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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七章 相逢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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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是播种季候,青青田埂上,农夫扛着锄头来往,虽是老者过老、幼者甚幼,可他们眼神却都带着希冀之光,非同庐江野民那般,满眼只要仓促与木然。

北宫道:“庐江尽是流民,此地为何安矣?”

“白叟家,刘浓何敢当得?”

刘浓也把她认出来了,他在历阳县城便已见过她,近几日,她更是率着百余精骑一向尾随。两队相隔三里,刘浓进,她进,刘浓安营,她也跟着安营。

由南而来……

“壁人,豪杰尔!”

而此时,村尾竹林里,一群人正牵着马,阔步行来。为首之人牵着一匹四蹄踏雪乌墨马,身着宽袍大袖,腰挎富丽长剑,待瞥见刘浓也在此,秀长的眉斜斜一飞,冷冷一哼,面露不屑之色。

便在此时,有一群人仓促从村中奔来,抢先之人叫道:“韩翁,有客由江南而来,有通关牒文!”

韩翁神情一呆,继而一喜,笑道:“本日乃何日也,莫非竟又有南来之豪杰乎?”说着,便离席而起,奔出去驱逐,转念想起刘浓尚捧着酒,面色蓦地一红,顿步折返来,笑问:“未料竟再有南人渡北,但是与刘郎君同业者?”

若居高临下俯视,坞堡呈四方长型,浑身以青石垒就,墙高五丈,宽一丈;墙上四周各转角措置青石箭楼,狭长地带正中处又各置一楼,总计六道箭楼;独一一门,正对低部爬升斜坡。如果遇敌与胡骑,只消尽数入坞,即便被十倍之敌围攻,亦可安然静守,以待救兵。

老农朗声笑道:“出村往南三里,自有泉流洁净,游鱼可数。”

“韩翁,诸位乡民……”刘浓举起酒碗,目亮如星。

韩翁捋须笑道:“往南十五里,有驻军三百于坞,往东三十里,亦有重军扎堡。淮南,乃祖豫州坐镇之地,莫论坞堡与流民,皆不成乱!”

“当得,南人北来,便可当得!江东儿郎也,且挺胸受拜!”

由历阳至此,一起而来风声草唳,虽未形成过大职员伤亡,但却闹得人疲马困,刘浓稍稍一想,便点头应允。

语声悲怆而沙哑,半晌,刘浓放下小童,朝着老农揖道:“刘浓,至吴郡来。”

曲平刀眉一展,笑问:“白叟家,此地可有清流饮马乎?”

赞声不断,刘浓握着马鞭遥遥一揖,朗声笑道:“刘浓至吴郡而来,欲入寿春,拜见祖豫州。”

穿过村庄,坞堡闪现于眼。

刘浓挥了挥手,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些老农非同乱野之民,何需防备。当即便跳上马道,将为首老农扶起来:“白叟家,勿需如此,何故如此?”

一把抱起小童,笑道:“非也,非也,刘浓至吴郡而来,吴郡在江南,南人现下便在你面前。”说着,又虚虚扶起跪在地上的其他农夫。

刘浓骑着飞雪扬鞭瞻望,村庄还是残破,但却升腾着缓缓炊火;瘦狗追逐着家鸡,引发一阵鸡啼狗跳;总角小童来回奔驰,清脆的笑声响满郊野。

刘浓遣青衣斥侯扣问,她命人一轮箭雨射返来。

“白叟家,何故如此?”刘浓翻身上马,走到马道边,欲跳下去将老农等人扶起来,来福与曲平心惊,从速跳上马,想要护住小郎君。

来福目光搜索着郊野,问道:“韩翁,村中青壮安在?”

老农大喜,当即领军入村,曲平自领一百五十名白袍去洗马,白袍个个面显欢颜,马匹是华亭刘氏的心肝宝贝,看着它们神情恹恹的模样,他们恨不得换身以待。

“非也!”

“哦?!”

此乃战乱产品,堡内统统修建,皆为抗敌服从。

呈牒过关入淮南,一入淮南境,天高云阔。

四野皆静,韩翁嗅着酒香,俄然惊呼:“此酒,乃竹叶青乎?”

轻风渐起,扫过苍茫野草,田埂上,莫论农夫尚是小童皆跪于丛中大礼三拜,刘浓置身于其间,但觉胸怀壮烈,连日来的阴云一扫而尽,深深吸得一口气,撩起袍摆跪于田埂,对着郊野与农夫,沉沉一揖。一揖以后,纵身跃上马道,翻身上马,扬鞭欲走。

他们为何守礼?眼中的期盼之光,又乃何物?同为民也,既可流窜四野为匪,亦可秉承千年古礼,其间之理在何,当在这一方劫后余地!当在居乱而求安也!

来到斜坡上面的平整地,刘浓挥手止军,命北宫当场安营。韩翁不准,拉着刘浓,笑道:“虽说坞堡太小,但尊客从南而来,岂可露宿于野!”

小童扑闪着眼睛,俄然大声叫道:“阿翁言,凡是南人北来者,皆豪杰尔!”

何如刘浓态度果断,韩翁只得作罢,当即便命留守之老幼妇孺杀鸡剁羊、造饭接待。本身却留在坞堡外,与刘浓对促于席,畅谈诗书。

老农一向怔怔的看着刘浓,闻听刘浓之言,下认识地张口便辩驳,继而喃道:“自永嘉之乱后,社稷崩塌,央央中原尽为烽烟之土,乾不临坤、纲不复常,而我等便为弃野之民也,胡人纵骑弑之,烹而噬之!”言至此处,声音越来越高,指着茫茫四野,点头续道:“南人,南人不北来也,唯有祖豫州不弃我等,操舟南来,挺戈七载,方有此劫后余土也!”

待瞥见刘浓引军而过,也不怕惧,离马道较近的一名大哥父老看了一眼刘浓,神情一呆,随后竟然一声呼喊,把肩上的锄头打横放在田埂上,蹲踞于锄杆,捋着斑白的髯毛,笑眯眯的道:“美也,美也,如此美玉,灼而生辉,壁人当如是也!美郎君从何而来,将欲何往?”

曲平道:“小郎君,连日未行洗马,马匹已乏,莫若稍憩半日。”

刘浓勒马回顾,老农看了看风尘仆仆的步队,反手指着身后远方,笑道:“淮南非同他地也,此去寿春仅两百余里,两三日便可到得,尊客从南来,何不使老朽一尽地主之谊?”

而常常遇袭,刘浓与众白袍顶在前面血战,她却率着精骑在前面捡漏网之鱼。如此尚不算甚,且有一次,她竟捉了唐利潇的两名青衣斥侯,固然厥后放了,但却惹得唐利潇暗怒。(未完待续。)

刘浓等人看着面黄饥瘦的人群,怎生吃得下,自来江北,方知江北之痛苦,似这等肉食,即便士族亦一定每日皆有。心中不由得想起一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民,何其朴素也,但求一室可遮风雨,一席可卧疲躯,便心安意足,而即便如此,亦常常求而不得。

所见所闻与庐江郡大为分歧,不再是赤地百里不闻火食。

老者神情猝然大惊,半晌,“唰”地从锄杆上站起家,瞪大着眼睛把刘浓与五百雄浑白袍看了又看,很久,很久,眼里竟出现泪花,一把拉住正在身边乱跑的小童,朝着斜坡上的马道便跪。继而,老者身后的众农夫也跟着“扑嗵”、“朴嗵”跪了一地。

进村,四下皆是修补屋舍的人,皆是老幼妇孺,老者指着繁忙的人群,笑道:“此乃义阳流民,青壮入军,妇孺归各村、坞,老朽之坞太小,不能尽数收纳,故而复村。如有一日,但使村庄成丛,老朽便是马上闭目,亦当畅怀也!”

“豪杰尔,且受我等三拜!”

未几时,虎帐已起,营外摆满草席,席中置放着各色吃食,都是些细粮饭菜,唯有刘浓等人之席较为丰厚。韩翁殷切的劝食,小童瞅着席中肉食直咽口水,眼睛直直的,身子却坐得笔挺,双手按膝侍礼相待;而那些流民妇孺亦眼露殷殷之色,却尽皆走到远处,沉默望着这群带刀往北之人。

老农追至垅下,叫道:“刘豪杰,且慢!”

老农姓韩,极是健谈,一边走一边朗笑不竭。

思及此处,刘浓感概莫名,命来福将仅余的一坛竹叶青抱出来,亲身提着酒坛沿盏而注,酒水哗哗而流,酒香四溢。此酒,本来筹办带至寿春送给祖逖,而现下,当以此酒敬此老翁,敬此余民,敬我中原之地。

小童叫道:“我家阿兄,乃是将军,率部两千!”

闻言,世人皆惊,韩翁摆手笑道:“尊客莫惊,祖豫州南来北地,乃为摈除胡骑、复我旧土,老朽之子侄族人,皆已从帐!”说着,抚了抚小童头上总角,又道:“待小十八长成,亦当入帐!如果胡骑不断于中原之土,淮南之民,该当如此!”

“咦!”

老农身边的小童抑着稚嫩的脸,脆生生的道:“尊客自吴郡来乎?吴郡至远也,有大江相隔,南人不北来,北人亦去不得南!”

来福等人神情顿时一沉,刘浓剑眉微挑。

刘浓神情一怔,继而嘴角一翘,江北之人不识得刘浓,却识得竹叶青,捧着酒碗,朗声笑道:“恰是此酒,此酒乃以粟酿,而粟出自中原之土,故而,当敬一白。”说着,便欲倾碗注土。

刘浓听闻老农与幼音的话语,便知他们非同普通农夫,定是诗书传承之家,又见小童虽是面色泛黄,但眉宇间却颇是清秀,眼睛里明灭着灵洁,手里尚捉着一只草编青螓。

韩翁笑道:“淮南郡之青壮,皆在祖豫州帐下!”

“韩翁,壮哉!祖豫州,壮哉!”刘浓心中阵阵畅然,坞堡便若剑之两刃,伤敌复伤已,但如果同心携力,保持成片而首尾照应,胡骑便难一马平地。

说话间,越来越多的老农扛着锄头走来,与那父老普通蹲坐于野草中,看着刘浓啧啧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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