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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魂有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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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只听陆纳猛地惊呼,脚下木屐“咔”的一声脆响,断了!幸亏他身边的健仆见机得快,一把拉住。不然,定会顺着石阶往下滚,轻则受伤,重则丧命!

青冠郎君回过甚,笑道:“来福,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像罗环了。”

匈奴王刘聪甚爱曲允将才,欲降之,曲允撞壁而亡!

高明白袍的脸上爬满了浑厚的笑,恰是来福。他看着面前的小郎君,心中有浓浓的暖意,此中更带着高傲,暗道:小郎君长大了,十四岁了,越来越有出息,越来越都雅。我们从洛阳至建邺,小郎君说要成为士族,做到了;由建邺至华亭,小郎君说要建庄园,亦做到了;小郎君说……总之,小郎君无所不能!

“走吧,阿兄!”

陆纳笑道:“君子如玉,不攀不附,值得一交!”

白袍郎君摇了点头,晓得阿兄痴意犯了,却无可何如,只得捉着酒壶跟着他一同寻去,边走边道:“有竹叶青在壶,便是广陵散,于我亦若浮云矣!”

青袍郎君听得直点头,不与他辩,只顾前行。

将将出亭不远,来福便道:“小郎君,有人来了,是刚才那两个郎君!”

阳光轻触,映托着他的脸,晶莹更胜玉;长得俊极,一对剑眉若笔划,斜斜分向两边;丹凤眼,不见傲视已生辉;高挺的鼻子似悬胆,如刀削;唇不点而红,略薄。

刘浓道:“走吧,下山!”

吴兴周勰、徐馥、孙皓反叛,徐馥杀吴兴太守袁秀。司马睿闻之,欲以兵伐;王导劝止,当以吴人制吴,令周氏后辈周懋前去停歇。周懋至义兴,调拨孔侃杀徐馥、周续。再欲杀周勰,周勰仓促逃脱。

……

刘浓忍住笑,问道:“有何事?陆郎君,但说无访!”

恰逢当时,有孤鹤崛起,声声长唳回旋于空。声渐杳,人渐去。陆纳斜依着一株老松,目送月色宽袍隐入林林丛丛,沉默不语。

“哦!”

苗条的十指,按着琴弦,或挑或拔,一起漫倾。

从车中迈出两个少年郎君,一着白、一着青。着青的郎君刚正脸孔,抚柳聆听琴音;着白的郎君神采漂亮,手中提着一壶酒,时不时的浅抿。

青袍郎君正色道:“我为讨广陵散而至,怎可白手而回,惩罚便惩罚!再说了,现在晋室社稷在江东,大师都是晋臣。族伯还领了我们吴郡的大中正呢,何必说甚么北伧不北伧!难不成要学吴兴周氏?呸呸,周氏哪能与我陆氏比拟!”

“唉!”

东晋立!

刘浓听得呼声,转头一望,只见陆纳踩着木屐跳台阶,跳得又快又急,模样颇是风趣,从速呼道:“陆郎君,把稳脚下!”

白袍郎君眉毛一挑,笑着揖手:“吴郡陆纳!”

……

陆纳搓了搓手,涩然道:“好教刘郎君得知,阿兄爱好乐律,我则爱好书法。这个,这个,行书之时不成无酒,如果缺酒字亦失神。天下之酒,若论最好,当属竹叶青。何如,好字易求,佳酒可贵。”

来福抱着琴,一声呼喊,三名白袍围过来,随后自那松林深处,再钻出两名青袍剑卫。这两个青袍是李越遴选庄中部曲,取其精锐而训的剑卫。虽说此时江东世态靖平,早非昔年流匪四窜。可来福仍然不敢粗心,此次小郎君去会稽访朱焘,连他本身一共六名白袍、两名剑卫相护,另有两个白袍则在山下守牛车。

柳树下,几辆牛车泊在路边。

“唳!”

刘浓迎着劈面而来的柔风,叉着十指举向天,伸了个懒腰,笑道:“好了,我们现在就回,归去见巧思!快有二十来天没见着了吧?来福,你想不想她?”

值逢阳春,烟含初柳。

公元316年,匈奴大司马刘曜攻陷长安,晋帝司马邺坦胸露臂、口含国玉,牛车拉棺出宫门请降,御使中丞吉朗撞车而死。

现在,音阶走低,那唇微微的抿着,只余一条锋线,斜桃;眼角似有笑意,漫浸漫浸。倏尔,音阶拔高,宽袖翻转似浪,弦携着音飞,洋洋洒洒,直若一江春水逐东流。

来福脸上唰的一红,嘴巴动来动去,扭扭捏捏的,按着剑的手也在抖。在华亭刘氏庄园中,来福最怕的有四小我,主母、小郎君、李越、巧思。前面三个,那是敬怕;而巧思,他说不上来,每次瞥见她,是又喜又怕。

“咦!”

二人对视而笑,琴音复兴,青袍郎君脚步加快,迎琴直去。

风杳杳漫来,裂得袍角纹展、波展。

阿谁青袍郎君急步行至近前,微喘着气,问道:“敢问郎君,方才所弹琴曲,但是稽叔夜的《广陵散》?”

一排轻鹤长鸣而起,遥遥的嵌入水洗碧空。细细的风撩着柳尖,枝叶飞舞时,模糊约约的琴音幽远满盈。

白袍郎君一向就在等他这话,却佯装诧异,说道:“阿兄,你不怕族伯惩罚?”

一时候,华亭刘氏白袍,声闻于野!

闻言,青袍郎君一愣,这才把目光挪开,一眼撇见在那亭子的四侧,侍立着四名带刀部曲,身披白袍。

一名高明白袍按着剑,行到亭角,顿首道:“小郎君,日头已西,我们得回了。再不回,恐怕入夜才气归,主母会担忧。”

周勰至野,走投无路之时,欲夺华亭刘氏之舟东渡。苦战半日,突有西蛮校尉朱焘路过此地,领部曲交叉至其背后。两相合击,周勰后辈部曲皆亡,有白袍纵刀取首。

有亭起于峭崖,正春之阳,不浓不炽,斜斜的落入亭中。有人在亭中操琴,头着青冠,一身月白宽袍,一把焦桐烂琴。

“嘘……”

说着,挥起大袖,寻声而去。

公元317年,正月。

刘浓淡然一笑,揖道:“华亭刘瞻箦,陆郎君,他日再相逢!告别!”

“唉……”

又逢十月,华亭刘氏于吴县太滆畔建酒坊,酒香飘至十里以外。有人乘牛车踏游,青牛嗅香而至,再不肯走。那人讨得一盏酒,饮后昏睡半日,醒后连赞:浮香十里埋,雪盏怎盘桓;始今方知酒,一醉至蓬莱!

“好险!”

刘浓笑道:“恰是!”

音在山颠。

刘浓微微一笑,再度揖手:“天气已然渐晚,恐母忧心,刘浓先行别过,他日,必至!俩位郎君,包涵!”

青袍郎君立于松下,俯逐平野,一眼尽畅广宽,纵声咏道:“琴音渺渺,苍阔寥寥;有仙巧奏,雅引山颠;葛枝霁霁,孤松郁郁;有子两人,青白相携。”

陆始、陆纳行礼,目送其去!

“小郎君!我,我……”

白袍在前,剑卫在后,刘浓在中。

随琴音击着旋律,青袍郎君面上的神采越来越冲动,嘴唇悄悄的开阖,随后在某个音阶上顿停止指。

刘浓见他连命都差点没了,东拉西扯了半天,却只是为了讨酒喝,不由莞尔,浅笑道:“郎君莫悲,不日,吴县刘氏酒坊,便会奉上三坛竹叶青至贵府,以滋酒性,以润笔锋,郎君无需再行兑水。”

……

“扣,扣扣!”

司马睿进帝位,命王导共坐御床。

“妙哉!”

……

“哦!”

亭间。

陆始不知其意,却皱着眉当真的思考,随后眺望已不成见的山亭,悠然叹道:“稍有不如!”

山起于平原,峰势不高,满山皆被松柏翠掩,中有一条青石斜径绕而至颠。

青袍郎君深觉得然,缓缓点头,叹道:“可惜,可惜了《广陵散》!”

“小郎君,我,我没学他……”

“呀!”

至此,刘氏明光琉璃、美酒竹叶青声传江东,因其量产极少,非世家大族不成得,非令媛不成换!

白袍郎君指着亭中,呵呵笑道:“阿兄遇音便痴!你且看亭侧的那些白袍部曲,莫非还不知此人是谁?”

陆纳撇了一眼身侧的陡坡,心中亦是后怕,坐在石阶上抹了把汗,然后洒然一笑,瞅着一只木屐已经断得不成模样,干脆两只都脱了,只着袜子,来到刘浓面前,笑道:“刘郎君稍待,另有一事相烦!”

思路渐远,挑眉而观。日渐西垂,光束成斜,射得案面模糊带金,此地离庄子另有五六十里,兴已尽了,不敢再行担搁。

白袍郎君提着酒壶,回身便走。

青袍郎君神采一黯,他实在爱煞了刚才那支《广陵散》曲,可总不好让人违悖孝心,神采便有些怏然。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长叹一口气,晃动手中酒壶,叹道:“若论天下之事,哀莫大过于心死;悲,莫大过于……有好酒却不能尽饮,常常还须兑水……”

十指齐按,一曲结束。

公元318年,北地烽火,江左靖平。

操琴之人陷情于弦,闻琴之人陷音入梦。

青袍郎君伸出左手食指轻靠嘴间,右手的手指则敲着柳树,似在捕获音阶。突地,眼中大亮,惊道:“这,这颇似《广陵散》!”

刘浓见他们此翻模样,心中倒想起了一人,恰是那画痴卫协,嘴角渐渐升腾起笑意,说道:“郎君妙赏叔夜之魂,刘浓岂可藏谱自珍。如果成心,无妨留下府第名誉,非论山高水远,得闲之时,刘浓必携谱而往!”

白袍郎君放声大笑,饱饮一口酒,朗声道:“阿兄好雅兴,弟也来附之。寒复东流兮,鹤起于茫茫;春粟初见兮,风倾至岗岗;何贪晨昏兮,松隐落惶惑;酒缺半壶兮,怜曲不殇殇!”

一掌击在树杆上,正色道:“没错,这定是随嵇叔夜而逝的《广陵散》正谱!叔父的复谱远有不及矣!”

司马邺狱中潜血诏,命节臣宋哲,侨乞至建康,持帝诏:令司马睿统摄万机,总领国度民、军事!

司马邺亡!

青袍郎君再道:“能够默谱?”

……

陆始行至他身侧,问道:“此人风骨如何?”

“啪!”

青袍郎君道:“可否,借我一抄?”

白袍分在两边,刘浓从中迎出,正筹办顿首问礼。

言罢,挥袖而走,再不断留。

三月。

世家后辈报名亦有讲究,上等门阀以郡加名,劣等士族以县加名。比方刘浓和江左陆氏:华亭份属吴郡,可刘浓便不能称吴郡刘浓,而只能称华亭。能当得起吴郡陆氏四个字的,亦不会有别的陆姓,只要江东四大族中的陆氏。如果乱报,轻则惹人耻笑,重则便会被评以四字:尊卑不分!

陆纳歪头,看着陆始,笑道:“若论操琴,阿兄自比此人如何?”

“妙哉!”

王与马,共天下!

群臣劝进司马睿继帝位,其不允,江东举哀三日。后,司马睿进位晋王于建康,置百官、僻橼佐、立宗庙、建社稷!

身边的白袍郎君笑道:“这有何难,如果郎君愿复琴谱相赠,我们可一同前去。既能得谱,又能不误归期,实乃分身!”

音犹在缭,人已长身而起,方才跪坐不显身姿,此时再一观,身形颀长如松,六尺有半。他拂了拂袍摆,缓缓迈向亭角,背负着双手,放目视远。那眼神清澈之极,似蕴着满湖静水,若与其对视,极易堕入此中。

青袍郎君见陆纳已报家门,干脆不顾了,跟着揖手道:“吴郡陆始,若刘郎君空暇之时至吴县,望必然携谱而至!”

刘浓剑眉微扬,刚才那两小我远远的立足闻琴,岂能瞒得过他们。只是见他们来而又去,便没放在心上。谁知他们竟去而复来,这倒奇了。

“仙翁,仙翁……”

青袍郎君撇了他一眼,笑道:“你是为了竹叶青吧?”

行至半山腰。

刘浓暗道:来福喜好巧思!等过些日子,就让娘亲探探巧思的口风,如果合意便随了他的心机。唉,我如果不帮他,给他一辈子的时候,他也不敢对着巧思说出半个字来。巧思确切不错,人都雅,又聪明,就是脾气有点……

每当一口酒入喉,他便哈出一口气,缓摇着头,回味洋洋。

喃喃的道:“白袍?莫不是,华亭刘氏,珠联生辉?”

青袍郎君半阖着眼,远远的看着操琴人,轻喃:“此人是谁?竟能有如此风仪,浑似山中玉仙矣!”

闻言,青袍郎君微怔。

青袍郎君点头道:“七弟,不成!莫忘明日是族中大祭,怎可滞而不归!”

“嗡!”

俄然,陆纳似想起甚么,大声叫道:“等等!”

陆纳大喜,把手上的空酒壶一抛,深深一个长揖:“陆祖言谢过奉送!敢问刘郎君,可有字?字为何?”

……

青袍郎君想了想,点头跟上,走到一半,实在割舍不下,说道:“不可,我得归去,想体例把广陵散谱讨来!”

白袍郎君挥掌拍了下额头,泄气道:“倒把这事给忘了!”

西晋亡!

青袍郎君头亦不回的大声答道:“上山,讨乐谱!”

“出来吧,走咯!”

白袍郎君晃了晃酒壶,似恍然大悟,笑道:“也是,阿兄乃高雅之人,岂可因俗言而累。罢罢罢!愚弟,便陪阿兄走一躺!”

刘浓皱了眉,有些犯难,非是他不肯意,而是他底子就没带乐谱,只得说道:“事有不巧,乐谱在家中,恐怕得他日再逢之时。”

青袍郎君辩着琴音,眉头时皱时舒,仿佛深深的沉入此中,不成自拔;少倾,更是虚引动手指,作勾弦姿式。

白袍郎君摸索着酒壶,嘴角上扬,眼睛微眯,长声叹道:“唉,除了他,还能有谁?此等风韵气度,真若卫叔宝复活矣!难怪能得郗公奖饰其:风神如玉!可惜只是一个乡县士族,还是北伧,不然到是能够交友。”

“唉哟!”

公元314年,北地攻伐不竭,江左升平。有华亭刘氏匠人,于夜间制琉璃,突放光于野,引莹丛附。

俩个郎君追着琴音,踩着松中小径徐行。时有青草扯袍,渐或鸟鸣于枝;有白兔穿越于此中,有陈年落叶铺染青苔;再闻得琴音幽然,直觉胸中广漠垠垠,镇静非常。

陆纳大步下山,边走边笑,朗声道:“一个字:魂!”

公元315年,春。

刘浓心中微惊,行礼道:“本来是江左陆氏郎君,华亭刘浓见过!”

陆始点头道:“嗯,不谀不媚,明礼而知进退,是个傲气躲藏的人!七弟,你若要交,亦无不成。不过,需得谨慎!”

刘浓挑眼看日,如果在此地默谱,本日必定赶不归去,便道:“郎君有此雅兴,不敢相拂。只是家中母亲正倚门而望,不敢迟归。”

华亭刘氏献琉璃于建康,卫夫人持之觉得天物,甚喜其小巧剔透,赐名:明光琉璃!王氏小郎君,羲之,得远方朋友相赠琉璃鹅,大喜若狂,连呼曰:天作之物,令媛不换,当书三千!

白袍郎君看了好笑,用酒壶轻触其臂:“阿兄,何故如此入迷?”

门阀世家后辈,若真意相待,不会直呼其名,必以字互称。陆纳此时情意得逞,再见刘浓不拘泥、不张扬,甚合他胃口,才报上本身的字,又问刘浓的字,这是至心想交友了。正所谓:君子之交,淡淡如水,清澈不见外物也!

白袍郎君呼道:“阿兄!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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