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国之长城
休哥边想边说,腔调迟缓,说到这里顿了顿。萧隗因见空又插话道:
德让道:“没想到南京留守的酒宴也是战鼓铮铮,倒叫人热血沸腾,恨不能马上冲上疆场。”
韩德让和休哥都笑了,隗因咧着嘴摸着圆圆的下巴奇特道:
萧隗因摇着脑袋道:“派耶律普宁和萧恒德去东征,一个老狐狸,一只小公鸡,只怕难成大事。如果南边无事,四哥你去说说,还得派于越去才行。我也想借光立它一场大大的军功呢。”
德让没想到休哥对开封人事都这么清楚,又是不由心折。休哥思惟敏捷,话语迟讷,说到这里又是一顿。萧隗因又找到了插嘴的机遇,舔了舔厚嘴唇,笑嘻嘻地说道:
“我觉得,大辽立国七十余年,经历太祖天子开基立国、太宗天子逐鹿中原,国土边境根基建立。又颠末穆宗、景宗三十多年守成,南边混战结束,宋国同一中原,南北均势构成。目前我大辽偶然南下,宋国有力北上,对峙格式根基建立。新朝开基重新摆设兵力,北方由太妃统兵镇守,西边由韩招讨巡边,南边鄙人戍守,而朝廷大力用兵东面。实在是贤明之策。”
“吃了你的酒宴,更加精力了。于越见面时提到,有话要对德让讲,现在恰好说说,我和国舅洗耳恭听。”
“当然不是。局势上说,高粱河宋军大败,赵光义吓破了胆也复苏了,刚灭河东时的傲慢没了。这几年的战役一向是我军攻,宋军守。我不攻,他即不战。”
韩德让拍案大笑道:“好好好,本日方着名将情味。这里仿佛不是请宴来宾而是阵前壮行,不是南京留守府而是前军帅府。叨教于越,下一巡的曲子是甚么?”
城中半夜鼓响,殿外北风怒号。铮铮之音绕梁未去,有地龙火墙的小厅暖如阳春三月。三人兴趣勃勃毫无倦意,持续秉烛夜谈,话题也转入到严厉的军国大事上。
韩德让沉吟一阵,他晓得了耶律休哥的意义,也很欣喜他必定了本身父子曾经的主张。但这和主和派的观点分歧,倒也没有出奇之处。因而又问道:
德让笑道:“你这乱七八糟都是从那里听来的,也是谍报不成?”
“丞相,”休哥非常慎重地说:“恕我直言,我觉得不战为上。打败宋军侵犯,赵光义负伤而逃,就是胜利,不需求别的抨击。先帝为了复仇年年兵戈,老令公和我都亲历了这些战役,成果证明南北势均力敌,很难一方绝对赛过另一方。宋人夺回幽云十六州是痴心妄图,我们说光复三州三关十七县也不实际。我记得畴昔老令公和丞相做南京留守时就一心想要战役,是宋贼粉碎了这个杰出的欲望。实在战役真的是两边得益,并且是最实际的挑选。”
“四哥,不过,这几支曲子叫府中乐班奏得熟到极妙,技能绝对不输给宫廷乐班。真是越听越是有味呢,我现在最爱听的就是这几支曲子。”
三人鼓掌赞叹,就着袅袅不去的乐曲余韵各自饮了第二巡酒。
三人大笑,隗因又道:
隗因对劲道:“有谍报也有风传。南京瓦子里平话的那边甚么动静都有。”
休哥笑道:“国舅所说八九不离十。不过统统这些也只是一个方面,开封朝局说变就变,要说赵光义就断了北侵之心,那不成能。他得位不正,更需求树威,没甚么是比抢回幽州更大的功业了。”
三人边说边笑,又接着喝酒听曲,前面真的奏了《十面埋伏》、《海青拿天鹅》,但毕竟也有《春江花月夜》《昭君出塞》等曲子。韩德让非常舒畅,谈笑风生,兴趣勃勃。比及酒过七巡,吃饱喝足,乐班退下。休哥命撤去酒菜,换上了新沏的酽茶。
休哥笑道:“丞相晓得南京战后甚模样,没几年,又是一片醉生梦死了,都忘了这里是火线。本人住惯了帐篷,感觉留守府像个金丝鸟笼,如果整天再听着软绵绵的音乐,看着轻飘飘的跳舞,真怕本身和部下这些幕僚、亲兵骨头都会酥了。”
休哥笑了笑接着道:“这件事国舅说得不错。但光是为了这,他既会心生胆怯却也会更想抨击。更首要的启事应当是,这一年多来赵普复相卢多逊垮台,对大辽,赵主和,卢主战,人事窜改影响了决策。于此同时,枢密使曹彬也被人整倒了,罪名竟是在军队中声望太高。阿谁把他搞下台的小人弥德超当上了枢密副使,开封现在有两个枢密副使,没有枢密使。如许一个内阁和枢密院,可想而知。”
“我晓得,定是《十面埋伏》。要不就是《海青扑天鹅》。”
德让道:“南京可离不开于越,也离不开你。太后多么夺目,契丹这么一座大厦不能靠独木支撑。德威有几斤几两我清楚,胜任西南尚且勉强,要成为于越如许的栋梁,那不是故意就能成的。太妃毕竟是个女子,并且有个达览阿钵,一向不能令朝廷全然信赖。太后启用小公鸡用心良苦,等候甚高呢。”
“宋人向来讲先内后外重内轻外不是,大臣们忙着你整我我整你,他们的天子也忙着整他的仇敌,赵光义方才逼死两个侄儿,这会儿又说弟弟造反,贬到房州,看来也活不久了。那赵普固然主和不错,可也是个心狠手辣的。当年他下台是阿谁姓卢的整的,姓卢的在台上一手遮天的时候,整天在天子面前说赵普的好话,想要撤除他。赵普的妹夫也被姓卢的使坏派去打交趾死在那边。两人结下死仇。赵普想要东山复兴哪有那么轻易,实在没辙,就想了这个最阴狠的招数。天子不是想整死本身的弟弟吗,他就查出姓卢的和天子的弟弟勾搭,诡计篡位。那还得了,姓卢的一栽到底。先是判了极刑,厥后天子开恩发配崖州,抄光产业,身无分文,孤伶伶扔到海岛上享福,那和死也差未几。四哥,你说,这开封朝廷关起门打成一锅粥,那里还顾得上对外开战。”
德让点头:“我想于越也是借此提示人们战役危急没有畴昔,要整军经武,随时备战吧。”
萧隗因忍不住插言道:“四哥和于越说得对,但是朝廷的决策有一点我感觉不甚安妥。”
德让啜一口滚烫的浓茶,站起来伸展一下酒菜满腹的腰身,长长吐纳一口气,在厅中踱了几步,说道:
“宋人呢?以于越站在南京第一线的位置来看,他们真的是想要乞降吗?他们一向没有再派人来谈乞降的事。但是要说他们还是不忘南京,又为甚么一向没有行动,即便是我国国丧也没有乘机打击,总不会是甚么义不罚丧吧。”
萧隗因道:
提及军事,耶律休哥便口若悬河滚滚不断起来。韩德让心想,不愧是出类拔萃的名将,高屋建瓴统观全局,几句话先将从古至今东西南北局势说得清楚,不像朝廷其他契丹武将只看获得面前战事。他也很感欣喜,新朝实施的统统计谋摆设他都是最首要的决策者,获得休哥如许一员手握重兵的主帅必定是很成心义的。休哥不是奉承面谀之人,他的必定必然出自至心。他坐回坐位,啜着茶悠然得意地点头道:
“咦,是甚么?”德让听他开口攻讦,颇感惊奇,休哥也竖起了耳朵。
乐声再次响起,还是琵琶铮铮,这一番是老曲子《兰陵王》,乐工弹挑勾抹,弹得回肠荡气,将一个面如美妇威武无双的兰陵王描画得惟妙惟肖。
德让道:“于越就是国之长城,宋人总说没有燕山长城就无险可守,我看人才是真正的长城。东边的事,太后但愿萧恒德将来能独挡一面,休哥的设法我也会放在心上。于越虽眼观全局,必然还是安身南京,你且说说南京下一步的棋应当如何走?先帝发愤要报宋贼侵犯南京的一箭之仇,能够说是壮志未酬身先死,这一仗还要不要打如何打?宋贼久无动静,会不会今后放弃对南京的诡计?”
休哥酒后越加放得开,并不客气,侃侃而言道:
“我说得不对吗?”
这是朝廷军事的最首要题目。景宗天子驾崩前御驾亲征却在满城大败,能够说是死不瞑目。南京遭到宋国无端侵犯固然已经畴昔四年,两边打了无数场互有胜负的战役,但是契丹朝廷老是一口恶气未出,抨击没有结束。新朝初立,朝廷需求战役,但这以后如何对待这场没有结束的战役,便是一项最严峻的决策也是构成朝臣们最大分歧地点。主和派以为,战役劳民伤财,成果很难预感;主战派却说,不打就是向侵犯逞强,会极大地侵害契丹的军事大国声望。在这件事上,太后和他本身一样都没有构成定见。以是当客岁底,当时的南京留守荆霸道隐上奏宋国遣使献犀带请和时,朝廷答复说没有正式国书不予理睬。实在不过是个借口,就是因为还没有就此作出决策。他很想听听火线总帅对这件事的设法。
“于越不愧名将,高屋建瓴,俯瞰全局,说句不谦善的话,真是豪杰所见略同。我虽不善军事,但是政局看得清楚。目前东京的首要性仅次于南京。五弟多主要求朝廷增兵西南,我都没有同意。西南只能先让党项和宋人去狗咬狗,我们坐山观虎斗。而东京道的乱局如果不尽早处理,将来必成朝廷大患。北边、西边固然难以统御,归根结底只是边患,所谓癣疥之忧。朝廷的首要忧患在南边其次便是东边,南边宋国如恶狼正在蹲伏喘气,东边女真、渤海如卧虎蠢蠢欲动。东边不但间隔帝国心脏更近,并且稀有十万上百万渤海国余孽,人数浩繁,心胸灭国之恨。这与其他处所的仇敌有所分歧。高丽也是个庞大威胁,它的地盘和大辽相连,却臣服于大辽的仇敌宋国,等因而宋国插在大辽侧翼的一把刀。如果渤海、高丽、宋国连起手来,大辽想要保持近况都难,更不要说富国强兵国度大兴了。”
肥头大耳的萧隗因用筷子敲着瓷碗的边沿,抹了一把油乎乎的厚嘴唇瓮声瓮气道:
休哥也笑道:“国舅爷,那萧恒德我们都没有打仗过,如何能说人家不可。丞相说得对,朝廷需求汲引后起之秀。只不过休哥不是甚么栋梁砥柱,只想在南边做一道攻不破的城墙就够了。”
“据可靠谍报说,于越射中赵光义屁股上那两箭深到骨头,到现在也没好,这个顿时天子再也不能骑马,一到天阴就病发,躺在床上直哼哼。”
“给四哥讲个笑话,本年夏天,宁王闲得无事,请了圣旨准他三京巡查。他带着王妃福晋来到南京,留守摆宴。让他点曲,他点了几出歌舞,可惜我们这里却没有舞伎,宁王便说客随主便。几巡酒乐下来,宁王连声奖饰。第二天告别,连说好的涿州、易州也不去了。问他为甚么,他悄悄对我说:‘南京杀气太重,说不定又要打起来,被围在这里就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