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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小说 >历史军事 >木槿花西月锦绣4 > 第19章 玉人折杨柳(2)

第19章 玉人折杨柳(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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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着如何能再到近前去,不想那两个军人却忽地身材一僵,倒地不起,我骇然转头,兰生颀长的身影却如鬼怪而至,两点墨瞳在黑暗中灿若星斗。

回身再看兰生,他的面庞已经看不到任何神采,也不看我一眼,只是面向那堆酸枝木淡淡道:“传闻夫人同大理太子豪情甚笃,已有了一个女儿。夫人现在莫非只担忧这些大理狗的死活?”他的口气中有了一丝嗤笑,眼中冷冽如冰,“莫非夫人不该担忧下,或许那‘木头’会是踏雪公子本人呢?”我蓦地心惊,他却毫无前兆地猛地拉起我高高跃起,向那堆酸枝劈出一掌。庞大的响声中,酸枝木滚了下来。我们落地时,我感到了兰生的杀气,他从我怀中缓慢地取了酬情,精光一闪,照亮了一个精钢囚笼。

阿谁囚笼中正关着一个重重铁链加身的妇人。那妇人披头披发,面无赤色,唇色惨白,俏目紧闭,似是昏了畴昔,但难掩姿容美丽,不过二十四五风景,身着上好锦缎的紫红窄袖鱼贯武服,衬得柳腰不盈一握,前襟血迹斑斑。

这仿佛是北方契丹之地的音乐,公然是契丹人来此?却不知可有大理的人在?我正想摸到暗处,却感到有人在我后背。我快速转头,是那国字脸的北地大汉,我这才想起方才是他救了我。“喂,紫眼睛的,你如何样?”他一边喘着气问道,一边一屁股坐在船面上。“我没事,”我向他拱拱手,“多谢相救,不知兄台可好?”“能杀我的人还没有出世哪。”那人直起家子来,仰天哈哈大笑一阵,用力甩了一下头,水珠就溅了我满脸,有点像平时给小忠沐浴的感受。只听他叹声道:“也不晓得我那些兄弟如何样了。”我心中一动,不知兰生是否也上了这船。他开朗一笑,“你姓啥叫啥呀,看你文文弱弱的,方才打起架来倒也凶恶,下次我见着你,自会罩着你。”我也微微一笑,“戋戋金木,敢问大哥姓名?”“我姓法,叫法舟,打北边那块儿避祸熬来的,”他嘿嘿一笑,暴露一口白牙,“都说西京天子脚下找食吃轻易,却不想到了梁州碰到潘毛子,唉!世道忒乱哪。”他站起来扯开本身的衣服,暴露强健的胸肌和窄腰。我别过甚,心想,他的个子真是又高又壮。我见过的人当中,恐是只要我那于飞燕大哥才气与之比拟了。我站了起来,向他抱了抱拳,就要跳上大舫。他有点发楞,大声问道:“你上那里去?”我正要让他小声些,却感到有人轻拍了几下我的后背。我快速转头,背后空无一人。我迷惑间又有人拍我的左肩,并且还是在我转头之前已经拍了几下,我的汗毛竖了起来。法舟却又不应时宜地哈哈大笑了起来,仿佛做小偷的唯恐天下人不晓得他在偷东西一样,“看来这船上有扎手货啊。”我咽着唾沫,俄然特别驰念沉默的兰生。前头的大舫舟头正模糊坐了一人,黑暗中他戴着斗笠更是看不清脸孔,唯有一双厉目发着湛湛的光,那是我再熟谙不过的目光:杀意。

又想到沿歌说到木头,因为木头在黔中本地黑语便是贵重的货色,我便又遐想,莫非是段月容为了某个不成告人的目标,带了些宝贝前来同辽人做买卖?

我揉着耳朵,把水倒了出来,那舫上的音乐声鼓噪起来,却听有一首要歌者,似有二个歌童相和,所吹打器亦不似中原或是大理,有横笛、点头和拍鼓,而那歌声节拍甚是缓慢欢畅。

信手再翻到正面,细心一看,却俄然发明上面浮雕的不是一条龙,而是一条蛟,又称为水龙,偶然也被看作是吉利灵蛇,因为这只瑞兽的尾巴光秃秃的,且只要一对锋利的爪子,而不是两对,固然吐着红信,眼神崇高,倒是前额无角。可这也很好了解,古时龙为天皇贵胄统统,布衣百姓或是贵族为避嫌,常常取水龙或灵蛇为符,寄意吉祥。

我胸中血气翻滚不已,大声叫着兰生。但是四周箭雨丛丛,混乱当中有人将我撞倒了,世人踩踏在我身上,我几欲痛昏,忽觉有人提起我,对我厉声喝道:“杵在这做甚么,不想死就跳河走啊。”

“你的神采不大好,”兰生却担忧地对我皱眉道,“但是受了伤?”说着便探向我的脉搏。

“三多九如”是常用的祝颂之辞。“三多”者,即“多寿、多福、多子孙”;“九如”者,即“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之方、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如松柏之茂”,连用九个“如”字,意指九种祯祥之征,称道有德之君恩泽万民,福寿延绵不断。

我尽力不暴露心中的惶恐,摇着头硬挤出一丝笑,躲开了他的手,快速扭头跑畴昔看看那几个军人是否另有救。还好,另有呼吸,只是中了隔空点穴,看服饰和招数就晓得是隧道的大理军人,而不是我君氏暗人。

“三爷必与昊天侯水火不容,断不会前来救援。怎奈孩童无辜,大理段氏向来心狠手辣,”初信吐出一口鲜血,“部属久闻夫人义名,且与段氏订交甚厚,只求夫人高抬贵手,放这个孩子一条活路吧。这个孩子是初信从藐视着长大的,求夫人救救这个孩子,”初信低头,轻触重阳的发髻,泪如泉涌,“部属来生变作犬马亦会结草衔环,酬谢夫人大恩。”我揉着疼痛的额角,“你家大蜜斯心机周到,部下雄兵数万,如何好端端地会让亲生儿子落到川北双杀的手中呢?”初信正要答复,一阵银铃之声模糊传来,在这雷雨夜空内几欲未闻,我立即藏到初信身后。不久一个红绸绡衣的女孩呈现在视野中。

我抱着孩子退了三步,“兰生,你要把他弄死了,他可还是个孩子。”月黑风高,一豆油灯随船动摇,时幽时灭,映着兰生狼藉惊惧的眼神,他跌坐在地上,胸膛起伏,汗流满面,目光已然没了任何聚焦,只是翻来覆去地说道:“疯子、疯子。”甚么疯子?我猜疑地看着他,细细哄着那叫重阳的孩子不哭。重阳紧紧抱着我,把脑袋埋在我肩膀,再不敢去看兰生。他的银锁片在我面前晃着,正面腾云苍龙纹样的龙爪之下刻着“紫气东来”四个古体,背面则是莲花图样下浮雕着两排小字:日月同春,三多九如。

古时行船,因怕风雨中船身摇摆,常常随船带着很多重木头来压船,最常见的是红黑酸枝或是紫檀木。海南盛产紫檀,之前我前去北地经商常常从南边购些海南的贵重紫檀压船,到了目标地便将紫檀高价卖出,再装些各色货色倒回南部。确然我向来没有专门派人看管,因为再好的木头,亦不过是木头,不必大费周折,而现在的环境,必有隐情。

“仇叔,这类角色,还是让我来处理吧。”阿谁少年,睨着法舟,活动着筋骨,眼看就要向法舟扑去。“且慢,沿歌,”阿谁老者渐渐开口道,“少主让你看着‘木头’,你出来何为?”没有人看清老者的手中一根鱼竿何时甩出,生生挡住了阿谁少年。我那最恶劣、最聪明、最有本性,也是曾最令我头疼的门生――君沿歌。沿歌伸着懒腰,打了一个哈欠,“在那船底下对着一堆木头,都快霉烂了,想着出来给您白叟家搭个手也好。”我心中冲动起来,莫非、莫非,刚才在拉纤之时看到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乃是段月容和夕颜?

我心机百转间,法舟又爆出惊人的哈哈大笑,“真没想到这条船上本来有外族人在,那爷爷我可不客气了。”他转眼便攻向阿谁老者,但是在半道上却猛地转向沿歌。

倒是那国字脸的北地大汉,一把将我扔向河中。我这才发明无数的人在大呼着往河滩逃命,我奋力游向河中心,耳边不断传来利箭吼怒之声另有众流民的惨叫之声。

沿歌眼神闪过一丝杀意,嘲笑着接下了法舟一击,口中却懒惰道:“您看,还真来对了。”阿谁仇叔一拧身,早已插到法舟和沿歌中间,左手推开沿歌,右脚踢向法舟下盘,快得不成思议,他冷冷道:“归去看好木头。”沿歌却嘻嘻笑道:“出来撒泡尿不可吗?”阿谁仇叔不睬沿歌,俄然敏捷挡在我的面前,快如闪电地点向我的左肩,幸而有人一把将我拉返来,我昂首却见一个戴着头巾的清俊少年,浑身是水,正对我满面含笑。我心中一喜,刚站起来,大舫上隐现浩繁健旺的黑影。仇叔夹着凌厉的进犯奔向我们,兰生对我使了一个眼色,将我甩了开去。我没站稳,坠入船面之下。

那女孩也就七八岁模样,梳着两只高高的总角,每只总角上缠着四五圈金丝银铃圈,一走路便叮叮作响,甚是动听。她蹑手蹑脚地从暗中出来,两只大黑眼骨碌碌地不断转着,甚是机警。

是了,既是大理同辽人细作见面,少不得段月容出面。这厮又风骚成性,定是乘着办闲事的干系前来寻花问柳。既是如此,为何带着夕颜出来,岂不带坏夕颜,并且此行又非常伤害?

打斗之声渐消,我展开眼,倒是已在阴暗的船底。波澜悄悄拍打船身,我细谛听来,火线好似另有孩童低低而嘶哑的抽泣声,我暗忖,莫非是夕颜他们?

那孩子目光垂垂游移在兰生和我之间,最后被我的脸给吓着了,转过甚紧紧抱着那妇人,哑着嗓子哭喊道:“信、信,紫眼睛妖怪来吃重阳了,快快杀了他们。”那妇人回声渐渐展开了眼睛,冷冽的目光扫向我们,然后凝在我的脸上,瞳孔微缩。“你是甚么人?”兰生冷冷地走向阿谁妇人,隔着栅栏问道:“你是原家西营暗人吧?赤土堂的还是朱火堂的?”那妇人冷傲地瞥了他一眼,也不言语。兰生也不活力,只搜了军人身上的钥匙翻开了门,走到两人近前,蹲了下来。那孩子吓得紧紧抱着妇人,只差没有尿裤子了。兰生一用力拧着阿谁孩子的胳膊把他拉了出来,细细看那孩子的眉眼,然后又移到胸前的银锁片上,那无波的桃花眼便起了莫名的澎湃波澜,亦不管孩子翻来覆去地喊疼。妇人急道:“要杀要剐冲我来,欺负一个小孩子算甚么豪杰?”“你是昊天侯府夫人原非烟的陪房初信,原属朱火堂的紫星军人吧?”兰生缓缓地转向阿谁妇人,看那妇人点头,便沉声道:“这个孩子,但是、但是他……宋明磊和原大蜜斯的独子宋重阳?”那妇人严峻地看着兰生,似在踌躇。兰生仇恨地抓紧那孩子的下巴,孩子更大声地哭了起来。妇人急了,却挣不脱枷锁,扭解缆子扯痛了旧伤口,血流得浑身高低都是,却恍若未觉,只怒声喝道:“既知原氏威名,就快快放我等出去。若敢伤了世子半分毫毛,谅你逃到天涯天涯,也要被我原氏拆骨分肉,我更是做鬼也不放过你。”我看兰生面色有些发青,眼看着孩子的眼神的确就像在看着一部超等可骇片,额头青筋都要暴出来。我怕他真要把孩子给捏死了,便上前硬把孩子拖了出来。

鼻间传来一股模糊的木香,混着淡淡的酸味。我往前轻手重脚行去,公然一堆上好的酸枝原木呈现在面前,前面两个军人正防备地守着。咦!沿歌讲的不会就真是这堆酸枝吧?

以这老者的功力,方才要置我们死地,如探囊取物普通,必是看我等乃是无辜流民,放我们一马,现在想是要我们主动分开。我思忖着,便向白叟家一躬到底,竭诚地开口道:“这位白叟家,我等为匪兵所逼,不幸……”不想话未结束,法舟却大喝道:“老头子,你爷爷我被那群操蛋的官军相逼,方才上了你的船,有甚么好吃的好喝的,固然拿出来,不然爷爷我把你的船砸个稀烂。”我的脸皮抽搐着,渐渐转向我阿谁不知死活的难友,低声地喝道:“兄台慎言。”法舟斜睨着我,轻描淡笑地嗤道:“堂堂大老爷们别尽说这些文绉绉的话,俺听不懂,那老头子便更听不懂了。”“那里来的野人。”这时从那老者身后又闪出一个脸孔清秀、气质桀骜的少年,身姿矗立磊落,刚好我还熟谙。我傻在当场,哎!熟人哪!他如何来了?

这一场悲剧史称“汝州惨案”,而三国南北朝局面的剧变,正始于这场惨案。

阿谁模样很像原青江给我生生不离时的浅笑,过了一会儿宋明磊逼我喝无忧散的模样又跳了出来,那些都是生命里不堪而可骇,乃至能够说是非常可爱的影象,但却第一次莫名而实在地叠加起来,然后再莫名而强迫性地闪现在脑海中,一遍又一各处挥之不去。

无数的惨叫声混着血腥气传了开来,一贯纸醉金迷、惹人遐思的美女河边伸展着无数流民的鲜血,远处那三艘画舫已然只剩下一个小点,那美好欢畅的歌舞声犹在耳边,却转眼被无数饥饿的流民那惨叫声所泯没。那些不幸的流民到死也是个饿着肚子的,有人背上中了数箭,却仍然血肉恍惚地爬到那堆发霉的窝窝头那边,含着血泪一口咬下,死不瞑目。

正待上前,妖风忽起,一阵轰隆袭来,空中金光乍然闪现,兰生睁大了充满血丝的眼瞳,骇然看着闪电惊雷,却俄然捧着头,发疯似的撕心裂肺地大吼几声,然后冲了出去。我傻在那边。此人明显要拉我到舫上一探真假,如何好端端的又本身跑了呢?“部属西营朱火堂紫星军人初信,见过花西夫人。”那叫初信的暗人忽地出了声。我也是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只因她的声音气如游丝。重阳暴露小脑袋,看到兰生不见了,便健忘了我的好,扁着嘴抡起小拳头轻打我,要挣着到初信那边去。我抱着他来到初信跟前放下,“你如何得知我的身份?”重阳爬到初信的怀中,把脑袋拱起来,藏在初信的身下,像是一只躲在老猫身下的小猫瑟瑟颤栗。初信喘着气道:“部属曾经替大蜜斯刺探过夫人在净水寺的下落,故而晓得夫人的景况。”我淡笑,“若我没有猜错,你们家大蜜斯嘱你用心将我在长公主陵寝之事,传给原驸马爷晓得吧?”初信艰巨地点点头,“部属之罪万死难辞,望夫人谅解我等各为其主。”我皱眉道:“我且问你,这到底是如何回事,为何你家少主会在大理太子手中?”“侯爷屯兵汝州梁州,本欲与潘毛子一决死战,但是窦周却遣川北双杀暗中劫走小世子,运至汝州,想以此威胁侯爷,不想来至汝州境内,却为大理暗人所截。”初信苦笑连连。

那女孩轻声对前面说道:“小翼快过来,这里有个小孩子的,我不骗你。”重阳闻声从初信的怀中探出头来,快速爬到门口,隔着雕栏,沾着泪水鼻涕的小脸绽放一丝笑容,“夕颜,你可来了。”我探出头来,看清了小女孩的面庞,忍不住泪如泉涌。恰是我的女儿夕颜和前朝太子轩辕翼二人。这一年多畴昔,女儿看起来还是老模样,古灵精怪的眼神,活力勃勃的笑容;而轩辕翼,这位前朝太子个头却拉高了很多,高出了夕颜一个头,那小脸亦比本来俊美了很多。

我往火线冒死游去,精疲力竭之际,堪堪地赶上那三具富丽大舫中的最后一艘,我使力一跃而上,抹了一脸水。再转头,却见对岸还是火把透明,惨叫之声仍然清楚,令人闻之心惊。

她的前刚正倚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那孩子正抽抽搭搭地低声哭着。能够是哭得久了,哭声嘶哑,细如蚊呐,闻声动静,渐渐转过甚来。

那是一个极敬爱标致的男孩,唇红齿白,两点漆瞳微现呆样,小脑袋上梳着的乌髻,压着一枚碧绿的翡翠,颈间挂着长命百岁银锁,衬着一身园寿字白缎公子服,真如玉琢冰雕而成。

玉轮西斜,暴露脸儿来,那人也站了起来,对我们抬起了头。本来那人乃是一耄耋老者,却白发童颜,双目灼灼有神,一双厉目边的太阳穴高高鼓起,显是高人无疑。

他微挑嘴角,对我无声而笑,年青而惨白的面庞在微小的油灯下显出一番明丽的俊美来,我却无端打了个激灵,总感觉他这个模样很熟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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