怨憎,多数会趁机刁难于我,将我在门外晾上些时候,不想那宫人刚一出来通禀,便立时出来请我入内殿。
“朱紫当是最不肯我同介弟恩爱敦睦的,不然也不会在我大婚当夜送去那样一份贺礼。为何三日不见,朱紫竟一变态态,反倒替介弟做起了传信的青鸟,若非朱紫相告,我竟不知,介弟对我竟是这般故意。”
她放缓了语气,头一次在话语里透暴露一丝真情实意,“凡是女子,谁愿与人分享夫君?我晓得要你一下子便替子恒纳两个妾室归去,你心中定然不好受。可你既是子恒的老婆,他又如此待你,你便当事事为他筹算。”
卫华丢给我一记白眼,气冲冲道:“你当我没与他提过吗?早在你同他结婚前,我便同他提过数次,全被他一口回绝。昨日我命温媪出宫再去问他,他竟然说甚么现在他的内宅之事均由你做主,未得你允可,他不敢纳妾!才嫁畴昔三天,就将我弟弟拿捏的服服帖帖,甄弗,你可真是手腕高超!”
“朱紫请讲。”
她这是要逼迫我认下这两个“mm”。
因卫畴生性简朴,夙来不喜豪华,不但他本身的齐王府邸舍不得大兴土木去重新制作,直接用了程氏的旧宅,就连雍天子的行宫也只是修了五座宫殿,十数间房舍。
“因为当年宛城之事,这么些年来,他从不近女色,感觉美色是这世上最最可骇的毒药,蚀民气肺,杀人于无形。可谁想他见了你以后,竟还是一头栽了出来,任我如何禁止,也全都无济于事。”
卫华不悦道:“甄弗,你既已嫁于子恒为妻,便该称他夫君才是,我们说了这好久,你左一个介弟,右一个介弟,重新至尾,我就没听你唤过他一次夫君。”
长姐如母,卫恒又生母早逝,按理我是当在婚厥后给卫华问安,想来我宿世亦是这般做的,明知她不待见于我,却还是事事顾虑全面,竭经心力想要同她这位大姑修好。
但现在,连卫恒在我内心都不过是个挂名的夫君,她这大姑姐又算得甚么呢?
但这又与我何干,我同符婕那几分姐妹交谊,早在她上回力劝我入宫和她共侍一夫时,就已耗损殆尽。此番想先去见她,不过是依礼而行罢了,既然卫华的宫人不放我去,我也没再对峙。
既然我和她相互皆是相看两厌,又何必相见?若非她强召我进宫,能与她老死不相来往才是最好不过。
莫非这姐弟俩打的是一个主张,都是想用几句话拉拢我,让我好断念塌地帮着他们去争世子之位。
我微浅笑道:“不知朱紫感觉我当如何回报介弟的密意。”
我抬手重抚额角,虽被这类种心境扰得有些头痛,但我清楚,这些不过是我宿世的影象罢了。
她立时沉下脸,恨恨地瞪着我,却没再说甚么让我离她弟弟远些的话,反而道:“看来还真逃不过那句话,‘豪杰难过美人关’,我再是讨厌你,可谁让子恒恰好就被你迷住了,我又何必再做恶人,免得伤了我们姐弟情分。”
她略顿了顿,“传闻子恒这三天都在府中陪你?你二人极是恩爱?”
“虽说你有个姨母是齐王后,可夫君才是女子平生的依托,夫贵方能妻荣。你如果个聪明女子,便该晓得,如何做才是对你夫君最好!亦对你最好!”
事有变态即为妖,我可不信卫华真会这般美意。
我抬眼看向卫华,见她也正笑吟吟地看着我,面上神情颇是愉悦,“我这位弟妇最是驯良不过,你二人还不快给姐姐敬茶。”
一个小小的宫人言语之间都敢这般猖獗,看来侵占华入宫后,这几年符婕这位皇后的日子并不好过。
“确如朱紫所闻!”我回她一句,谈笑晏晏,总不能老让她给我添堵。
想是早得了卫华叮咛,她二人给卫华行过礼后,便袅袅婷婷地走到我身前,“妾任氏、妾李氏,见过甄夫人。”
卫华接下来的话仿佛奉告了我答案,“这回父王重提旧事,非要将你嫁与子恒,我本来觉得他会像之前一样,持续违逆父王的意义,没想到,他竟然二话不说就承诺了。”
见我还是用“介弟”二字来称呼卫恒,卫华眉头一跳,没再跟我在称呼上白搭唇舌,冷声道:“我要你替子恒纳妾。”
“敢问朱紫召我入宫,所为何事?”
“单凭子恒的边幅人才,便不知有多少世家贵女暗中倾慕于他,实在我早就从那些贵女中,替他挑了几位出身王谢的世族之女,恰好凑成一妻二妾。本来父王也是应允了的,可谁想这几年来,任我和父王如何劝说,子恒他皆不允婚。”
“夫人就不必施礼了,你现在有子恒为你撑腰,我可受不起夫人的大礼。若我不命人相请,只怕夫人早将我这个大姑姐抛到了九宵云外,想不起来该入宫给我问个安吧?”
一时候,我只感觉心中似有一团东西炸开,骇怪、气愤、不甘、委曲、无法、谦让……各种心境纷至沓来。
“我之以是把他的心机抖露给你晓得,便是盼着你能‘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永觉得好’,莫要孤负了他待你的一片密意。”
见我承诺“抱病入宫”,卫华派来的宫人立时恭敬起来,将我请上马车,行了约摸半个多时候,便到了行宫门前。
卫华服饰华贵,端坐上首,发髻高高挽起,上插一副宝石打制的副笄六珈,灿烂生辉。
她举手重拍两下,半晌后,便见温媪领着两名丰容靓饰的女子走了出去。
还援引《诗经》里的句子来忽悠我,不过给我一个值不了几文钱的木瓜,就想从我这里换到代价数百倍的琼瑶,真当我是傻子吗?
我本来有些奇特,为何这三年多畴昔,卫恒已是二十三岁的大龄,却仍未娶妻。本来竟是他成心为之,可他又为何迟迟不肯结婚?
卫华看着我,眼中神情庞大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