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沈家(上)
薛嬷嬷赶紧躲开,笑得两眼眯成一线,“可不敢当表女人的礼。”
锦澜只得抽回击,再次施礼,“二舅妈。”
锦澜吸了吸鼻子,紧走几步,已有机警的丫环将织锦蒲团放在她身前,锦澜双膝跪在蒲团上,恭谨的给沈老太太磕了个头,脆声唤道:“外祖母。”
肩舆到了檐下,门前的帘子已经高高打起,薛嬷嬷引着沈氏和锦澜直径进了屋。
“说得是,都怨我,惹得容儿也伤了心。”沈老太太这才回了神,忙收了眼泪将沈氏从地上扶起。
实在早在沈氏和锦澜上京的第二日,沈家便收到了动静,沈老太太巴不得当即便下帖子将女儿唤过来,可叶霖毕竟顶着户部尚书的位,现在朝上局势严峻,即便是沈老太爷都不敢轻举妄动,不然惹得皇上起了狐疑,不但沈家讨不得好,叶家也会遭到连累。
“瞧瞧这张嘴!”沈老太太被逗得扑哧一笑,邹氏和姜氏,乃至是站在一旁的沈氏都忍不住捂嘴轻笑,屋里顿时一阵欢声笑语。
卫氏生了二子,并未得女,是以越看锦澜越喜好,便笑着道:“常日里总说我嘴含着蜜,今后有了表女人,瞧你们谁还说我。”
锦澜是一愣一愣的,这会儿才回过神,忙福身道:“舅妈赏的东西天然是极好的,澜儿又岂敢嫌弃。”
沈家早在三年前便同叶家一样举家上京,置下的府邸位于梧花巷子,原是前任原礼部侍郎程大人的宅子,因程大人告老回籍,又看再沈老太爷的面儿上,才愿将这处宅子出让给沈家。
一瞥见沈氏和锦澜出去,沈老太太当即一手撑着扶手颤巍的站起家,一手朝前伸,仿佛想顿时将十几年不见的女儿拽到身前看个清楚,唇角微微颤抖了一会儿才沙哑的唤了句:“我的容儿。”
沈老太太一把搂住沈氏薄弱的身子,潸然泪下。
至于这么久才给沈氏下帖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好好,只是惦记取姑奶奶,这几日不免有些茶不思饭不想。”薛嬷嬷笑着应了句便从速让抬软轿的婆子们过来施礼,然后领着沈氏和锦澜以及十来个丫环婆子浩浩大荡的往内院去了。
虽沈府从外头看并不显眼,可宅子里布局极其高雅,亭台楼阁,雕廊画栋,水榭花房,无一不是美轮美奂,是处极好的宅子。
沈氏见了悄悄一笑,也不对峙,转口问道:“母切身子可还好?”
见到沈氏和锦澜,一名莫约四十出头的圆脸妇人从速上前,对着沈氏屈膝一礼,“姑奶奶总算是来了,老太太脖儿都盼长了,一向叨念着姑奶奶的名儿呢!”说着她的目光落在锦澜身上,双眼不由一亮,“这位妙人儿但是表女人?”
听到自家女儿被夸奖,沈氏内心当然乐呵,可她也没健忘边上站着的三个嫂子,便开口说道:“母亲可莫要夸她,常日里性子可倔得很。”
“母亲这是哪儿的话,女儿这是欢畅。”沈氏抽出帕子拭去脸上的泪水,挽着沈老太太的手让她坐回软榻上,然后才转头对锦澜轻声唤道:“澜儿,快来见过你外祖母。”
锦澜立即挪了几步,从沈氏身后走出,对薛嬷嬷福了福身,“见过薛嬷嬷。”
沈老太太笑得见牙不见眼,拍着锦澜的手道:“女人家哪有性子不倔的?想当初你不也是这般?”不过她到底没在夸下去,而是指了指方才出来劝声的妇人道:“这是你大舅妈。”
是以,隔了大半个月,沈家才往叶家递了帖子。
锦澜看着鼻间不由一酸,也忍不住低头落泪。
幸亏沈老太太出言得救,调侃了卫氏几句,又引得屋里笑声不竭。
沈老太太自是仓猝让锦澜起家,又将她拉到身边细细打量,还轻柔的摸了摸那张同沈氏五六分类似的小脸,目光中透暴露驯良之色,连声赞道:“这孩子长得水灵斑斓,举止端庄有礼,定是个有福分的,可比你那泼猴似的外甥女儿好多了。”
马车直行到二门外才愣住,随行服侍的惠秀虎魄从速下车,打起帘子搬脚踏,谨慎翼翼的扶着沈氏和锦澜落地。
卫氏本身面貌不算出众,但整日脸上都挂着笑容,显得极其亲热,这会儿见世人都笑话起来,也不在乎,抬手便重新上拔出一支赤金蝙蝠纹镶南珠簪子插到锦澜头上,“表女人莫要嫌弃才好。”
沈氏脚步一顿,眼圈突然泛红,滚烫的泪珠顷刻自脸庞滑落,再也止不住心头的悲喜,踉跄几步冲畴昔,噗通一声跪在沈老太太身前,哽咽道:“母亲!”
沈老太爷虽说是武将出身,实则文武双全,乃是先帝十一年的文武状元,又为江南百年世家沈氏嫡出,传闻当年极得先帝喜爱,乃至还想将最心疼的茗兰公主下嫁,可惜被沈老太爷当场回绝,先帝虽心有不悦,但到底是位爱才的明君,没有见怪沈老太爷。
时隔十三年,任谁都想不了沈家仍能复起,不但沈老太爷进入内阁,且沈家大爷为光禄寺少卿,二爷为鸿胪寺卿,三爷则为直通右散骑常侍,官职虽不算高,可均是天子身边的近臣。
锦澜出门的次数极少,哪见过卫氏这等性子朗爽,不拘末节的人,顿时便被卫氏逗得双颊飞起一抹嫣红,有些手足无措了。
沈氏一夜都没睡安稳,大早便起家,差了虎魄亲身到澜园唤醒锦澜,母女俩各自梳洗一番,又一同用了些早膳,便坐上马车前去沈家。
现在沈叶两家均落户都城,今后有了娘家撑腰,沈氏的日子一日比一日好过起来,乃至将来有一天把叶老太太和叶霖完整的压在脚下。
邹氏忙将锦澜扶起,拉着她的手柔声道:“不必多礼,表女人就当到了自家,千万不要拘束。”说着便从手上退下一只赤金环珠九转小巧镯套在锦澜柔滑白净的手腕上,“表女人且带着玩儿。”
当然,这是后话。
沈老太太居住在府邸正中心的曦园,薛嬷嬷领着软轿穿过二门和跑堂门房,沿着雕花廊一起往前,绕太小半个花圃,便到了曦园。
剩下最后一名妇人不等沈老太太吱声,便自来熟的将锦澜拉过来,高低打量了两眼,眉眼弯弯的道:“我是你三舅妈,原想着同嫂子们一样送只镯子,可现在表女人两只手都没了位儿,只得换一样咯,嫂子可不能说我吝啬。”
不久沈老太爷便娶了同为世家出身,自幼青梅竹马的沈老太太,并育有三子一女,沈氏便是最小的女儿。
锦澜从速恭身施礼,“大舅妈。”
也许,母亲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好久,扬州与姑苏虽相隔不远,可出嫁的女儿哪能时不时回娘家?且厥后又有老太太作梗,乃至这些年,母亲底子就未曾回过娘家。
锦澜回到沈氏身边站好,内心实在松了口气,不过看着世人脸上至心实意的笑容,内心多少有几分感慨。
直至当今圣上即位后,受魏王之乱的连累,沈家不但丢了官爵,旁支为自保,硬是逼得沈老太爷点头分炊,自此,耸峙百年不倒的江南世家沈氏一族,分崩离析。
沈老太太身边站着三位年青妇人,这会儿也是各自用帕子抹眼睛,此中一名身着青绿绣金圆领对襟夹袄,长相富态讨喜的妇人红着眼上前细声劝道:“老太太,可贵姑奶奶返来一趟,这但是丧事。”
刚进院门,站在廊下昂首踮脚不竭张望的丫环便瞧见了,忙跑到里屋回话:“姑奶奶和表女人来了!”
沈老太太最是对劲这个大儿媳妇,脸上的笑容便深了几分,又指着别的一名身穿深紫五彩刺绣镶对襟袄子的妇人道:“这是你二舅妈。”
姜氏面貌清丽脱俗,性子又温婉和蔼,整小我好像一池炎炎夏季中的碧波,让民气旷神怡,她微浅笑道:“好孩子,快起来。”说着也是送了只镯子,不过倒是水头通透津润,碧色莹莹的翡翠贵妃镯。
叶家的马车达到沈府大门前时,早有眼尖腿快的小厮跑出来报信,同时正门大开,穿着整齐面貌精力的管事领着小厮们站成一排,迎着马车入了府。
昨夜一场淅沥沥的细雨,时断时续下到天光微明才完整放晴,都城三月初的气候并不似江南那般春光明丽,加上这场下了一整夜的雨,更是让人感觉寒凉砭骨。
锦澜一出来,便瞧见正中的雕福禄双全紫檀贵妃软榻上坐着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年纪同叶老太太不相高低,面庞饱满红润,额上缠着一条金线暗绣万字文的抹额,上头还嵌着一颗拇指大小祖母绿,双眼湛然有神。
宿世她并未曾踏进外祖家,是以底子不晓得沈家是个如何的流派,现在看来,倒是比叶家好上太多,难怪母亲一提及沈家,便是一脸不舍与眷恋。
提及沈家,就不得不提一提沈老太爷,当年沈老太爷和叶老太爷同时耸峙在朝堂上,可谓先帝的摆布臂膀,一文一武,一动一静,连性子都是截然相反的一沉稳一火爆,两人联手不知为先帝拿下多少头疼的难事。
梧花巷子离莲花巷子不算远,却也不近,一来一回得耗掉将近一个时候。
这妇人沈氏天然是认得的,乃是沈老太太身边得力的管事嬷嬷,姓薛,她笑盈盈的点头道:“可不就是这让人不费心的。”边说边看了锦澜一眼,“澜儿,薛嬷嬷但是你外祖母跟前得力的人,不成失了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