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遇同乡
老妪眼睛一亮，拉着孩子就跪了下来，连连叩首，“蜜斯大恩大德……”
她太刚强了，早知是如许，又何必难堪了涂九，宁肯给他另娶侍妾，也不准他将李湘华带回家门。
陈湘如轻叹一声，“这木氏原是我家小侄女的乳娘，我们分开时便要她一起走，她竟说舍不得乡间新安设的家，因事急我们就先走了，没想分开几月，竟出了那么多事。”
还没说完，就被陈湘如一把止住，“别跪了，同是天涯沦落人，大师都过得不易。你若真要谢，就到石桥村后林子里的一个叫李湘华的墓前烧烧纸，代我瞧瞧她。”
白莲镇就那么大的地儿，凡是有个新奇事，就能传得大家皆知。
老妪面露讷然，“哦，听人说李湘华早前爱上了一个姓涂的后生，可不是风趣么，都要过门了结吵着不嫁，本身住到了城里。”
“他既做不到就不该害了李湘华平生，涂九是李湘华梳拢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她平生中最爱的男人，他伤李湘华太深了。”
老妪见在他乡遇同亲，不由得靠近几分，笑道：“我孙儿今儿下河摸了两条鱼，一会儿一道喝些鱼汤。”
说着闲话，远处传来了雄鸡报晓的声音。
陈湘如面含忧色，“现下想来，姐姐早亡何尝不是一件功德，不消受这乱世流浪之苦。”
祖孙俩就只能在这破庙里安设下来，饱一餐、饥一餐的，就是这只黑不溜丢的沙锅，也是四周一个百姓送的，说他们好歹有了这个也能吃口热食。
妇人的目光顿时暗淡了下来。
妇人笑道：“蜜斯与她是亲人？”
陈湘如笑着摊开手，暴露掌心的一块姜，“白叟家，你也没了去处么？”
妇人听到此处，面上生起愧色，她向来不晓得另有这事，一向以来，都觉得涂九从洛阳捎来的。可厥后又说涂三公子给他家的，偏生涂家遭了盗贼，涂三公子却不肯借银子，她和涂九都感觉奇特。现在才知，本来那些银子不是涂三给的，是李湘华给他们的，布施一两回不难，难的是长达数年时候里，李湘华一向是如许布施他们的。
陈湘如突地忆起木奶娘来，虽乳了乖乖几月，可还是有几分豪情，道：“石桥村有个外埠来的北方人，丈夫唤作乔山，老婆娘家姓木……”
老妪持续道：“早前，我们在那头的昌隆县问过，若从昌隆县坐船回临安，得四十文钱的船资呢，我们与儿子、儿媳失散那里另有钱。”如有钱，好几月前就坐船归去了，“原想一起乞讨凑足船资，不想这乞讨的人太多，小户人家没钱给，大户人家也不敢积德，恐怕恶人见财起异。”便是这戋戋四十文钱，她也凑不齐，没有钱就不能坐船回临安。
生逢乱世，命如草芥，而身为女子的命就更轻贱了。
陈湘如悠悠叹道；“情同姐妹，胜同亲人。”
老妪埋着头，用沉痛的声音道：“是个薄命女子……”
老妪听她说是临安人，更加感觉亲热，忙道：“我们是临安白莲镇人，这是我孙儿。”他乡遇同亲，两眼泪汪汪。再看这年青女子的装束，似个有钱的，又听那些官兵停船找人，心下模糊也猜到了几分。
陈湘如道：“我原是临安人氏，江南战乱时与家人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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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妪点头，“传闻像我们祖孙如许一老一少的，在江南倒也不怕，可早前想保命，就怕孙家军、燕军杀人。现在很想回家，虽是个穷家却好过在外头流浪没个安设处。”
木氏被抓去了孙家军虎帐，早前还觉得只得程家军如许，现下才晓得各路群雄皆是如此，把女人视为玩物、礼品。临安知府为了保命自是要献出美人、财宝奉迎孙家军。
孩子似要说甚么，却看到祖母犀厉的目光，只得住话。
陈湘如说完以后，轻叹道：“她是个薄命女子，平生都系于涂九一人，最后被他所伤，乃至到死都还挂念着他。”
这老妪笑道：“认得，认得！唉，我们避祸出来的时候，传闻乔山的妹子被临安知府的官兵抓了去，要当作美人献给孙家军，来捉的人见木氏生得不错，也把她捉了去。听百姓们说，黄花闺女是送给孙家军的将领做姬妾的，这嫁过人就只配做营妓了……实是太不幸，传闻乔山现在和他儿子相依为命呢。”
老妪轻叹一声道：“我传闻涂九也是不得已，他原是要娶李湘华为平妻，只是她母亲太顾颜面，说甚么也不肯。为了这事他和他娘闹了好几天，厥后还是他娘用死逼着他发誓，只能纳李湘华为妾……”
镇里有钱的人家，就给知府衙门的官差塞财帛，说些好话，或人上托人地与知府衙门的人搭上些干系，倘若沾亲带故的自是好说话。如果走不上亲戚的门子，就只能塞钱了。他们得了好处，便不抓他家的年青女子。这没钱的，就只能被抓走了，要敢抵当，还要平白招惹一顿打。
不过是萍水相逢，既然托这老妪去瞧李湘华，陈湘如不由苦笑，轻声讲叙起李湘华与涂九的故事，又说涂九在洛阳读书那几年，李湘华体贴涂九老母、妻儿，老是请涂三公子帮手送银子等诸事。那些年，她还以涂大娘之名给远在洛阳读书的涂九送银子，虽是风尘女，也算是有情有义。
陈湘如垂着头，她身上倒有些琐细银子，这是她在撒银子时留下来的一把，道：“我身上有些银钱，我给你们一些琐细银子，明儿你们去就近的处所备了干粮，坐船回故乡吧。”
第064章遇同亲
坐在火堆前，陈湘如持续烤着衣袍，老妪瞧出这一件很标致的冬袍，之前有很多官兵在外头寻人，她已经听人说了，这是程家军，是孟公程邦的人，好似在寻一个姓陈的女人。
只是不幸了乖乖，一出世就没了亲娘，但只要她陈湘如在，就必然会把李湘华的女儿哺养成人，至心疼她、爱她。
她长长地轻叹一声，早前是更远的处所，她带着孙子走了一个多月的路，可因为识路，又怕遇见好人，只能沿着运河走，想着许能寻光临安的方向，只要入临安，就能离家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