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上元桂灯
纪瞻瞅了瞅门外的人群，问道：“何故？”
用爆仗摈除走凶悍而笨拙的年兽，终究比及这喜庆的日子，华亭刘氏上高低下一片欢娱。一大早，刘氏在中楼做桂灯，这是一幢祈福灯，华而不艳，灯首是她亲身描的小老虎一只，八面灯身上也各绣着喜乎乎的小老虎，出自杨少柳之手。
每逢诞辰之日，天帝便会驾驭九龙之车畅游青冥，并随便的向人间洒福赐禄。相传，因九龙飞得太高，天帝又喜喝酒，故而常分不清东南西北，常常飞至深山野海一通乱洒。因而乎，勤奋仁慈的人们左思右想，终有一日，有人挂灯于檐。
“哐啷啷……”
城东，纪瞻府。
三元节为三官大帝诞辰之日，正月十五上元，祭奠天官大帝。
“那，婢子再待会。”
“唉，大连所言甚是。现在之晋，若非固本追源定难挽其倾！走吧，道有分歧也……”刁协眺望着纪氏庄院，捋了捋短须，钻入车中。
上元节，城中人头簇拥。
白袍如雪，青衫影卓。
刁协出自饶安刁氏，乃中等门阀家世，少好经籍、博闻强记，与周顗同为尚书左仆射。刘隗是彭城刘氏后辈，前次士族，现为镇北将军。
罗环收回追着夜拂背影的目光，瞅了瞅室内，笑道：“李叔刚出来，想必尚得一会。”
罗环侧身，不敢迎视夜拂。
自此，每赶上元节，家家户户必挂灯迎福。
自汉而始，有三元节。
长长吐出一口气，车已至大司徒府。
夜拂缓慢的溜了一眼罗环的腰间，见那粗大的手掌边沿闪现着一角香囊，美丽的女婢莞尔一笑。
“臣，见过殿下……”
李催踌躇的接过茶碗，浅浅一碰，说道：“尚书将信阅后，无言，但笑不语。”
留颜提着小虎灯行向东楼，将将转过楠木廊，便见罗环与曲平背靠扶拦闲谈，而稍远一些的处所，夜拂正提着个灯笼俏步迎来。
但笑不语？
少倾，朱门敞开，称病谢客的王导在王羲之的携扶下，缓缓迈出……(未完待续。)
留颜提着个小灯笼走出去，刘氏把本身做的桂灯细细打量，愈看愈喜，命留颜拿去给儿子看看。留颜瞧着桂灯上那胖乎乎的小老虎，掩着嘴噗嗤一笑。
刘浓微微一笑，此番给纪瞻送了一柄百锻宝剑，一套盘兽鳞甲，还附带了一封信以及厚厚的一叠卷纸。
这时，车后传来一阵鼎沸人声，纪瞻一回顾，便见司马绍挑帘而出，两侧被拒在门外的晋臣纷繁大揖见礼。下车，迎向司马绍，正欲见礼，司马绍却几个快步，一把扶住银眉银须的纪瞻，亲和的笑道：“纪翁，何需施礼。”
刁协叹道：“公乃高义之人，现在晋室势危，公身为晋臣，为何却一再避之？如果公愿振臂高呼，想必此事定成。”说着，眼露殷切之光，他此次与刘隗来拜访纪瞻，是但愿能将纪瞻拉至阵营中，一同上书弹劾大司徒王导。
八百里建康，冬雪已融，初春渐起。
纪瞻看也未看刘隗一眼，冷声道：“时至上元，纪瞻尚需回府祭告天帝，两位但且自便。”说着，回身便走，气得刘隗在车辕上顿足不已，忿声连连：“安敢如此，安敢如此……”
室内，刘浓与李催对座。
“啊，这……”曲平气咽而无语。
纪瞻眯着眼睛想了想，刁协与刘隗固然尚未正式弹劾王导，但王导多么人物，想必早就嗅出风声，故而默声敛迹。届时，任他二人如何折腾，王氏自是危但是不倒，反倒落个平淡之名！唉，跳梁之子，岂可与深林野狐作斗也！
众婢纷繁投目那胖乎乎的小老虎，再与心中的小郎君一较，个个眨着眼睛，神采皆是不成思议。
纪瞻阔步将刁协、刘隗二人送至道口。
待得夜起时，此灯将首绽。
中楼，刘氏、杨少柳皆在，俱是一身大红喜气。碎湖领着兰奴、巧思、研画等十余大婢将二人环围，而外侧则是蓝裳白裙的小婢。
巧思也在埋头做桂灯，筹办挂到院外最高的那株古槐上去。当然，那边太高，她爬不上去。为此她冲着来福笑了一笑，来福顿时三魂去了两魂，一叠连声的应下。
“纪瞻虽老，然，礼不成废！”纪瞻压着司马绍的手，正正一个重揖。
司马绍瞅了一眼大司徒府的朱红大门，笑道：“纪翁可见过大司徒？”
司马绍扬眉一笑，看了看摆布人君，笑道：“纪翁且稍待。”言罢，大步迈向司徒府门。
“臣等，见过殿下……”
刘隗冷声道：“周伯仁敛声隐入会稽，又与谢裒同至建康，想必他们早便运营已毕。之以是教纪瞻主事，不过是妆表门庭尔。”
留颜沉默一笑，提着灯笼朝罗环与曲平万福，问道：“小郎君可在？”
刁协着着纪瞻雄阔的背影，长长一叹，疑道：“现在思远公受命筹划土断，吾观此土断，看似软绵，实则凶恶，扬抑之间如何弃取？莫非王谢袁萧已聚席共谈，议出章程了？”
“老矣，确已老矣……”刘隗斜视着纪瞻，点头啧啧连叹，他一贯自大甚高，肯与刁协一同来见纪瞻，已是自认居下之举，不料纪瞻竟软硬不吃，早存暗怒于心。
李催眉宇间风尘仆仆尽显，哪敢当小郎君的礼，侧身便避过，随后抹了一把脸，笑道：“李催单身一人，行的又是水路，来回皆迅，有何辛苦之处？小郎君切莫折杀李催！”顿了一顿，又道：“礼已呈上，纪尚书甚喜，卫氏李催也去了，王羲之郎君不在府中，礼收了。”
白墙黑瓦叠障若云，车滚马啸时，行人似蚁阵。
“唉……”
“刁尚书，纪瞻老矣！”纪瞻抱着凑，半半一拱。
车行于人海，纪瞻挑着边帘，眺望远方厚重的三重宫墙，那边是晋室的皇宫，但见危檐如刀斩斧切，漫漫若烟水云瑶。而守门的甲士，明甲灼刀，目光却略显散慢。纪瞻叹了口气，现在之晋室便若这守门的甲卫，看似光鲜还是，实则已呈颓势。
……
刁协正欲上辕之际，突似想起甚，又回身朝着纪瞻一揖，谨重隧道：“思远公，此事干系严峻，万不成泄，尚望默而守之。”
从室内而出，提着留颜送来的灯笼，沿着回廊一向走，至中楼。绿萝扭着小蛮腰跟在身后，提着个小花灯，满脸都是娇媚笑容，她的灯笼上画了两只老虎，一只公的，一只母的。固然很丑，被墨璃嘲笑像极一对小狗，但是……
蔡谟年已四十，位也不低，却侍师极孝，恭声道：“回禀教员，本日乃上元节，门生特来拜见大司徒，不想大司徒却闭门谢客。”
纪瞻白眉一挑，朗声道：“此事，纪瞻并未曾闻，故而不知。”
纪瞻喜水，庄院虽不大，却傍着半潭明湖，青青篱笆被镜湖一映，顿增多少水墨画色。下人们正在院门口挂灯笼，见家主与客人连袂而出，有条不紊的避在一旁。近些日来，府中来往客人甚众，皆是紫服玉冠之辈，下人们早已风俗。
上元，正月十五；中元，七月十五；下元，十月十五。
纪瞻道：“尚未，正欲前去。”
曲平瞥了一眼夜拂手中的灯笼，朝着罗环挤了挤眼，笑道：“昔日，武帝炎后宫存粉黛万千，武帝炎喜乘羊车游宫，羊走则过，羊停则宿。有宫女幼时曾养羊，知羊喜咸，便以咸水酱枝，挂枝于门，泼水于地，以引帝至，得偿心愿而盛宠。”言至此处，悄声问道：“现在有人持桂灯行廊，却不知将引何人？”言罢，望着栏外庄院，嘴角却朝着夜拂撸了撸。
“哦……”
灯辉于夜，龙见之，觉得珠，大喜，当即携福而临。
北地遥不成期，江东混乱非常。刁协一心侍晋，而刘隗不过是探火取木，固然俩人所行之事于晋室无益，但在纪瞻的心中，俩人都过分稚嫩。竟妄图依仗皇位名份，从而号令天下门阀，实乃滑天下之大稽。竖子，难觉得谋。
刘浓将手中幢灯交给来福，来福一声呼喊，走到高大的木柱下，将幢灯以绳索系了，渐渐拉动绳索的另一端，幢灯缓缓上升，统统人的目光跟着那上升的灯笼而仰首。
刁协点头道：“然也，理应如此。然，思远公并非恭维之人，吾料，此中必有深意。”
夜拂微微一愣，提着桂灯旋身而过，扔下一句话：“怪哉，溪边无青草，何来多嘴驴也！”
楼外，千众翘待，每人手里都提着灯笼。
两人将将一走，纪瞻却又再出，跨上牛车，命车夫至大司徒府。
刘氏有些难堪，更多的倒是欢乐，笑道：“幼时，虎头便是这般的……”
而这叠卷纸，便是李越在乌程网罗的张芳各种犯警之举。本来，刘浓想待年后，切身前去建康拜见纪瞻，未料纪瞻筹划土断，竟迅捷至斯，若不在此时便将此事告终，恐将再肇事端，故而，只能命李催星夜兼程赶往建康。
刘浓道：“逢着年事，却让你来回千里驰驱，幸苦了。”说着，朝着李催深深一揖。
刘隗看了看刁协，不觉得然的道：“不过软刀割肉尔，若刀软而膛硬，能够探肉乎？”
刘浓将案上的茶碗递畴昔，笑道：“纪尚书可有言？”
朱红灯笼高桃，锦车来往如流水，但无一例外都被拒在门外。中书侍郎蔡谟正欲回转，突见纪瞻之车，从速急行几步，揖手道：“蔡谟见过教员，门生正欲前去教员府上。”
守门之人早就认出了司马绍，飞奔入内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