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民间杂谈之本来无一物
山雨忽至,墨客怀中掉出半枚残玉。泉水流经玉面,显出赤色咒文,转眼又被雨滴打成碎珠。扫地僧的笑声混在雨声中,惊起廊下避雨的青鹭,振翅时抖落的水珠正巧敲响檐角铜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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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忽起梵唱,当年破庙里的玄真子正在扫落叶。老衲禅杖轻点青石,裂缝中闪现出林慕白的平生——劫匪是王侍郎派的仆人,殿试主考官饮过妖僧供奉的佛茶,就连那方会吸墨的砚台,都是前朝镇魔殿的础石所制。
暮色染红飞来峰时,墨客握着残玉走向后山。涧水冲刷着石刻,模糊可见"林慕白"三字,却在一阵山风中化作"本来无一物"的偈语。月光漫过千佛岩,照见百年前妖僧刻在石壁的谩骂,早已被扫帚磨成"那边染灰尘"。
林慕白低头看手,指缝里还沾着墨迹。殿试当日他确切提笔忘字,砚中墨汁无风主动,在宣纸上自行游走成文。现在青玉温度骤降,他隔着衣料摸到玉面凸起精密纹路,像某种陈腐咒文。
"小施主眉间有光,可要听个故事?"扫地的灰衣和尚拂去《镇魔碑记》上的灰尘,碑文沟壑里排泄清泉,"你看这水痕像不像'慕'字?"
临安城春寒料峭,细雨如针。林慕白伸直在贡院东墙根下,粗麻衣衿沾满青苔,十指已冻得发紫。他盯着墙头新贴的榜单,第三遍重新到尾数下来,仍不见本身名字。
"施主且看。"玄真子挥帚扫过积水,倒影里闪现张秀才溺毙江中的尸身,怀中龙虎山符纸化作青玉碎屑。本来王侍郎重金求购的并非宝玉,而是要借青玉煞气袒护漕船贪腐,却反被玉中邪祟吞了灵魂。
宣和三年惊蛰夜,林慕白在吏部值房清算卷宗。青玉悬在梁间,已变成浑浊的墨色,映得满室阴翳。当年殿试墨迹俄然闪现在《盐铁论》册页上,字字渗血:"七今后漕船沉江"。
林慕白攥紧怀里的青玉,那是三日前在破庙碰到的老道所赠。彼时他刚被劫去川资,缩在神像后啃冷馒头。那疯颠道人俄然指着他说:"小友眉间有黑气,此玉可保你三日安然。"言罢掷玉入怀,转眼消逝在雨中。
烛火俄然摇摆,青玉大要浮起精密水珠。林慕白伸手去擦,指尖触到玉面竟似堕入泥沼。待要抽手,玉中俄然伸出无数红丝,如蛛网缠住他手腕。案头《论语》无风自翻,停在"子不语怪力乱神"处。
方丈将扫帚递给他时,檐角铜铃正响起当年破庙的风声。第一帚扫去玉粉残痕,暴露青石板秘闻;第二帚扫落银杏枯叶,显出血书《金刚经》;第三帚未落,庙门别传来新科状元游街的锣鼓声。
"林大人夜观天象的本领,倒比钦天监还灵验。"张秀才阴笑着逼近,俄然扯断青玉红绳。玉坠落地刹时,江风卷着腥气灌入宫墙,白玉砖缝排泄黑水,竟与当年破庙神像下的污血一模一样。
次日凌晨,管家发明书房门窗大开,满地碎纸如雪。林慕白披发赤足立于院中,手中青玉已变成暗红色,正对着初升的太阳喃喃自语:"他们说翰林院要修前朝别史,让我明日就去当值......"
林慕白望向功德池,池中倒影再无青玉轮廓。昨夜捡回的银杏叶躺在经卷间,叶脉竟自行拼成"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晨钟乍响,惊飞满树昏鸦,二十载宦海原是大梦一场。
三个月后,林府张灯结彩。新科探花郎的府邸却冷僻得诡异,只要檐角铜铃在夜风中叮当。林慕白独坐书房,望着案头青玉怔怔入迷。这玉自他得官后愈发莹润,白日里泛着柔光,入夜却模糊透出赤色。
十年后的腐败,灵隐寺来了位布衣墨客,因笔迹草率被逐出贡院。小沙弥见他蜷在碑亭颤栗,递去半块温热的素糕。
林慕白惊醒时身在诏狱,青玉裂缝中不竭涌出黑雾。隔壁囚室传来张秀才的狂笑:"你觉得玄真子真是羽士?那是二十年前被斩的妖僧圆觉!"笑声戛但是止,化作骨骼碎裂的脆响。
现在青玉俄然发烫,烫得贰心口发慌。远处传来马蹄声,巡榜官捧着金漆木匣奔驰而来。人群哗然涌动,林慕白被挤得撞在墙上,怀中的玉竟似活物般跳动。待他站稳昂首,鲜明见本身名字悬在二甲第七位。
"居士可知这石板来源?"玄真子指着地下水痕,"这是圆觉和尚的镇魔碑,被香客踩踏百年,反倒磨去了'我相人相'。"
卯时三刻,都水监急报:三十万石官盐沉入钱塘江。林慕白攥着青玉冲进雨幕,却在宫门前撞见张秀才——现在已是户部给事中。那人官袍下摆沾着江泥,袖口模糊暴露龙虎山符纸。
灵隐寺藏经阁,林慕白裹着破衲衣,在《法华经》夹页里发明半张泛黄纸笺。墨迹与殿试考卷如出一辙,记录着景泰年间秘闻:妖僧圆觉为求长生,将灵魂封入青玉,借贪嗔痴念夺舍重生。
"林兄,本年又没中?"身后传来同窗张秀才的声音,带着三分挖苦七分对劲,"早说你那笔迹太草率,主考官最厌这等鬼画符。"
"不成能!"张秀才撕心裂肺的喊声刺破雨幕,"他清楚交的是白卷!"
林慕白跪在大雄宝殿前,掌中玉粉随风散入香炉。炉灰腾空化作金蝶,掠过他二十年来走过的每一处泥塘:贡院墙根青苔变成朱砂,翰林院墨迹凝作白骨,吏部值房的阴翳里伸出无数血手。
"大人,吏部王侍郎派人送来贺礼。"管家捧着檀木匣立在门外。林慕白翻开匣盖,二十颗南海明珠下压着张洒金笺:"闻君得异宝,愿以令媛易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