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眉妃之死(1)
这一刻，身材生硬的眉妃和他们二人之间的间隔，已经不到一丈远。苏挽月足以将她的脸孔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苏挽月感觉非常惊奇，堂堂大明皇太子，竟然请她去他的宫殿里“喝茶”？她跟他不过萍水相逢罢了，照说并没有甚么友情，喝哪门子茶？如果说有友情，也就是眉妃这件公案了，莫非刚才苏挽月陪他观察了“现场”，他要跟苏挽月会商会商查案的心得不成？
怀恩忙不迭地叩了几个头，自怨自艾地说：“主子刚晓得翠缕宫今晚出了大事，正要赶过来，路上传闻太子殿下已先赶过来了，主子只恨老眼昏花、比来腿脚风湿不矫捷，不然早已到了，还请殿下恕罪！”
朱佑樘见他到来，神情变得伸展了些，语气平和地说：“来了便好，不必见礼。”
朱佑樘传闻他摔交，立即体贴肠问：“你的风湿病，可有大碍？”
怀恩立即低头，大声说道：“主子遵旨。恭请太子殿下起驾回宫。”
寝宫以内，满盈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味，粉色荷叶边的帐幔低垂，讳饰着眉妃的床榻，殿中烛火明显灭灭，模糊有种阴沉的气味。
苏挽月还没有开口，朱佑樘便道：“她是新入宫的锦衣卫，千户沈彬部属。刚才事情告急，我找不到人护驾，临时遇见了她。”
苏挽月跟着福海一步步往里走，途中颠末一所偏殿，不由得向里望了一望，只见殿内设有三间广大宫室，进门是一间专供仆人平常起居的前厅，屏风桌椅件件崭新精美，中庭仿佛是一间书房，摆放摆设着各种古玩和书架，还安排着一架古色古香的筝，北面一扇大窗，窗外是一片密密的梧桐树林，模糊可闻雏鸟低鸣之声。
此人说话中气很足，固然嗓子也有些尖细，倒是高亢敞亮，不像其他寺人那么温吞降落，一听便是很有气场的宫中实权派人物口气。
他说完这句话，也不管苏挽月同意分歧意，本身带着一帮寺人侍女就走。
朱佑樘远远地看着帐幔以后的眉妃，俄然俊眉一挑，双目精芒四射，快速从腰间抽出一柄长约三尺的龙泉软剑，手起剑落，一剑就将那些枝枝蔓蔓的帷幕全数堵截，纷繁掉落在地上。
怀恩又盯了苏挽月一眼，说道：“沈彬部属？咱家倒未曾传闻过你。”
苏挽月硬着头皮扯谎说：“千户大人说速去速回，倒没有规定时候。”
怀恩一说话，朱佑樘竟点头说：“我是该归去了。”
那边挂的是一幅“洛神”图，并非东晋顾恺之手笔，但丹青极其精彩，洛神身材苗条、娟秀端庄，回身回眸衣带飘荡，神情委宛，“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乘云缓缓行于浩淼的水波之上，另有若隐若现的陡峭的山峦数座，意境空灵、幽深，中间另有一首绝句题词：“凌波微步袜生尘，谁见当时窈窕身。能赋已输曹子建，善图唯数卫隐士。”落款“云林子题卫明铉洛神图，戊申。”苏挽月对书画一道并无研讨，见朱佑樘久久凝睇那幅画，估摸着应当是一幅贵重的画作，那“云林子”、“卫明铉”应当就是题诗绘画之人。
苏挽月见他查问起来，俄然之间却不知那里来的灵光一闪，顺着朱佑樘刚才的话道：“部属之前是牟斌千户大人部下。本日入宫办差，刚幸亏垂花门前遇见了太子殿下。”
怀恩更加是一副感激涕零的神采，举手抹着脸，也不知是擦汗还是假装擦泪，说道：“主子多谢太子殿下体贴，主子无碍！倒是殿下不宜久留此地，这里毕竟不大吉利，殿下早点返回毓庆宫安息要紧！这里统统，自有主子及东厂办理措置。”
朱佑樘目光一转，看着怀恩说：“你可闻声了？别查问她了，速办你的闲事。”
恰在这会儿，怀恩也发明了苏挽月，他锋利地扫了她一眼，问道：“你是何人？如何如此胆小，竟敢跟在太子殿下身后？”
他略点了一下头，说道：“既然如此，你跟我回一趟毓庆宫，今晚月色不错，适合弄月品茶，你稍晚再出宫不迟。”
不晓得为甚么，苏挽月对这个貌似忠心耿耿的东厂老寺人怀恩一点好感都没有。他对朱佑樘的那份恭谨与虔诚，如何看都像是用心造作出来给大师看的，很有一点演戏演过甚的怀疑。但令人奇特的是，朱佑樘明显不傻，却恰好仿佛很吃怀恩那一套，对他就像亲信普通，这一点实在让苏挽月想不通。
她心中疑窦顿生，眉妃果然是喝了这碗杏仁露才俄然中毒死去的吗？宫中究竟是谁要将眉妃置于死地？杀人动机何来，是仇杀还是情杀？谋财还是害命？
苏挽月转头去看，只见一个身穿玄色锦袍的寺人神情焦心肠赶了出去，身后跟着一群寺人侍卫之类的人，此人生得高高大大，黑面不必，眼睛不大但非常有神，脚步还没站稳就忙不迭就要给朱佑樘叩首，一副赤胆忠心的模样。
俄然，寝殿之门大开，从内里急仓促冲进一群人来，领头的人仿佛火烧着了眉毛普通，人未到声音已先到了：“主子怀恩率众见驾来迟，太子殿下恕罪！”
苏挽月跟着福海到了毓庆宫前，只见宫门大开，灯光亮亮如同白天。
劈面是一堵浅青色的琉璃照壁，上面绘制着凸起的五彩飞龙图案，空中上四时常青的绿色藤萝盘曲蜿蜒攀爬，绕过照壁以后，面前是一个简练的小天井和数间并排而列、宽广敞亮的殿阁。
苏挽月左看右看都看不出那幅画中有甚么端倪，只好走到那玉碗之前，低下头去嗅了一嗅。碗内的东西披收回一种淡淡的杏仁和蜜糖异化的味道，非常清甜，很像她在当代常喝的西米露。
出了翠缕宫门，只见立着一大群人，都是朱佑樘的随身寺人、宫女之类人物等待在外，他们一见到皇太子，就跟见了凤凰一样，如获珍宝普通将他团团簇拥起来。
朱佑樘凝神看了一阵，目光开端在寝殿内四周打量，最后将目光落在琴架前，墙壁左边所吊挂的一幅古画之上。
眉妃不愧是一个仙颜女子，看起来约莫只要二十四五岁，她悄悄地躺在床榻上，四肢都伸得笔挺，嘴角和鼻腔、耳洞外向外排泄的鲜血已经垂垂干枯，在她斑斓的脸上固结成一幅奇特的丹青。四周不远处的茶几上，放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碗，盛装着喝了一半的、奶红色的杏仁露，仿佛就是这碗杏仁露夺走了她的性命。
朱佑樘熟门熟路地走了出来，廊檐下的侍女们身穿戴粉红色的宫制长裙，一起跪地驱逐朱佑樘，称道：“奴婢叩见太子殿下。”
朱佑樘昂首看了看苏挽月，俄然说：“沈彬可有交代，要你何时出宫复命？”
苏挽月呆怔了一会儿，一个脸圆圆的小寺人走过来，笑眯眯地说：“主子是殿下的贴身寺人福海，大人跟主子来吧！毓庆宫的各色茶叶，可都是天下最好的极品，大人本日福分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