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阿及告白

阿及在言语方面，一贯笨拙，本日却一改昔日之态，深深看我好久，面上微微出现一丝苦涩，又带着几分神驰，眼神堕入回想，言道：

拂晓前的暗中垂垂淡去，天涯已现鱼肚白，阿及仍旧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唯恐少看一眼，将来便再也看不到。

不管他说甚么，都无所谓了吧，今后天涯天涯，永不相见，倒不如叫他一吐心声，以免留下毕生遗憾。

探听到一队往东而去的商队，我便使上几两碎银，谎称家道中落，去投奔远房亲戚，与其结伴而行。

“娘娘――保重！”阿及虽是强忍着分袂的哀痛，却仍旧声音哽咽。

堂堂七尺男儿，竟如许鹄立而泣，我的心头亦觉震憾。

暗夜苦楚，北风砭骨，透过无尽的暗淡，隔着残雪的微光，我看到阿及脸颊上的几滴泪珠，就那样挂着，仿佛已在北风中凝固成冰，而他的眼神，却腾跃着火样的光芒。

阿及点头：“没错，此处虽处边塞，却阔别朝廷，阔别是非，阿及不能服侍娘娘摆布，普天之下，可拜托之人，唯有汉王殿下。”

“娘娘九岁那年，阿落第一次见到，惊为天人，而后心中便再容不下别的女子。阿及晓得，娘娘的心从不会逗留在阿及的身上，可还是不由自主的倾慕娘娘，乃至越陷越深。固然于阿及来讲，娘娘便是天上明月，阿及不过地上一凡人，永久遥不成及。阿及也曾试过用其他女子来弥补这段间隔，只可惜，繁星千万，却只要在明月面前黯然失容。”

我心中大惊，原觉得他对我好，是因为忠心，是因为杨谅的嘱托，虽有几次发觉到他有些不对劲，却没如何留意，没想到他竟存了这份心机，并且是八年。

离别的时候已到，我再不踌躇，回身欲走，冷不防阿及从身后抱住我，刹时扳回我的身子，将我紧紧拥在怀中，紧到我几欲堵塞。

见他欲言又止，目中闪太重重哀伤，我问道：“另有甚么事么？”

很久，我伸手探向腰间，刚才拥抱时，我较着感遭到阿及往我腰间塞了一样物什。

我惨白一笑，只怨彼苍无情，戏弄人间痴种。

“阿及，你晓得的，我――”

眸中浅雾迷朦，心下打动不已，阿及总能想到我之所需，大隋国土广宽，有了这幅小小舆图，我便不致丢失方向。

阿及微微迟疑，面色有些不安，两只拿刀握剑，凌厉非常的手现在竟不知该放往那边，只得交叉在一起，仿佛是在搓手取暖。

“等等，娘娘――，既你无处投奔，不如去找我家主子。”阿及俄然拦在我面前，从腰间取出一张字条，塞至我的手中，言道，“这是我家主子现在的寓所。”

八年，将近我生命的一半，深厚到我没法承载。

一句话也没，任由阿及如许紧紧的拥抱着我，心中竟生出一丝暖意。

“我已不再是甚么娘娘了，有甚么话你就讲吧，我此次一去，毕生再不回都城！”心中揪然一痛，逃离悲伤地，为何心中竟是这般沉重？

我收下纸条，借着尚未熔化的残雪的微光，看到阿及目中泪光闪闪，却也只在眼中打转，我没想到如阿及这般的男儿，竟也会堕泪，心下更是酸楚，遂言道：

我凄然一笑，言道：

半晌，只是半晌，他松开我，回身便走，再不转头，乃至不再看我一眼，颀长孤傲的身影很快消逝在茫茫晨雾当中。

“娘娘不必多言，阿及自知分寸，不会给娘娘增加烦恼，唯愿娘娘一起安然。”阿及打断我的话，伸手拂去面上的泪，已是规复如常，只是那抹没法稀释的离愁却浓浓的滋长在眉峰之上。

“没――不，娘娘，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气再见，阿及有几句话埋在心中八年了，但阿及身份寒微，只怕讲了又冲犯娘娘。”

凌晨，大雾，我在一家绣庄买了两套小号男人衣衫，虽略显宽广，倒也是一副墨客模样，恐太张扬，特地选的粗布衣衫，并在脸上抹上少量锅灰，看起来一幅风尘仆仆之貌。

“好，我会去的。”

我惊奇，“你主子――你是说杨谅？”

取出展开，竟是一卷羊皮舆图，外皮粗糙，图却邃密，两尺见方，大隋的千山万水却尽入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