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民间杂谈之胎记
女鬼的骷髅垂垂覆上血肉,竟是个眉眼温婉的妇人。她最后一点怨气化作萤火,绕着阿蘅转了三圈,消逝在初升的朝阳里。阿蘅摸着光亮的脸颊望向河面,波纹中倒映出母亲含笑的眼睛。
夜色漫上来时,阿蘅摸到供桌下藏着的铜镜。月光穿过窗棂,镜面出现幽蓝的雾。他颤抖着举起镜子——胎记在月光下活了。暗红纹路凸起爬动,垂垂拼集成女子的眉眼,朱唇轻启似要言语。
女鬼厉啸着化作黑雾,河面突然掀起丈高浪头。阿蘅在混乱入耳见支离破裂的旧事——当年大旱,神婆说要献祭有妊妇人才气求雨。他被秘法封在亡母腹中,借尸气孕养成活,脸上的胎记恰是母子连心的烙印。
阿蘅再昂首时,老庙祝的烟袋锅已熄了。白叟望着他光亮如新的左脸,笑得髯毛发颤:"好孩子,河伯爷比及交班人了。"远处传来第一声鸡啼,河伯庙檐角的铜铃无风主动。
"你晓得他们如何绑我的吗?"幽咽的女声贴着耳根游走,腐坏的嫁衣红绸缠上阿蘅的腰腹,"用浸过黑狗血的麻绳,在琵琶骨上穿铁钩。"阿蘅的左脸俄然灼痛起来,胎记扭曲着闪现出女人痛苦的面庞。
槐花簌簌落在青石板上时,阿蘅正蹲在河伯庙后院的井台边洗菜。水波晃碎了他的倒影,却晃不散左脸上那片暗红的胎记——从耳根蔓到颧骨,像半张恍惚的人脸贴在皮肉里。
"我的儿......"女鬼指尖抚过他左脸,乌黑的眼眶滴下血泪,"那年他们绑着我沉河时,你就在我肚子里哭啊......"
暮色中的芦苇荡翻涌如墨浪,阿蘅的布鞋陷进腥臭的淤泥。怀中的白灯笼被阴风吹得忽明忽灭,映出乌篷船残骸上密密麻麻的指模。那些指印新旧友叠,最新奇的还渗着猩红水珠。
"他们不晓得巫蛊婆留了背工。"老庙祝的烟袋锅在船板上磕出火星,"借尸养胎术要集齐天时天时,中元鬼门开,阴气最盛之地......"话音未落,乌篷船俄然狠恶摇摆,腐臭的船板裂缝伸出无数青赤手臂。
河面飘来第一盏莲花灯那夜,村东王屠户灭顶在自家猪圈里。肥硕身躯倒栽在泔水桶中,后颈鲜明留着五道青黑指痕。第二日卖豆腐的刘孀妇被发明吊死在槐树上,舌尖被生生咬断。
惊雷炸响,阿蘅怀里的白灯笼俄然迸出青光。老庙祝的烟袋锅从暗处闪现,桃木烟杆直刺女鬼眉心:"翠娘,恩仇十八载,该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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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在女鬼即将魂飞魄散之际,阿蘅俄然扑进砭骨阴气中。温热泪水滴在腐臭的嫁衣上,他哼起庙祝曾教过的安魂调。暴风渐息,晨光穿透乌云时,女鬼化作无数萤火消逝在河面。
阿蘅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破裂的画面在脑中闪现:暴雨中的祭坛,缚在石磨上的妊妇,村民们麻痹的脸。胎记滚烫得像块烙铁,他瞥见本身伸直在冰冷的子宫里,羊水混着母亲的血漫过口鼻。
铜镜哐当坠地。
老庙祝的桃木烟杆破空而来,女鬼却化作万千银鱼散入河面。浪头里浮起数十盏惨白的灯笼,每盏灯芯都跳动着绿色鬼火。"那天下着瓢泼大雨,"女鬼的声音从四周八方传来,"神婆说未出世的婴孩最合河伯胃口。"
"是水鬼索命!"里长带着人闯进庙里时,香炉还袅袅冒着青烟。阿蘅被捆在廊柱上,听着那些窃保私语。他们说胎记里的女人脸越来越清楚,说中元节捡来的孩子本就是鬼胎。
暴雨滂湃的半夜,柴房木门吱呀轻响。老庙祝佝偻着背,蓑衣滴着水:"该来的总要来。"他堵截麻绳,往阿蘅怀里塞了盏白灯笼,"去芦苇荡,找那艘倒扣的乌篷船。"
阿蘅被拽进冰冷的河水中时,反而感受像是回到了母体。女鬼的骸骨从淤泥深处浮起,森森指骨抚上他的胎记:"瞥见了吗?这就是我们的命。"腐尸的恶臭中,他竟嗅到一丝影象深处的血腥甜香——那是母亲怀他经常吃的桂花蜜味道。
电光扯开浓雾时,阿蘅瞥见了河滩上的旧船骸。船板裂缝里渗着黑水,一截惨白的手臂俄然扣住他脚踝!腐臭的芦苇丛中,湿漉漉的长发缠上脖颈,他在堵塞中看清了女鬼的脸——柳叶眉,丹凤眼,与他脸上的胎记分毫不差。
"师父,把我的血涂在桃木钉上!"阿蘅俄然大喊,任由女鬼的利齿没入肩头。当老庙祝的咒文声响彻河滩,他忍着剧痛将染血的木钉拍进女鬼心口。怨气炸开的刹时,无数影象涌入脑海——母亲被推下河时护住腹部的双手,老庙祝连夜潜入水中做的往生符,另有每夜供在河伯像前那碗老是凉透的醪糟。
"扫把星!"墙别传来孩童的尖笑,几块碎石噼里啪啦砸在瓦檐上。阿蘅攥紧湿漉漉的菜叶,指甲掐进掌心。十八年前中元夜,老庙祝就是在庙门口捡到他的。襁褓里的婴儿哭得撕心裂肺,左脸糊着血似的胎记。
"那是河伯爷做的暗号。"庙祝爷爷总这么说,枯枝般的手指抚过他脸颊,"等时候到了,自会有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