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零、闻说北斗为死兆(四)
又过了会儿,就听得外头有人大声在喊:“寨子里的人听着,谨慎谨守,闯贼流寇窜入我境,卢总理讳象升、祖总兵讳宽已率雄师前来剿灭,各寨谨慎防备,如有动静,便往……”
“小人不累!”
“酉时三刻多了,过会儿就是辛时。”
短促的脚步声与兵器在铁甲上轻擦的声音混在一起,高迎祥咳了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问道。
高迎祥猛地展开眼,浑身大汗淋淋,在夏季里让他非常不舒畅,刚才的恶梦仿佛还在缠绕着他,他粗重地喘了几口气,然后坐了起来。 “几时了?”他用沙哑的嗓音问道。
闯军固然睡下歇息,却都是和衣而卧,又只剩千余精骑,是以很快就全都集齐了。他们悄悄无声地出了寨子,到了高山辨明途径以后,便燃烧了统统火把,开端向着北面而行。固然行进的速率不算快,但高迎祥在步队当中前后看看,却感觉极其对劲。
但他还保持着一分明智,并未上前去厮杀,只靠着这几百残兵,要与向来战力凶悍的俞国振硬抗,那是实在笨拙之举。他拨马便逃,但此处林密草多,马匹行走艰巨,他不得不弃了马,然后连甲胄都扔下,只带着腰刀与随身的金银,撒腿便逃。
然后就见一排火舌喷吐过来,紧接着那刺耳的锁呐声响起,这声音高迎祥倒是未曾真正听过,但他多次听其他寇贼提及,当有为幼虎的虎卫开端冲锋突击时,便会吹响这凄厉的声音,刺得民气中毛骨悚然!
高一功这时跟了上来,或许是想明白了,正等答允高迎祥开端的话语,就在这时,远处却传来了模糊的马蹄声。
“快走!”
就是高迎祥本身也是如此,当厮杀声远去以后,他惊魂卜定,再看四周,影影绰绰,不过是三五百骑,并且绝大多数都将换骑的马儿都丢了。他们于乱中也偏离了门路,穿入了林间,底子不知现在身处何方。
卢阎罗是对卢象升的称呼,不过闯王高迎祥一贯不喜好用这个称呼,因为那样会显得他们怕了卢象升。可在这时,他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这个外号。
此战中,他身边的几员用惯了的贼将不是阵亡就是失散,是以高一功倒成了他手中最得用的人。
丢了粮草,丢了金银,便是夺了这个寨子,世人也只能胡乱吃一顿,精疲力竭之下,那里有甚么力量去管其他!
他晓得此时是关头之时,是以少不得各种承诺,免得这几人生出别的甚么动机。弃他而去倒是小事,如果擒了他,拿去献与朝廷,那可就惨了。
“休要放走了高迎祥!”
是倒是晴空,但因为还只是初六,天空中月光暗淡,星群闪烁,让人生出一种深黝空远之感。
山路难行,若不是冲着石固寨来的,那人底子不成能呈现在这里!
“那边是一功么?”
话声犹未落,便见着不远处星星点点,仿佛闪起了火光。此时官方也有抽烟者,那火光倒有些象是烟斗之头,但高迎祥倒是身材一颤:“火枪!”
“无妨,夜间行军,有些抱怨老是不免,不过让他们声音小些,如果被卢阎罗追上来,大伙都没有好果子吃。”
他们突入寨子,天然是鸡犬不留的,寨子里没有一只狗,那里另有甚么犬吠?
“快走!”来不及多想,高迎祥催马就走,他身边只要不敷两千骑,那里能与卢象升、祖宽相抗!
“闯王,大伙仿佛都有些抱怨啊。”高一功听得四周窃保私语,低声向高迎祥道。
不一会儿,高一功呈现在他面前:“闯王,已经得了动静,朱大典所部,公然尚未合围,不过卢象升催逼甚急,也就是这两天了。”
外头的两人说完掉头就走,高一功低声道:“我去将他们擒来!”
“不必打火把了,你奉告每小我,向北走,向头顶的那颗星星走便是!”高迎祥指着天空中一颗亮星。
不等高一功承诺,他便大步向前,一向来到石固寨的大门口处。发明岗哨安设得相称详确,也无人勇于离岗偷懒,高迎祥更是对劲,心中悄悄有些悔怨,高一功有这等才气,本身早该将之简拔出来才对!
北斗七星中最亮的那一颗,高迎祥本来是想指北极的,却不知为何指到了北斗上。高一功向那颗星星望了一眼,没有多想甚么,便立即前去传令了。
此时他身边,只余三五人罢了,乃至连高一功,都不晓得在那边。
“一功在那里?”
紧接着,他又听到急如骤雨的马蹄之声,另有火枪发射时的轰鸣,这类战法,他一样不陌生,恰是祖宽的关宁军!
“夜里他们将火把一熄,到哪儿去擒!”高迎祥长叹了一声:“不过一时半会儿,想来卢象升与祖宽也追不过来,你将人唤醒,我们连夜分开,争夺在天亮时进入凤`阳!”
“在外甲等动静。”
他们如此乘夜而行,按着高迎祥的意义,是进入凤阳地界便能够重新扑灭火把。穿行于林间小道,诸贼首尾难顾,高一功心中对此模糊有些担忧,想要向闯王进言,但又想到闯王交战多年,这点事情,他应当早有预感。
高一功等将他护着夺路便逃,不但是他们,全部闯军都开端乱奔,听得厮杀声惨叫声离得近,有很多干脆慌不择路,直接突入了林子当中。幸亏林深树密,逃了一会儿,没有人来追,他们才敢放慢法度。
但是当他们才下了石固山北行不久,便听得一声号炮响,四周喊杀震天,四周都是火光!
那是天枢星。
“让他睡一会儿,我来等吧。”高迎祥披衣而起。
“一功,你也姓高,旁人都说你是我侄儿。”高迎祥俄然开口道:“如果此次能回陕境故乡,你可愿为我义子?”
夏季天暗得早,四周都已经黑了,只要少数仿佛鬼火普通的火把,微微照亮着面前。高迎祥叹了口气,这么狼狈,倒是少有,他分开滁`州城身边还带有三千骑,为了制止引发官兵重视,这三千骑又被他分离,现在跟在身边的,更只是千骑。
激烈的不祥之感覆盖在高迎祥的心头,他又看了看天气。
“闯贼,还不束手就擒!”
出了屋子,刺鼻的血腥味与夏季的寒意混在一起,让高迎祥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然后便看到一颗奇亮非常的星斗,遥挂于清冷的北方夜空之上。
高迎祥心中一动,与高一功换了个眼色,高一功摇了点头,表示那并不是他安排挤去的人。
高一功有些惊奇地看了他一眼,只感觉星光中高迎祥的面色一片黑晦。
“只怕你没有这个机遇了。”他话尚未落,便听得一个声音幽幽隧道!
贰心中到此时还想不明白,本身断尾求生,抛出步兵与罗汝才等大部流寇,为何还会被卢象升看破。想来想去,只能一声长叹:“非吾计不全,实是天意……不过幸亏我们还留着有效之身,几位兄弟,此次脱困以后,你们便是我的左膀右臂,待我重整旗鼓,少不得封你们一个将军之职,若你们有本领能自领一军,我也尽力互助。繁华繁华,我们……”
他们现在正处在石固山上,这原是南宋之时本地住民抵抗金兵的寨子,被高迎祥遣人夺了下来,随他来的数千人便都聚于此处。
听得高一功这般说,高迎祥内心感觉一丝暖意,本身毕竟还是有忠心耿耿的部下的。他定了定神,转战南北之间,家人孩子对他来讲早就不是甚么了,不过子嗣……
高迎祥点了点头,心中算是有些宽解,有两天工夫,他足以从卢象升的包抄圈子里脱身,从凤`阳府再入他熟谙的河`南,如果刘泽清那边再能松松,他或许还能够过黄河,去山`东河`北闹腾几日。 “辛苦你了,你先歇歇吧。”
高迎祥在号炮响起时,满身便是一震:“是卢阎罗!”
“俞小狗!”高迎祥怒极,他落得现在了局,多数要怪在俞国振身上,没有想到这厮奸刁,竟然也吊在卢象升、祖宽身后追了过来!
寻了块空位,他瞻仰星空,见那北斗七星还是闪亮,这才舒了口气,沙哑地笑了两声:“哈,哈,现在我们人数少了,行得更加便利,当初咱老子起兵时,人数还不如这般多,何况只要甩脱了卢阎罗,咱老子登高一呼,奔散的部众便会再来投奔……”
“寨子里有古怪,盗窟哪有不养狗的,但我喊得声音如此大,却没有犬吠之声。”固然还隔着二三十丈,但犹自听到如许的声音传来,高迎祥神采顿时大变。
喊到这,那人俄然开口,紧接着又听一人用奇特的口气问道:“为何不喊了?”
这类号炮,唯有卢象升的“天雄军”才惯常利用,对此高迎祥并不陌生!
高迎祥微微点了一下头,心放宽了些,到这个时候,官兵还没有追上来,那就是真的追不上了。
待追索的声音也动静了,高迎祥此次再不敢担搁,他不辨门路,只能依着那北斗七星所指的方位向前奔行,好久以后,身上实在精疲力竭,他才寻了个背风处坐下喘气。
“夜间如果打火把,只怕很快就被追上……”
“该死……未料竟遇如此大败,并且卢象升竟然未被我骗过尾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