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我花杀百花(12)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将我放了下来,我跌坐在地上,摸到一手潮湿的草皮和泥土。
他没有回我,两人之间便一阵沉默。我不知他往哪个方向坐去,面前只要无尽的暗中。
“四妹。”宋明磊在空中上对我大呼着。
过了一会儿,眼中似有液体流出,我拿着袖子微擦,碰到把柄,疼得撕心裂肺的,恨不能放声大呼,又怕引来敌兵,只得紧咬牙关。
“还是我来吧。”那人又忽地过来,声音有着极大的不耐,似是忍了好久,又带着一种高高在上而不容反对的意味,他猛地将我抱起,然后夺过我手中的帕子,细细为我敷来。
明天我的眼睛会好吗?万一我真的双目失了然,难道平生再见不到非白和夕颜他们?
那人没有出声,我就弯着腰,用那丝帕,沾着水往眼睛上轻拭,力道把握不准,时不时捂了眼睛停在那边。
那人的声音俄然飘来,“你的眼睛还好吧?”
他却在那边冷哼一声,一脚踢开我就走。
就在我说到我是个瞎子时,那人仿佛不再挣扎,而宋明磊的沉木香气也传了过来。
夜凉如水,晚风带来栀子花的香气,夹带着潮湿的青草芳香,一片喧闹。
我惊魂不决,两只手中触感截然相反,半是温软,半是冷硬,仿佛我此时各式感慨,一边万分感激,另一边却又满心忸捏。他将我那块宝贝石头还我,似有点嘲弄我对他的防备和曲解。实在他对我毫无歹意,依他盖世武功,如故意害我,我又焉有活路。
我向他道着谢,却也未几说半句,怕他问我的来源,幸亏他也只是沉默。
我放下了手中的那块石头,牵着帕子一角任夜风轻吹,“您将睡铺让给我了,叨教您在那边歇息呢?”
“这里有一方丝巾,”还是我那可骇声音的恩公,“你且拿去用吧。”
他悄悄嗯了一下,便将帕子绞干了,塞到我手中,又抱起我,送我到一处柔嫩。我一摸,竟是上好的皮草,而背后则是棵大树,栀子香气甚浓,想是棵上百年的栀子树了。
“摔着了。”我怯懦道,真是摔着了。
“这原是玫瑰清露,因我少时也同你普通,爱爬高,常常摔得目力不济……”他又用那帕子悄悄敷了几下,调侃之意甚浓,“我家人便在内里加了些针对眼睛的清毒药物。你的右眼应当是没事的,左眼或许等消了肿会有神迹。”
话说我已经好久没有做空中飞人了,这一下做得我是又惊又怕。哇哇大呼中,有个极刺耳的声音不耐道:“别吵。”
那人固然脾气不好,但心肠确切不错,我喉头微哽,“多谢。”
一阵兵器相撞之声,再然后,我被人提腾飞向空中。
我手边没有帕子,因而我用袖子沾了点水,往脸上擦去,一时力量没把握好,疼得我满天都是细姨星,然后腿一软,就往水里跌去,幸亏有人光速过来扶住了我,我却吓得要摸我那块宝贝石头。
我嘿嘿苦笑了一下,不再作答,他也不再问我。
不晓得是不是我的错觉,那人的视野一向锁在我的方向,而我笼在袖中的手也没有放开那块石头,那石头倒垂垂温热了。
“还好。”我支吾着,实在痛得要命。
“多谢您。”
过了一会,我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仿佛拿出了甚么东西,然后我感到我的眼睛上被撒上一片清爽,痛感消了一半。
我揣摩着大抵地背对着他的方向,微回身间,一脚踩到一摊水。我支起耳朵,确有极细的流水潺潺。我俯下身摸索着,还真是一汪流速极缓的浅溪。
阿谁声音实在同我挺像的,都像是雄鸭子在烟熏火燎里呛了三天,发不出声音偏又硬憋出来的那种感受。
我大喜过望,俯身放下那块石头,双手掬了点水,咕咕嘟嘟喝个饱,然后想起恰好能够用这浅溪水略微洗濯我那两只不幸的眼睛。
不一会儿,我带着这些痛苦而没有答案的题目进入梦境,直到被可骇的惊叫声吵醒。
我复又扑上去,死死抓住,泪水也急得流了出来,“他们欺负我是个瞎子,不然我必然能逃得掉。求求你,必然要救我,不然他们再不会让我见我的相公了。”
那人冷冷道:“他们已经走远了。”
他往我一手里塞进了一方柔嫩,另一手里又被塞了块石头,仿佛恰是我那块宝贝石头,还带着我的体温,然后他的气味又分开了我。
“你一双紫瞳,也是西域人吧?”
这是一场极富哲理的对话!
我快速地摸着一块石头便攥在手里,坐得远一些,尽量让本身安静一些,不要让本身看上去那么狼狈。
唉?唉?!哪去了?
“眼睛是最贵重的东西,”他悄悄地说道,微带着酒意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醇厚甜美,异化着西域人特有的淡淡奶香味,“我小时候眼睛也不大好,甚么也瞧不逼真,受够了看不见的苦。瞧你年纪悄悄的,如何把本身的眼睛糟蹋成如许?”
“你爬得太高了。”他淡淡讽刺一句。
是阿谁恩公,他仿佛做了甚么恶梦,他的声音本就同哭哑的乌鸦声,这一折腾更如恶魔的吼怒,他仿佛不断地在用突厥语说:“走开、走开,都走开,我要把你们都杀光。”
他轻抬我的脸的手明显如许大,掌中似有长年练武的老茧,仿佛一巴掌就能把我捏碎似的,但是动手却如此之轻。
我立即闭了嘴。
我晓得他是美意,但是此人如何这么不客气啊。
“求大爷救我,前面有人要抓我。”我苦求。
“咦,四妹和小时候一样,”宋明磊的声音又远远地传来,“不管在那边,总能找到救兵呢。”
我心中一暖,背靠着树干坐在外相上,“多谢。”
“我算半个吧,我爹是中原人,我娘是打西域那过来的。”我感慨着我现在一下子也成本国人了,“听恩公的口音,是突厥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