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泛舟招魂
等高祖父放下银子告别父母回到三王庄今后，王半夜已经开端动手筹办给董有财儿子招魂的事件了。
按着王守道的说法儿，纸人裹了红布今后灵魂就跑不掉了，更不怕吃惊吓，那意义就仿佛把灵魂封在了纸人身上。
当我高祖父把船划到河中心今后，王守道摆手让他停下，然后表示董有财用烧纸棒敲铜锣，一面敲，一面拖着长音喊出王守道提早教给他的说辞。
等高祖父磕完头，王守道捋着斑白山羊胡哈哈大笑，甚是中意，董有财双手作揖，恭喜王守道收了个好门徒。
至此，招魂事件就算完成了。
厥后王守道跟我高祖父说，董有财的大儿子，也就是被砍了头的阿谁儿子，本色上是个索债鬼转世，董有财上辈子欠了他的钱，这辈子投胎转世索债来的，要不是半途被砍了头，董有财有多少家底儿也得给他败光，这也算是董有财因祸得福、塞翁失马。这也和董有财这辈子平时积善性善有很大干系，积善性善的人，冥冥中自有神明护佑。
比及了岸头，遵循事前说好的，由董有财背着纸人，快速朝王守道家里跑，期间不能转头，不能说话，而我高祖父和王守道一左一右跑在前面的路两侧开道，主如果怕在路上撞到人或者猫狗之类的植物，如果给撞上了，就会把董有财儿子的灵魂吓跑，到时候再想招返来就不轻易了。
“铁头龙王”我高祖父也听白叟们说过，是一种长了很多年初儿的黄河大鲤鱼。鱼这类植物，体型和春秋成反比，活的年初越长，体型就越大，铁头龙王实在就是一条老鱼。
“东道道，西道道，俺孩儿返来吧，南瞧瞧，北瞧瞧，俺孩儿返来吧……”
高祖父这时候一听“王半夜”三个字，立马劈面前这个黑瘦老头寂然起敬，一点儿都不带踌躇的，直接给王守道跪下，三拜九叩行了拜师大礼。
灯笼红光掠过粼粼河面倒影在水里，显得非常诡谲，咋一看就像水底生出一只鬼眼在觊觎着划子。全部招魂过程显得既奥秘又诡异。
王半夜之前交代过，纸人手腕全数湿透，申明董有财儿子灵魂已经附在了纸人身上，就得从速把船往回划。我高祖父这时候不敢怠慢，从河水里把红头绳捞上来今后，摇桨荡舟，快速驶向岸边。
招魂，大抵能够分为三种环境，一种是招活魂，一种是招亡魂，最后一种是招孤魂。
言归正传。到了早晨，王守道在村上借来一条无蓬划子，由我高祖父划着。王守道提着一盏红灯笼站在船头，董有财左手提着一面铜锣，右手拿着一根烧纸卷成的纸棒，站在船尾，船中间放着穿了衣裤的纸人，在纸人的右腕上系着一根红头绳，红头绳另一头由船帮顺下，泡在河水里。
我高祖父回到三王庄今后，王守道正在小院里扎纸人儿。董有财呢，被王守道打发还家，去拿他儿子穿过的衣裤了。
而后，王半夜又拿出几瓶老酒和食品，三小我畅怀痛饮。
高祖父借着船头微小的灯笼红光，勉强能看清纸人的右手腕。纸人是王守道用苇子杆绑的骨架，内里糊了一层灰红色的窗户纸，固然用料不如何样，但是扎的惟妙惟肖，并且有鼻子有眼，再加上这时候穿了衣服，咋一看跟真人似的。
我高祖父问：“为啥铁头龙王要顶棺材哩？”
又喊数遍今后，纸人手腕完整湿透了，这时候我高祖父不但感觉神异，对王半夜这位徒弟更是敬佩的五体投地。
我高祖父不敢多看，一是内心惊骇，二是，他这时另有个首要任务，那就是看管纸人那只系了红头绳的右手腕。来的时候王守道交代了，啥时候瞥见纸人右腕湿了，就从速把船往回划。
王守道最后叮咛他，回家只能早晨走夜路，白日千万不能走，并且棺材头不能见光，等回到家今后，立即把红布拿掉，纸人别动，连同棺材一起下葬便能够了。
王守道起先分歧意他这么做，嫌他浪费钱，但是架不住董有财一把鼻涕一把老泪。董老头儿说，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不能太委曲了。这么一来，就费事了点儿。
我高祖父一听，早晨要荡舟下河，想想前一天早晨的遭受，不免心不足悸，董有财这时听闻也有点担忧，神采都变了。
闲话我就未几说了。一向到第二天下午，董有财返回三王庄，拿来了他儿子生前穿过的衣裤，王守道就让我高祖父把衣裤给纸人穿上了。最后王守道说，白日不能招魂，必须比及早晨，并且还要弄条船下河里招魂，因为董有财儿子的尸身在河里，灵魂也跟着尸身掉进了河里。
王守道说，有些人休咎祸福自有定命，想要自求多福，务须以积德为根，以积善为本。
一夜无话。第二每天刚亮，王半夜给了我高祖父几两银子，让他回家和本身父母言语一声，今后我高祖父不但要跟着他学艺，还要和他吃住在一起，他每个月会定时让我高祖父给家里捎些银两，不至于让高祖父那一大师人饿肚子。
在这里插一句，喜好垂钓的朋友能够不算陌生，那种用来打窝的鱼饵，上面带的那种淡淡的腥味儿，就跟尸油的腥味差未几，鱼只要闻到这类味儿就会沉迷，趋之若鹜。当然了，鱼饵不是用尸油调和成的，喜好垂钓的朋友千万别对鱼饵产生啥心机暗影。
这时王半夜和董有财见我高祖父荡舟，立即就明白如何回事，两小我一起停下来不再行动。
董有财临走时对王守道千恩万谢，非要留下些银两，王守道死活不收，最后董有财把银两偷偷塞给我高祖父，说让他拿着银子给他徒弟买点好吃的，我高祖父朴拙恳，见他徒弟王守道不收，他也不收。董有财最后没体例，到镇上沽了十几斤好酒、切几斤熟牛肉，悄悄放在王守道家里，然后趁夜找人抬着棺材分开了。
第二天，董有财在邻村一个棺材铺里买了口现成的上好寿方，把纸人放进了寿方里，这就要跟王守道和我高祖父道别。
我高祖父拿着银两回到家，和父母一说，父母天然替他欢畅。王半夜的名头，我高祖父的父母也是传闻过的，本身儿子能拜王半仙为师，说出去也是件面子的事儿。
声音很苦楚，特别在夜里暮气沉沉的河面上，听上去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非常瘆人。要不是王半夜像颗放心丸似的在船头站在，我高祖父这时候恐怕早就后脊梁沟发凉了。
干脆一起安然，到了王守道家里今后，王守道立即把早就筹办好的红布裹在纸人身上，重新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
王守道要招的是最后一种招孤魂，招孤魂顾名思义，就是招那些客死他乡的幽灵，招来以后，使其凭借在某种介质上，让家里人带着返回故里。
王守道捋了捋胡子，解释说，因为棺材里的尸身发了尸，从尸身里流出一种叫“尸油”的液体，顺着棺材缝流进河里，尸油是有毒的，鱼闻到尸油的腥味儿就会发疯，就像抽大烟似的沉迷上瘾，以是会聚在一起不断啃有尸油的处所，成果把船啃漏了，最后尸油把铁头龙王这类大师伙也招来了，铁头龙王用脑袋顶棺材，也是为了内里的尸油。
不大会儿工夫，我高祖父就有了一个很奇特的发明，董有财每念一遍说辞，拴着纸人手腕的那根红头绳，就会由河面向船上洇湿一截。
招孤魂的体例不算单一，普通都是因地制宜。
以后，董有财又来过三王庄几次，每次都带着好酒好肉，都说无商不奸，这董有财不算是个奸商，待人还挺实在，并且在他儿子死了几个月今后，买卖竟然越做越大，一年今后，又纳了个小妾，小妾给他生了个大胖儿子，我高祖父和他徒弟王守道还被请去喝了满月酒。
王守道见他们两个如许儿，呵呵一笑，说：“莫怕莫怕，你俩那天早晨遇见哩，不是啥龙王爷，把寿方顶起来的阿谁大师伙是条大鱼，我们这里都管它叫‘铁头龙王’。”
董有财每念一遍说辞，就用纸棒“咣”地敲一下铜锣，王守道跟着弯下腰把红灯笼朝河上扇面状晃一次，过后听王守道说，把灯笼在河面上闲逛，是在董有财儿子的灵魂带路。
孤魂普通都是招进伞里或是乌盆里，但是董有财家里有钱，非要弄的面子点儿，还要用上好的棺木把儿子灵魂成殓了抬归去。
开封离三王庄不算远，如果雇辆马车，一天一夜就能打个来回。如果搁着现在，开车一个上午就能打个来回。
大抵喊了十来次今后，红头绳完整被水洇透了，等董有财接着再喊的时候，纸人的手腕诡异地湿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