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松仁鹅油卷（上）
含钏憋着的眼泪一刹时就砸到了衣衿口，抽了抽气连连点头，“好好好，咱不认！谁认谁是王八犊子！”
拉提驾着车，含钏和钟嬷嬷坐在马车里――钟嬷嬷是自告奋勇要去的，说和白爷爷是老伴计了，受了这大灾大难的，得去接他。
可...
很心疼，真的，很心疼。
崔二红着眼眶看向含钏，把话在内心过了两遍。
但是姑母给了他一口饭吃，带他来了都城！
垂垂晌午，天儿热得很。
“你姑母犯了错，咱没法儿代替白爷爷和你四喜哥说谅解，毕竟挨板子的是他们，刻苦享福的也是他们，几乎没命的更是他们！若他们情愿谅解你姑母，旁人说再多也没意义。
含钏回厅房清算了一大堆东西，藿香正气丸、人参片、洁净的衣裳、小麦酱饼、冰块、用竹筒装好的加了冰的牛乳茶...小双儿到了后院，正看到含钏拿着小铁盆往租来的马车里放，抹了把汗，“您这是做甚么呀？”
行吧，辛苦那匹马了。
含钏杂七杂八拖了小半车，想了想从内屋抱了一床被褥、一床凉簟子铺在车厢里。
...
四喜也没好到哪儿去，比白爷爷稍有些精力，却也气若游丝，出气比进气多！
看人看事，还没个乡头出来、没咋见过世面的孩子复苏！
含钏头也不抬，“放个冰盆在马车里，这天儿热，两人身上都有伤，风凉点，他们也能舒坦。”
太阳直射脑顶门，在含钏将近用目光把内门盯穿前，内门中间的小侧门翻开了一条小缝儿，内膳房挂炉局的常徒弟和几位脸熟的小徒弟扶着白爷爷与四喜出来了。
白爷爷摆了摆手，“那群狗日的...”
马儿嘶鸣一声，踢踏往外走。
喷出的气儿让白须发悄悄发颤。
孩子是好孩子，姑母却不是个好长辈。
钟嬷嬷去了，马车坐不下，小双儿就去不了了，崔二更甭提了，一向埋着头做事，说是没脸面见白爷爷。
含钏死命含着泪，“徒弟立即就能出宫养老了，我灶屋里还包着他白叟家爱吃的鱼包呢，您说这...您说这...这不能够啊！”
“唉！”含钏哭着大声承诺，“是钏儿！”
没一会儿孙太医出来，面色有些沉重，捻了把胡子，低了低头同含钏轻声说道，“...白叟家毕竟年事大了，这算是一个大劫数。掌柜的也是在宫里长大的，您也晓得。有些寺人内侍手上是有技术的，一样的板子，别人打下去虽也皮开肉绽，却不伤及筋骨。您家这位白叟挨的板子...瞧不上外伤不重，倒是打到内里去的。”
含钏抹了眼泪迎上去，对常徒弟深深鞠了一躬后，伸手接过了白爷爷，拉提把白爷爷和四喜背上了马车。
徐慨在身后悄悄地听。
小女人声音压得很低，没有嚎啕没有低吼，却有不容粉饰的撕心裂肺。
掌柜的这话，话糙理不糙，是这个事理，在村里头如果苦主没吱声儿，谁也不敢去讨情！
含钏手劲大，拎着崔二的脖子，跟拎了只肥胖的小猫儿似的，一把揪了起来，恨铁不成钢，“你姑母是你姑母，你是你！我既然收了你，你便是‘时鲜’的伴计，是食肆的内伙子，和别人都没干系！
崔二埋着头，又结健结实磕了个头，含钏让他起来，他梗着脖子也不起来，只说要赔罪。
有的血渍已经干了，有的血渍还湿漉漉的鲜红的，后背的衣裳都快烂了，几块儿布条儿臊眉烂眼地耷拉着。白爷爷眯着眼睛斜靠在常徒弟肩膀上，下巴本就稀少的白须上也沾着血，头发乱蓬蓬的，几根银丝高高翘起，若不是耷在常徒弟肩膀上的指尖还在动，说是没了气儿也有人信。
含钏艰巨地咽了咽，看向孙太医的眼神多了要求，“那现在如何办？您尽管用药，千年的人参、万年的苁蓉，只要您说，令媛百两，咱都四周网罗...”
徐慨心尖有点疼。
含钏站在马车中间，看内门宽街相连之地，游人如织，环顾一圈最后将目光定在了内门上。
“若他们不肯意谅解，咱也不能强求。这出错，有一就有二，你姑母那性子是个拗的，我瞧着，是谁也纠不过来！”
含钏筹办妥当了，趁着太阳还没完整升上来解缆。
待含钏看清二人的模样，眼泪一下子涌上来。
铁定是不能端庄坐下的，上车就躺着比较不折磨人。
小双儿：...
鱼包做起来不轻易，毁起来却很快――韧劲实足的鱼皮长时候浸泡在汤水中，鱼肉的韧性将会大打扣头，连带着鱼面皮儿内里的猪肉馅也会进水散味儿。
白爷爷和四喜都挨了板子。
“那群狗日的...他爷爷我不能认...没做过的事儿...他娘的北京爷们儿不能认...”
崔二闷着头抹了把眼睛。
白爷爷的后背衣裳满是血！
含钏想起她就是气，捂着胸口摆摆手，“别提她，就是赔罪了！”
现吃现煮，才新奇好吃。
那孩子晓得这事儿是自家姑母闹下的祸端，今儿个早上一见含钏便“噗通”一声跪地，红着两只眼睛，哽咽着道歉，“...姑母为人不坏，只是眼界太窄了，等白爷爷和四喜哥返来，必然请白爷爷好好经验经验她。”说着便给含钏磕了个头，“俺替姑母给您赔罪了！”
说话吃力极了。
如果没有姑母，他一早饿死在受了灾荒的田里了！
白爷爷用力将眼睛展开一条缝儿，“钏儿...？”
一起回了“时鲜”，刚将白爷爷在正厢安设好，徐慨过来了，身后跟着那位针灸和药理非常短长的老孙太医，含钏和钟嬷嬷在回廊等。
含钏尝了一个后，便把前面的整整齐齐包了几大排没下锅，等着白爷爷出来后再下锅煮。
含钏看崔二的目光非常暖和，“同我之前说的一样，你的银子，你的决定，和旁人也没有干系。”
钟嬷嬷上车遮太阳，含钏如老松入定般立在内门口。
崔二游移地看向含钏，“那如果..如果姑母今后没人养，俺能给姑母一口饭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