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吴郡妙音
“恰是！”
“汝，有何意？”
“嗯？”
尽皆不出声，氛围奥妙！
刘浓点头笑道：“阿姐经常在此操琴！那鲈鱼倒是希奇，非是远洋所产……”言即此处稍顿，这鲈鱼是杨少柳飘海带回，他早已辩过，属东洋鲈鱼。
刘浓洒但是笑，纵腕一撩，然后提笔眯眼而视，但见左伯纸上笔迹飞舞、沉而若浑，点撩之时稍见灵动圆润，喃喃念叨：“何故罚？与之夺；何故怒，许不允；思省所示报权疏，盘曲得宜，以崇高之虑……”
吴郡妙音顾荟蔚！
她转头，见阿弟鼓着腮帮子，一眼便知他在想甚，冷声道：“知不知，尚矣；不知不知，病也！莫非汝亦病了？我本日来此，只为知不知也！”
“嘿，你走不走？”顾淳在身后叫道。
题还没见，答甚？
这下可真把刘浓给惊了……
刘浓更奇，朝着罗环与来福点头表示。待二人拜别后，那人再摆布一看，见确已无人，方才低声道：“刘郎君，我家小娘子来了，就在庄外！”
顾荟蔚见其眉间轻颤，心中稍窘，略一沉神转眼即安，巧挪几步，斜身喝道：“阿弟，如此岂是求知之道！”再对着刘浓微微万福，淡声道：“顾荟蔚见过刘郎君，郎君前次回论我有诸多不解，恰逢踏游路过华亭，是之前来就教。”
绿萝指着案上沉香，软声道：“小郎君还得练字呢，尚未至两个时候呢……”
顾荟蔚头亦不回的说着，提着裙角避过一处落花成堆之所，不忍踩之。
登临假山，清风遥徐，顾荟蔚的纹帧丝带随风飘冉，颇显几分危意。因道狭小，只能容一人，刘浓恐其像前次郗璇普通，悄悄绕过顾淳护在厥后，亦步亦趋。
不是现解吗？
来福疾疾行来，刘浓心中却想起一事，前日让娘亲问巧思苦衷，巧思这妮子顾摆布而言它，就是不点头，莫非，她心有别属？
顾荟蔚眼漫林中风景，见得落红满地亦无人打扫，四周皆是模糊陈红附浅泥，如此一来，倒反增多少味道，赞道：“这桃园倒是不错，天生地养而自落，浸色无声亦缓缓。”
碎湖稍稍皱眉，正欲说话，却见刘浓按膝起家，笑道：“碎湖，你捡些新茶，稍后几日，我要带至陆氏庄园！嗯，再备些头酒！”
久居其威，顾淳岂敢顶撞，忽见阿姐眼眸晶亮，一回顾，泄气道：“知，来也……”
身后再度传来一哼，顾淳眉毛挑得老高，大步至其身边踏过，木屐声又重又沉。
刘浓皱着的眉散了，决定让娘亲再问问，总得让来福随了心愿才成。此时，来福已至近前，面上拢着笑意，神奥秘秘的凑过来，低声道：“小郎君，有人来了！”
“啊？！”
刘浓悄悄镇神，将难堪拂于一旁，笑道：“桃林粗陋，不过亦另有几处可称高雅，愿请一观！”
顾氏姐弟甚少得见北风，极是别致。
顾荟蔚半眯着眼，似在辩其所言真假，半晌，方才递过一枚锦囊，淡然说道：“这是我刚注之论，待刘郎君今后解得，可遣人再送来！”
顾淳跳下车，疾步行至后车，笑道：“阿姐，到了！”
顾荟蔚声音若喃，幽幽一叹，随即恍然觉悟，回身吃紧向假山行去。刘浓、顾淳紧随厥后，知其所言为何，她一个高门大阀女郎，岂能随便至年青郎君庄园中；若要杨少柳出见，依其性子亦必不会出。并且观顾荟蔚年事，比本身稍涨一二，怕是来年便将及笄；身为顾氏女郎，一旦及笄，提亲者将多如过江之鲫，最多一两年则会出嫁；厥后若再想轻身踏游，恐是难矣！
入林。
不知过很多久，顾荟蔚眸子缓缓凝住，随后冷冷一哼，提着裙摆碎步急奔，显得甚是气恼！
呃？！
顾淳不觉得然的撇着嘴，嚷道：“不然，我看定是那刘浓惫懒不通园艺，若说园艺，谁能赛过阿姐的百花圃呢！阿姐，此次为何来见他呢？还是以书锦佩服他便可嘛……”内心则道：这个刘浓，竟然来和我抢阿姐！！
顾荟蔚身子微微一震，缓缓回过甚来，眉色淡定，眸子里藏着恰到好处的疑问，可那犹自抓着裙摆的十指却陷得深深。
顾淳踏前一步，拦住阿姐的视野，昂声道：“见过便见过，快快答复我阿姐之论，若答不出，趁早认输；若可答出，我们亦好早走！”
刘浓正色道：“何需迷伤，残红褪尽乃正景，待得来年定芳绯。”
“谁？”
碎湖逐着刘浓渐去的背影，回眸一眼，柳眉轻挑轻挑；绿萝不甘势弱，软软的从地上撑起来，浅浅一笑，微微一个万福，竟回身去了。
红一片，黯一片！
凉而不渗，如其人矣！
徒留一个刘浓，仿若孤零东风……
顾淳内心腹诽，嘴上却正色道：“正该如此，游园游春游桃红！”回身对领事部曲道：“汝等在此看车，勿须跟从，我和阿姐稍后便回！”
刘浓抬首，从顾淳的头顶穿畴昔，望向树下顾荟蔚，却恁不地瞥见她仿似正悄悄掂着脚尖，亦朝本身投目。心中好笑，暗自忍了，再度一个揖手道：“请顾小娘子示论！”
顾淳眼尖，撇见了这一幕，嘴巴翘得老高，心道：还说不是用心来见他的，知，知了么？哼！
嗯？
碧潭浮柳影，白鹅泛莲波。
刘浓剑眉一簇，嘴角浮笑，自吴县回庄，不日顾氏便遣随向来送锦囊，刘浓解后再遣人送至吴县，焉知那顾氏小女郎性子亦极其好强，没几日又来。本不想再解，何如顾荟蔚题注确切高深，不看便罢，一看便抵不过引诱，只得再解；如此这番，已来往三回矣！
来福道：“余婶赏了三百钱，可儿未走，说是要见小郎君！”
言罢，长长一个揖手。此言非虚，刘浓虽承后代之所思、所想，但论儒道经玄终不及累世门阀融汇精通，顾荟蔚深谙其道每多妙言，有些乃至连杨少柳亦未曾提及，经常令刘浓击节而赞尔。
老迈不小了，来福她亦不肯嫁，她想何为呢？
自那夜道别朱焘，刘浓心生忸捏每日纵笔不断，以期能书而得神。别的倒也无甚，只是却苦了白大将军，整天被婢女们赶至潭中浮水，好让小郎君辩其姿势而点“之”。悬腕行书，旨在神韵；刘浓虽日日苦练，何如停顿却不佳，揉动手腕暗道：看来不得名师指导，若想形神皆俱难矣！阿姐书法亦不如何，会稽，不得不可啊！
其极擅清谈辩论，心机天然精密如发、既慧且敏；明眸俏然微转，刘浓的所行尽皆落入其眼中，睫毛几翻扑烁，心中浅尝略甜，立足山颠，放眼望着身前桃林。
心中怦怦乱跳！
半晌，不闻声。
碎湖恨得牙痒痒的！
许是羞怯！
一个仆妇道：“小娘子，小郎君，须得带上近婢！”
刘浓蓦地顿住，紧皱着眉、俯逐着片片乱红飞绕，久久不成言语。再回顾时，那丛大紫已渐渐的往山下飘去，紫蔻抓着裙角，浅露着青丝履。
那人竟识得刘浓，上前三步，深深一个揖首道：“见过刘郎君，可否借一步说话？”
狐媚子！
“无妨！”
“哦……”
“锦囊！”
……
得此一打岔，刘浓心中反而平静下来，随即哂然一笑，挥着宽袖，几个疾步追上顾荟蔚，低声唤道：“顾小娘子！”
“哦？”
刘浓一眼望去，脚下不由得放缓；但见一蔟晚桃放得正艳，衬着卓约如妖、绛紫深衣女郎；她极喜紫色，深衣更多两卷，由下环抱而上，寥寥直至肩。未作巾帼髻，一束紫兰将满头乌雪俏俏而垒，半在脑后，半在额间，梅花步摇斜斜一贯，作凤髻。前翻未曾细心看得，现在花映着人，更增色；肤若白雪却暖，眉似远山含黛，最是那点朱唇，稍薄，可又凭添更多味道。
闻言，顾淳欲怒，顾荟斜掠一眼，将其制住，淡然道：“如此也好，侍墨，卷栏，你们随我去！”
口瞪目呆！
少倾，顾荟蔚漫不经心的转目投向一株老桃，待脸颊浅红褪尽，漫声道：“天时髦早，桃林亦甚美，刘郎君身为地主，不知可否带我姐弟一游？”
刘浓回身看向两个女婢，那两个女婢指着他正筹办哼，却不知怎地齐齐唰红了脸，至其身侧窜过，追着自家小娘子去了。
又哼？！
这齐家啊，不成事事过问，锻锻碎湖吧……
遂笑道：“赏了没？”
白将军拔弄着潭水，引颈放声高歌，转目时，突见远处划来一群鸭子。大怒，卧池之侧，岂容它鸭轻渎，纵水而出，扑扇着翅膀四下追逐。
闻言，顾荟蔚未曾发觉有异，稍稍回顾，正声问道：“是否就是昔日虎丘对琴之人？”
正思着，劈面一声唤：“小郎君！”
柳树下，美婢绿萝在奉养刘浓练字，见得混战四起，忙挥着丝帕，娇声呼道：“唉呀，白将军，别打斗啦！你这一闹，小郎君如何练字呢……”
刘浓侧身微避，笑道：“玄理皆在天然，然天然之物，若不以心出声，以言而辩，不成明矣！刘浓学问陋劣，受顾小娘子慧启多矣，就此谢过。”
默而无声！风亦静！
车队杳然远去，刘浓负手于离亭中，手指摸索着锦囊的纹路。
行至风亭时，顾荟蔚漫眼而观，但见六角朱亭孤悬于潭，潭中游鱼来往，非是抚玩鱼种，竟是条条硕长乌黑鲈鱼。再细辩亭中，见得琴台，浅声问道：“刘郎君但是常于此处鸣琴、垂钓？”
庄外桃林甚大，两侧各稀有十顷。其间又有风亭、碧潭、假山，皆为杨少柳所建，因其思念洛阳北地，是以非论亭潭、假山皆是北地气势。
身后另有异！
刘浓心中暗赞，迈步迎上，朝着二人揖手道：“刘浓，见过顾小郎君，顾小娘子。”
绿萝悄悄行至刘浓身后，跪在苇席中，伸手替他悄悄捏着双肩。软玉温香俏袭来，肩上非麻似酥，妙不成言。刘浓微微一笑，本日已然练字一个时候，干脆闭目养神，突听碎湖的声音由远而近，遂展开双眼。碎湖蓦地一愣，随后脚步加快，行至近前，笑道：“小郎君，初茶刚晒好，要不要煮一壶？”
刘浓完整蒙了，木然的看着紫裙飘入桃红，他尚觉得顾荟蔚是想借此辩论，其言隐含道家玄说《以有为本》、《以有为末》；是以才会如此作答，暗指庄论：六合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焉知，得来一哼！
微凉！
“果然？”顾荟蔚细眉飞扬，嘴角微微翘起。
“哼！”
“是，小娘子！”
芳心悠悠，竟不知何解，趁着阿弟离得尚远，悄声喃道：“客岁本日此山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那边去，桃花还是笑东风！刘郎君，人面若隐，桃花未红，又作何意？”
帘张，顾荟蔚提着裙摆，轻巧下车，扶了小婢的肩，打量着桃林风景，漫声说道：“阿弟，此乃那边？怎地有此芳绰桃林？嗯，我们出来歇会再走……”
刘浓淡然笑答：“天然是真，小娘子妙论，刘浓佩服之极！”
昔日皆是仓促而来，疾疾而去，这回怎地却要见过？刘浓心中生奇，沿着廊上一阵疾行，将将行至正院，便见罗环正陪着一名家随打扮之人寒喧。
至此，碎湖、绿萝便暗中较量，碎湖胜在情旧，人聪明，庄中之人皆需顾得；绿萝胜在嘴巴甜，一身柔媚劲儿，委实难敌。对此，刘浓当然晓得，他亦不是老学究，何如本身身子尚幼不成胡乱行事，只得一忍再忍；干脆便让她们斗去，修身、养性、齐家、治国、平天下。
唉，还是完善啊！
“又来了？”
……
“哼！”
“呱，呱呱！”
悄悄告戒本身，不成多想，不成沉思，这小女郎只是一时伤春悲秋尔。
“唉，惜不能见尔！”
“是，小郎君！”
两个近婢悄悄对视一眼，暗中偷笑，至车中抱出绢席而随。她们俩早就被小娘子给拉拢了，各自心照不宣，晓得小娘子是来见谁的。
刘浓稍觉诧异，刚才尚暗自防备，忽地落空反倒有些惴惴；伸脱手去接锦囊，不经意间手指莫名一抖，竟触到多少微凉，凉意陡现即逝；随后那幽凉缓缓撤回，叠至顾荟蔚腰间时犹在轻颤。刘浓心中颇窘，竟亦不看锦囊，慌乱将其揣入怀中，面呈涩然。
阿姐，你这亦太作伪了，你怎会不知此乃何地！
自刘浓此次经吴县而回，刘氏得知碎湖尚未得逞，心中憔急啊，便再给他教唆了一个美婢，心想：碎湖色彩好，学问啥的样样亦强，但是有些情怯羞怯。虎头未通人事，她再一羞，可怎生是好。嗯，绿萝是个娇媚的，说不定能让虎头得趣呢……
庄园以外，桃林当中。早发桃夭已凋，晚出绛红正盛。三辆富丽的牛车停靠在路边，车旁围着六名部曲，四个近婢，五个仆妇。
何意？
“小郎君，累了且歇会！”
人面若隐，桃花未红！徒留东风……
顾氏家随遥领在前，刘浓沉默跟从于后；二人绕过了道旁的仆妇部曲，行小道而至。
非不成见，乃不能见矣！
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