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神算
“珠儿，若我去劝说，只怕崔夫人多数是不会听的，你如果有机遇，无妨劝她——”
他又看向卫恒道：“至于公子心中想请老朽参解之事，老朽亦只要那一句，天机不成泄漏，免得又生出变故来。”
我看了金乡郡主同何氏一眼，想来是有些唯恐天下稳定之人，成心同崔妩说了些甚么，她才会对我生出敌意来。
她虽不肯说到底是何事，可一看她这副小女儿模样，我另有甚么不明白的，多数又是为了那韩寿。
卫珠见我沉默不语，便自问自答道：“实在啊，那崔氏就是想比比看是你美还是她更美，她本来就喜好穿那些富丽的衣裳，本日为了来见嫂嫂，打扮的更是格外华贵呢！”
卫珠一见我，便欢欢乐喜地扑过来，抱着我的胳膊道：“三嫂新年好！固然才几日不见，可我又想三嫂了。”
见他不问别的，先问寿数，我便晓得卫恒对这位元吕先生的相术尚未非常佩服，要先尝尝他是否算得精准，若他所答的寿数和仓公先前所诊的一样，那卫恒才会问出他真正体贴的命数。
荀渊不过怔愣了那么一瞬, 随即便避过眼去，朝堂内诸人团团一揖道：“我来得迟了, 稍顷自当罚酒。子恒, 这位便是我经常同你提起的元吕先生。”
那后一句，我天然是抬高了声音同她说的。
我点点头，莞尔一笑道，“我还从未吃过如此苦涩的西极石蜜，许是珠儿亲身喂我吃的原因。”
卫玟的这位新妇人如其名，生得娇媚娇娜，如春日枝头最美丽的一枝桃花。
那位元吕先生眉清目朗, 身披羽衣鹤氅, 手拿麈尾, 飘飘然有神仙之概。固然描述全然分歧, 却让我想起幼年时曾为我相面的刘公来，莫非这位元吕先生亦是精于此道。
卫恒虽有些惊奇，仍恭敬道：“若蒙先生不弃，还请为内人也相一相寿数多少。”他说着，几案下握着我的手又紧了紧。
卫恒朝荀渊一拱手，“伯昭, 多谢你记得我曾提及之事，本日为我请来先生。”
我心中打动，握着她手道：“真是我的好珠儿！”
看来，在她出嫁前，乃至刚嫁给卫玟时，她并不晓得她的夫君曾经想要娶我，是以对我并无任何心结，可现下……
可他为何又说卫恒在三十岁的时候会有小劫？
他说完，便举手告别，不等荀渊等人拦他，已手摇麈尾，飘然拜别，瞬息间便已步出厅堂。
“嫂嫂你快尝尝，这石蜜不愧是西域来的，最是好吃不过，比外头那些铺子里卖的不晓得好上多少。”
卫珠正要说话，金乡郡主已挽着卫玟新娶的夫人崔妩上前道：“见过三嫂，六弟妹早就喊我们来给三嫂拜年，可惜四哥和我那郡马一向不得闲，直到本日，才来拜见嫂嫂，还请三嫂勿怪！”
她俄然面上一红，支吾道：“我本来早就想来的，但是不巧有些别的事情……”
她本就生得好，再衣锦着绣，珠围翠绕，更是光彩夺目，明艳照人。
莫非说卫恒在三十岁的时候也会有一个死劫？那他宿世呢？
卫恒敬了先生一杯酒方道：“人皆爱生惧死，小子亦不能免俗，想要晓得本身寿数多少，还请先生教我？”
我有些吃惊，这相士看来倒是有真本领的，不但所言寿数同仓公所断的一样，皆是八十年，还能算出卫恒曾为仓公所救。
“但公子所烦心的另一件事，老朽倒无妨相告一二。公子和夫人皆非常人，均是贵不成言。若想今后少些波折，只须记得这四个字——伉俪一体。”
崔妩朝我微一屈膝，唇边浮起一抹含笑道：“我虽嫁与子文已有三月，却只见过三嫂两面。我虽故意同三嫂靠近，何如三嫂老是深居简出，每次去姑氏那边存候也碰不到三嫂，只好借着拜年来跟三嫂讨一杯茶喝。”
“那你如何和她们一起过来了？”我低声问道。
趁着这个工夫，她抬高了声音道：“嫂嫂你可要把稳些，六哥这位新夫人仿佛对嫂嫂非常体贴，她每返来跟母亲问安的时候，老是变着法儿的想问嫂嫂之事，还想套我的话，可惜满是白搭力。”
我闻言不由蹙了蹙眉，对卫珠道：“父王夙来不喜豪华，崇尚简朴，一件家常旧衣能穿十几年，破了也不舍得丢，让姨母给他补一补持续穿，如果见到崔夫人这等作派，只怕会心生不喜。”
吴桢在一旁忍不住道：“子恒, 你先前不是总说想请公孙先生替你相面, 现在先生就坐在你面前，机不成失，还不快些请先生为你解惑。”
那先生仿佛明白贰心中所想，也不在乎，微微一笑道：“因为某位高人的原因，公子寿数仍为八十，至三十当有小劫，过则无忧也，可享天年！”
我天然早就发明了崔妩对我的打量，若细论起来，都怪卫玟先前闹的太凶，又口无遮拦，便是卫畴下了禁口令，可卫玟想要求娶我之事，也还是传到了很多人耳中。
说完, 他看向元吕先生, 似是有些欲言又止。
我亦是有些猎奇，不知这先生会如何作答，是否会算出同宿世一样，只能活到二十五岁。哪知他却笑得别有深意，“夫人昔年曾得刘公相面，刘公相术之精犹在老朽之上，他既已将夫人全数的命数表示给夫人，夫人又何必再来问老朽。”
卫珠也没让她的婢女递给我，直接本身捧着个匣子过来，同我坐到一处。
卫珠对劲地冲我一笑，瞥了眼旁人，大声问我道：“三嫂，这西极石蜜甜不甜？”
我在她鼻尖上悄悄一点，笑道，“既说想我，那如何这么晚才来给我拜年？”
她眼睛盯着我，正要再说些甚么，卫珠俄然抢先道：“三嫂，我有东西给你。”
崔妩端起茶盏，极是文雅地抿了一口，淡淡赞了一句，“三嫂公然是个风雅之人。”
半晌，荀渊转头看向卫恒道：“子恒，我如何俄然感觉，元吕先生是专为你和……和嫂夫人而来的呢？”
待世人相互见礼毕，荀渊道：“我本日来迟，恰是因为在路上竟偶遇元吕先生。昔年我与先生曾有一面之缘, 不想本日竟能在邺城相逢。”
“须知天机不成泄漏，夫性命格不凡，对此当多有体味。老朽所能赠与夫人的，不过是两个卦象，前者为否卦，后为泰卦，前后交叠，恰好是否极泰来。”
“这是从蜀地送来的茶饼，用今冬初雪的雪水所煮的茶汤，郡主和两位弟妹尝尝看，可还入得了口。”
清河郡主便是卫珠的封号，我一听她也来了，便同卫恒说要去接待这几位女眷，辞职回内堂。
她能够除了我谁都不睬，可我身为女仆人却不能只同她一个说话，不时仍要同何氏、崔妩和金乡郡主她们笑谈几句。
卫恒终究松开我的衣袖, 朝那人极其恭敬地行了一礼, “久慕先生大名, 恨不能早日得见, 不料本日竟能得先生降趾舍间，恒实是不堪之喜，还请先生上座。”
明显，现在崔妩必定也是晓得了的。我前两次见她，一次是她大婚，另一次是她给舅姑敬茶认亲时，当时她看向我的眼神，虽不如何靠近，但却并没有现在的敌意。
我话还未说完，崔妩俄然出声打断，“三嫂，传闻嫂子极擅琴音，我家子文动不动就说三嫂奏出的琴曲，是他听过最为动听的曲子。我亦素喜乐律，不知本日可否有幸，能听三嫂为我们弹上一曲？”
堂内世人看着那一抹飘逸出尘的背影倏忽不见，均有顷刻的失神。
所谓小劫，不过是一种委宛的说法，实则多数就是死劫。当年闻名相士刘公为我长兄相面，亦说他年二十三当有小劫，过则无忧。成果，就是在那一年，兄长战死在洛城。
我只顾想得入迷，忽听那元吕先生道：“请恕老朽抖胆，愿为夫人请上一卦。”
“这是从西域那边进贡上来的西极石蜜，父王给了我两盒，我晓得三嫂也是极喜好吃它的，特地给嫂子留了一盒。”
她口里说着，已经翻开那匣子亲手取出一粒来送到我唇边。
听出她话中模糊的敌意，我有些无法，也不便多说甚么，只是含笑请她们落座，早有侍女奉上茶来。
如果他宿世亦是此等命数的话，不等他活到四十岁的时候旧病复发，就会在三十岁的时候死于这个劫数，算起来，竟是和我死在同一年，他即便赐死了我，也没能再多活上些光阴。
约摸一刻钟后，趁着她们三人聊起穿衣打扮，卫珠忍不住又跟我小声道：“嫂嫂你可留意到，我六哥那位新妇自打你亲迎我们入内堂起，那双眼睛就只顾盯在你身上，这都目不转睛地瞧了你有一刻钟之久了。嫂嫂你说，她为何总盯着你啊？”
卫珠俄然呆了一呆，小声感慨道：“嫂嫂你笑起来可真都雅，温温婉婉的，就跟那一池春水似的，让人的心都化了。”
“我本来是一心只放在寿郎身上的，但是前日留香偶然入耳到六嫂她们要来给你拜年，我怕她们会难为你，以是就也跟过来了。”
又极会打扮，身着一袭金丝织锦上用银线绣着凤鸟纹的三绕曲裾，发间繁复的高髻上插了数枚金簪，全都嵌着小指般大的红宝石，所戴耳珰更是用金刚石制成，灿烂夺目之极。
卫恒正要答话，俄然下人来报，说是鄢陵侯卫章佳耦、平原侯卫玟佳耦并金乡郡主及其郡马何彦，连同清河郡主一道，前来贺他升任副相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