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贺寿(上)
虽是笑容满面,语气却含着模糊的不善,一看便是来找茬的,锦澜侧了侧头,先是打量了叶锦玥一眼,只见她穿戴品红碎洒金缕桃纹夹袄,下身着月白软缎挑线罗裙,满头珠翠相互辉映,面庞多了几分端庄,但失了几分本来的美丽。
锦澜留下尚嬷嬷,带着挽菊和碧荷到长命堂时,里头已经是热烈一片,她一进屋,本来群莺争鸣的谈笑声蓦地一止,世人纷繁昂首望向门前。
见此,她又笑道:“两位mm也是出挑的。”
“女人的面貌,不输于本家任何一名女人。”尚嬷嬷忍不住赞叹了句,才搁动手中的象牙梳。
碧荷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垂首低声应道:“是。”
锦澜垂下眼睑,状似当真遴选的摸样,内心倒是冷冷一笑,她还觉得碧荷不会开口提及那套衣裳,没想到终究还是沉不住气了。
寅末卯初,藕香榭的正房里也燃起了灯。
挽菊利落的将帐子撩起挂到银钩上,小声的唤道:“女人,女人,该起了。”
统统筹办安妥,又颠末三人好几番细心查抄,终究尚嬷嬷点头确认没有疏漏了,碧荷才将那件莲青添花番丝鹤氅披在锦澜身上。
尚嬷嬷看了这套头面,也是连连点头,“华而不奢,如此甚好。”
尚嬷嬷极其可贵的呵呵笑道:“误不了,奴婢内心算着呢。”说罢便翻开镜奁,替她遴选金饰。
虽说不宜过于昌大,可这套挽月斋的饰品带在头上,故意人天然会遐想到很多,再者这是老太太赏的,戴上后就是不沾老祖宗前些日子送来的东西,旁人也挑不出甚么错来。
叶锦玥往主位上瞥了一眼,干脆不再拐弯抹角,目露鄙夷,径直说道:“澜mm虽是兰堂的嫡女,可兰堂到底是旁支,四皇子身份高贵,澜mm行事应当谨慎谨慎,莫要累着四皇子的名声才好!”
尚嬷嬷和挽菊分歧,见惯了深宅大院中的勾心斗角,一下便听出了锦澜话中的含义,又遐想到她已经好久没有让碧荷在屋里服侍过了,内心顿时了然,接着话道:“女人说的是,太太虽远在千里以外的扬州,可老祖宗若见了女人身上的衣裳,定会念及太太的孝心。”
锦澜笑似非笑的瞥了碧荷一眼,慢里斯条的挑了件胭脂红五彩千菊瓣立领儒袄,搭着藕荷色镶滚银边八福裙。着好衣裙后,腰间以一条月白双环四合快意绦束起,勾画出盈盈一握的纤藐小腰。
有尚嬷嬷在,锦澜的时候天然卡得死死的,哪会早晨半分?她不过是特地岔开话题,恐怕槿千拿老祖宗赠衣说事,毕竟槿千管着倚梅园,那头的女人们十有八九穿的都是老祖宗赏的衣物。
锦澜双颊更加通红,她没好气的瞪了尚嬷嬷一眼,“嬷嬷,若不快些,怕是会误了给老祖宗拜寿的时候。”
想了想,她便对碧荷说道:“去将那套蝶恋花的头面取出来。”
锦澜揉了揉昏黄的眼眸,侧头一看,窗棂外的天气还是黑乎乎的一片,便忍着嗓子里的不适,嘶声问道:“甚么时候了?”
叶锦玥见锦澜连身都不起,顿时便有些恼了,“传闻澜mm上回进宫,‘不谨慎’出错落了暖泉,还是四皇子脱手相救,才得以幸免于难?”
这件鹤氅天然比不上本来那件狐裘,可上回在宫中落水,那件狐裘多了些许瑕疵,已经不能再穿戴了。
虽到了拂晓的时候,窗外的天气还是暗着,不过比起方才,已经亮了很多,槿千提着寿字大红灯笼仓促进了藕香榭,刚好碰上锦澜出门,举起灯笼一照,顿时面前发亮,忍不住赞道:“锦澜女人这身打扮,竟跟天仙似的。”赞完又移眼看向摆布两旁的挽菊和碧荷。
叶锦玥盈盈起家,看了眼叶锦嫣,见她微不成查的颌首,便转头对锦澜道:“澜mm,我有件事想同你就教。”
两人亦是经心拾缀过,梳着双平髻,发间别着两朵桃红色的石榴绒花,还系着同色的绸带,身上穿戴红裙绿裳,显得格外喜庆。就是尚嬷嬷,也打扮得非常得体。
今儿存候战役常分歧,是要下跪行大礼的,且来的人也会比常日里多,除了女人们,另有在内里的公子哥儿以及各地赶来的族人。
尚嬷嬷明白她的心机,略微颌首,便忙活起来。
今儿锦澜装束并非最为华贵,面貌也并非最明艳,可恰好就是脸上那抹淡然的含笑,让人如沐东风般,越看越感觉内心镇静。
碧荷在暖炕上列了好几套极新的裙裳,布料绣工天然是顶好的,可她看着锦澜的目光在这些裙裳上来回打转,忍不住瞄了眼搁在柜子上的锦盒,道:“女人,若说好,还是老祖宗赏的那套更显得华贵些。”
锦澜微微点头,向她甜甜一笑,然后寻了个离叶锦嫣最远的处所坐下。并非是她惊骇叶锦嫣,只是今儿这类日子,她不想节外生枝。
“卯初,时候还早,女人不必担忧。”挽菊拎起热在炉子上的铜壶,新沏了盏热茶端到床榻前。
听尚嬷嬷说,怕是会折腾到晌午。除别的,叶府外头还摆了百来桌流水席,供应百姓们吃寿面,同贺老祖宗八十大寿。
可她的让步,不代表旁人也这般识大抵。
锦澜自扬州带来的金饰,款式虽比不上都城里的新奇,可东西确切极好的料子,明珠颗颗斗大,明晃照人;宝石流光溢彩,通透纯洁;即便是赤金的头面,也是实足十的真金,金碧光辉;更别提别的一些罕见的好东西了。只是尚嬷嬷选了好几样,都被她点头否定。
锦澜点了点头,今儿个是老祖宗的寿辰,穿着打扮上要比昔日多破钞工夫,天然得早些起家。她刚喝了茶,尚嬷嬷便批示着两名粗使丫环抬着桶热水进了耳房,将茶盅搁在小几上,起家到耳房沐浴换衣。
敲定了金饰,最后才开端遴选衣裳。
天还未亮,汝南侯府已是人声渐显,傅氏几近一夜未眠,寅时初便起家,盯着下人们忙进忙出,为老祖宗的寿辰做最后一丝安插。
“澜mm,你先坐吧,老祖宗一会儿就到。”叶锦玉嘴角噙着笑,柔声道。
碧荷听了忙翻开箱笼,将装着那套赤金金饰的匣子寻出来,捧到锦澜面前翻开,赤金玉石在敞亮的烛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芒。
锦澜端坐在嫁妆前,透过菱花镜看着尚嬷嬷谙练的行动,恍忽中仿佛看到唐嬷嬷......她眨了眨眼,抿嘴淡笑道:“嬷嬷是府里的白叟儿了,平常老祖宗的寿辰,姐妹们如何打扮的,嬷嬷尽管照着减去几分便是。”
“女人,老祖宗的寿辰不但只是叶氏一族的族人们来拜寿,都城里的官宦世家,十有八九都要参加,这打扮上,须得昌大些,以免失了身份。”尚嬷嬷固执象牙梳,在乌浓的发丝中来回穿越,手指矫捷的左分右绕。
锦澜含笑着点点头,“如此,我们就别多做担搁了,走吧。”
她头也不抬,淡淡的说道:“这些衣裳都是母亲破钞了好些心机,才筹办安妥,为的就是老祖宗的寿辰,不管如何都是母亲的一番情意,想来老祖宗不管帐较。”
“诸位姐姐、mm好。”锦澜行了礼,眼底却闪过一丝无法,没想到世人会这般主动,原觉得她来得恰是时候,可现在这一对比,倒显得她来晚了。
“不晚。”槿千笑道:“眼下才卯时二刻,想必老祖宗才刚起家,女人渐渐走也不打紧,到长命堂是方才好的,既不消久等,也不会误了存候的时候。”
锦澜内心冷冷一笑,公然是冲着这件事来的!只是面上不显分毫,点了点头,淡淡的吐出两个字:“不错。”
“槿千姐姐。”挽菊笑盈盈地见了礼,“我家女人才打扮安妥,这会儿时候还不晚吧?”
锦澜还未及笄,不能正紧的盘头,尚嬷嬷便给她梳了个京里风行的芙蓉归云髻,又从鬓边分出两缕头发,缠上坠了明珠的头绳,垂于胸前。白净的脸上施了一层薄薄的宫粉,白里透红,粉嫩的唇上也涂了一抹淡淡的绯色,整张小脸顿时显得姿颜美丽。
叶锦嫣自从锦澜进屋后,脸上的笑容就失了踪迹,这会儿见她若无其事的施礼问好,笑语晏晏,眼里几近喷出火来,若非一旁的叶锦玉正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只怕她会一时节制不住,做出打动的事来。
晌午后能稍稍安息小半晌,申时后又获得长命堂,那会儿才是最昌大的时候,都城里的贵胄纷繁上门贺寿,宴席摆在表里两院,男客女眷分席而坐。男客由叶家大老爷,也就是现在的汝南侯亲身欢迎,女眷则交给傅氏,而各家带来的女人令媛们便是叶锦嫣出面接待了。
挽菊和碧荷两人拿着绵软的月白布巾替锦澜绞干秀发,今儿个由尚嬷嬷亲身为她梳头。
虽说不能落了兰堂的脸面,可也不能超出本家去,中规中矩不出彩,却也不会出错,何况她本来就没筹算在老祖宗的寿宴上惹人谛视。
十仲春二十八,雪后初晴。
她目光闪了闪,抿嘴一笑,不温不火的道:“不知玥姐姐有何事?无妨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