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3菩提煅镜心二（1）
不想却有一人从崖边翻身上来，如燕轻灵。那人满头白发，被山风吹得四散飞扬，浑身破坏不堪的长袍随风逆飞，如丝如缕，倒现出一丝仙风道骨来。
我与于飞燕俱吃了一惊，本来这便是齐放的师父，天下闻名的金谷真人吗？
韩修竹抚须一笑，“金谷兄久在关中修法，却不知这天下已然易主了，现在是原家的天下了。”
这是我第二次看到我的亲人在我面前他杀了。不幸的二哥，不管哪一个都逃脱不了运气的安排吗？我肝胆俱碎，狂喊着二哥，飞奔到崖边，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按着疼痛的胸腹，悲忿难当。小忠在崖边交来回回地走着，呜呜哀鸣。
林毕延打了一下烟袋子，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即便只是一片灵魂，只是一个残品，只要到老朽的手中，便能让他活下去。”
“放心吧，”那道人嘻嘻笑道，“好着呢，一会就醒了。”
兰生浑身一怔，面色一片惨白，蓦地摆脱我的手，纵身向山崖跳去。
韩修竹面显惊奇之色，拱了拱手，“不想有生之年还能见到金谷兄，别来无恙否？”
他向兰生走一步，毫不包涵地说道：“这位公子可曾想过，你们兄弟俩以往害死了多少人？当初是令兄弟设想孝恭皇太后建祠移血树一案，然后勾搭宣姜行刺上皇，是以皇上被逐，大将军成了阶下囚。他又一把火烧了富君街，烧死了多少无辜百姓，那但是皇后在西京的全数心血，乃至皇后旧疾发作，又被关入大理寺。本日她乃是忍痛送你出谷，如果有一天你变成了没法节制的恶魔，杀死了本日苦心救你的皇后和大将军，你情何故堪？你们兄弟怎能如此无私？”
我笑道：“兰生师父克日要云游，我同大哥恰是要送送他。”
金谷真人做了一个道家揖礼，微叹一声，“多谢顾虑，贫道普通无二，茂芳[韩修竹，字茂芳。]的周身却有了一股血腥浊气。”
上皇驾崩，皇城本应封闭，但是那守军乃是天德军骠骑将军陆善水，一看我手中的玉扳指，便顺利放行。我、齐放、于飞燕带着兰生，同随后赶来的小玉和林毕延一行六人携着一狗，谨慎翼翼地行在金陀道上。那边皆是绝壁峭壁，寸草不生，唯有松柏能活，白雪覆压之下，还是苍翠矗立。偶有一两个头发灰白的内卫出没，但一见我手上的玉扳指，皆躬身相让。
韩修竹瞟向林毕延道：“皇后若不信我，可向林毕延求证修竹之言可有讹夺之处。”
兰生好不轻易活下去的意志便如许被韩修竹等闲毁去了。
而齐放见了那道人，如遭电击，怔在那边，半晌喃喃道：“师父？”
“想必先帝或是大爷曾对您提及过，向来没有人会停止如许丧芥蒂狂的尝试，没有人晓得他今后会变成甚么样的人或是魔？！皇后同他打仗甚多，有一阵子不见，莫非没有发明，他的面骨已经产生窜改？这都是他体内的蛊虫在捣蛋，现在窜改的只是面庞，接下去会是哪一部分呢？”他看向兰生，半是怜悯半是刻毒，“对他最好的归宿，便是送他去西天极乐天下，并且皇后也当明白，真正的宋明磊实在早在永业三年的那场烽火中已为救您坠崖而亡了。”
那道人皱了皱长得挂下来的乌黑眉毛，对着齐放不悦道：“你好歹还认得我这糟老头子。”
他把兰生悄悄放下，我和于飞燕从速给他推宫过血。兰生悠悠醒来，小忠立时趴在他的胸前，像是要守着他。
眼看就要走出秦岭，翻畴昔便可达到大理地界，到时原氏鞭长莫及，兰生便安然了。
齐放缓慢地双膝跪倒，恭恭敬敬伏首，“本来师父早已游方返来了。”
韩修竹一怔，然后躬身对我施了一礼，叹道：“皇后重情重义，老臣亦由衷佩服，只是此人……就算是先帝遗孤……他亦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了。皇后明显晓得，他不过是幽冥教的尝试残品。
真人摸了一摸白发苍苍的脑袋，有些茫然地哦了一声，随地捡起一根带着枯叶的小树枝，把乱蓬蓬的枯发在后脑门上盘了一个髻子，然后有些风趣地凑东凑西，眨眼间来到齐放面前。
林毕延惊奇万分，转而欣喜道：“师兄！”
韩修竹再好的涵养也发作了，对他大声吼道：“你向来不听我的，之前都美儿那边也是。连你都说，你不晓得赵孟林用的是哪一种白优子让他活了，如果有一天他成了魔，并且比你我活得长如何办，你且说说到时谁才气制伏他？”
韩修竹对我行了一礼，然后冷冷道：“皇高低朝以后，到处寻不见皇后，甚是焦急，却不想皇后同大将军带着这活死人是要到那里去呀。”
我挡在明煦兰面前，冷冷道：“兰生是先帝的近侍，不是逆贼，若真要计算起家份来，”我清了清嗓子，大声道，“他是先帝的外洋遗孤，是故先帝在升天之前将兰生带在身边。更何况，明氏逆贼已死，翅膀亦已于腊月初九中午凌迟，便同当年的明氏逆贼普通无二。”我恭敬地淡笑道：“太傅，您说是吗？”
小忠立时龇着尖牙，对韩修竹低吼着。
这世上，为甚么杀人永久比救人要轻易很多很多呢。
俄然，却见一人从天而降。华山的大风吹起，那人衣带当风地站在火线，长须美髯，见之忘俗。我们悄悄叫苦，恰是韩修竹。
于飞燕仓猝扶着我，虎目含泪，对着韩修竹大吼道：“韩先生现在可对劲了，人都已经给逼死了，你可知我二弟有多命苦？”
韩修竹瞟了一眼兰生，淡淡道：“皇后既为皇上敬爱之人，便当为皇上分忧，私放明氏逆贼，是何用心？”
那道人看着我们嘻嘻笑着，怀中抱着一人，恰是兰生。
说实话，他的形象与我设想中的完整不一样。我心中的金谷真人一向是由焦恩俊扮演的，如电视剧张三丰那般丰神俊朗、白发童颜的大帅哥，而不是如许一个邋里肮脏的红鼻子糟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