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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九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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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之前, 净霖曾斩西北大妖虎头枭。此枭位居北地偏西的池沼荒地, 本是苍帝座下置西抵当血海的一员大将, 却因些至今未明的胡涂事, 掠杀了北地三城的百姓。净霖负剑孤身前去,将虎头枭斩于血海之前,引出邪魔惊天涛浪。苍帝到时,只见那白袍一剑封海,无数巨浪劈面而止,咽泉剑前无魔僭越。

“他既是我的劫,便是我的命。”苍帝身隐雾间,“六合之间能称帝者唯我罢了。这命我给不了,只能先杀了他以却后事。”

苍霁便说:“你也去槐树城?”

“哥哥。”净霖低声,念完顿了顿。他连家中兄弟也未曾如许叫过,一时候喉中竟像被捏住似的有些吞吐。净霖埋头进被中,闷声说,“一道住着不碍事,睡罢。”

真佛笑而不答,只道:“胸中藏剑,道里隐真。”

“道安闲神明,道安闲六合。凡目所及,凡耳所闻,皆可称道。”真佛抿茶笑语。

净霖冷静地盯着他。

小妖便缩颈回话:“帝君不识他,他便是那九天门纵行中渡剑无敌手的净霖!”

净霖说:“父子心,兄弟义,皆是情。”

“劫数良缘具不能料,帝君心机百转莫测,与其寻出来,不如听任自流。”

“破火线立。”真佛说道。

苍帝反问:“如此说来,我的劫数将至?”

那水花里的人被撞得含混哼声,唇里如果再念着这两个字,固然是抄在怀里臂间,苍霁也能顶得他颤栗发软。

苍霁几乎笑出声,他在暗中保持正色,稳声说:“我痴长你几岁,不如叫声哥哥?”

苍霁却心道老子苍龙诞世,连你爹都能把我叫爹,让你叫声哥哥那是长辈分。

净霖皱眉:“我怎一点也想不起来。”

他的灵海生于秘闻以后, 绕着咽泉形如风雾。一眼望去, 难以见底, 只能瞧见咽泉寒芒萧杀,耸峙在他胸口间未曾倒斜。

老衲说:“公子凡俗不近,修为虽长,此心却孤。这人间最叫人销魂的不是邪魔,而是‘情’字。心修剑道,看似超脱万物,实则如履薄冰。错一分,断一念,毁一心,便是万劫不复,神磨难论。”

但是苍霁不显色彩,本欲客气的手送回袖中。他笑意不减,上了马,对净霖说:“你这般待我,怎叫我不打动?既然成了兄弟,便没甚么能坦白的。我家住北边,家中无父无母亦无妻儿亲眷,是实打实的孤家寡人。贤弟――”他轻啧,“这么叫反而生分了,不如叫你九郎?”

咽泉既是净霖,净霖亦是咽泉。至纯之性铸这六合第一剑,至净之雨融这六合第一色。贰心无外物,故而色不流俗。

“曹兄弟。”净霖唤道。

苍帝后靠嘲笑,说:“天下修道,我道那边?”

苍霁自后瞧着净霖,见净霖颈后光亮, 白净爽净,只无声一笑。他在九天门鸣金台上窥视净霖数日,已将咽泉形貌了然于心, 除了那甚么降魔剑道,他待净霖更成心机。如许胸藏利剑的人,谁能料得他抱起来是软的?

净霖睡意全无,他未曾与人同室而眠,故而侧身望着床沿,内心只将百种咒术念来默去。月色如水淌于席上, 净霖浸在这水泊里, 逐步忘了背后另有人, 经心都陷在精进二字上。

“不敢当,鄙姓曹,单字仓。半路削发,在北边学了点咒术,修为不精,未筑灵海,更未曾化出秘闻。因为天赋不敷,便绝了修道的动机。现在走些灵石灵草的买卖,混口饭吃。”苍霁臂枕脑后,娓娓道来。

老衲道:“贫僧知经籍有趣,却也是没法为之。公子心修剑道,最忌暴躁,归去后,亦要日日念念才好。”

老衲愈念愈慢,忍不住迟咳一声,对净霖说:“但是腻了?”

苍霁在这声“哥哥”里意犹未尽,他一边感觉这小子果然里外迥然,一边心想本身如何没早点教他喊哥哥。

苍霁佯装安静,将这知心大哥的模样保持地滴水不漏。他拣了只包子,送入口中细嚼慢咽,待吃完了,方说:“昨夜未曾与贤弟你细说,我带了批草药南下。那南边的槐树城前些日子遭了邪魔反叛,死伤无数,恰是急需灵草灵药的时候。我此行便是为此而去,不知你将去那边?”

净霖问:“敢问贵姓大名。”

苍帝霍然起家,却听真佛正色一劝。

“就是这般。”老衲看着净霖,“方说公子尚不解世。”

苍霁一头雾水,心道本身既没露形,也没显鳞,却仍在净霖的目光里系上了扣,说:“那日别过,还未曾问过你名字。”

数月以后,苍帝又得梵坛邀约,前去至南古刹听议清谈。他与佛同座相并,粗茶饮就间瞥见一只石头小人盘腿坐在莲池旁,持筷垂钓,在诵经声中昏昏欲睡,点头不止。

翌日天蒙蒙亮,净霖便在喂马。他这马也非平常马,顶着青骢外皮,却能踏水凌云,在凡马之间拘了一宿,这会儿正踱着步,绕着净霖小跑。

苍霁却说:“明日一早,我便寻个住处。如果你也南下,倒是能……”

净霖拭动手,道:“我与哥哥同路。”

净霖说:“净霖。”

净霖指拈佛珠,说:“看来我佛缘不浅,大师不必担忧。”

苍霁当即笑开,说:“这倒巧了,你我一起南下,摆布也是个照顾。”

“帝君已洞察秋毫,心存考虑。”真佛点头。

苍霁抄了一笼热乎乎的薄皮包子,净霖洗了手,与他站在青松盆栽边共用。苍霁见他吮着热汁儿,薄唇被烫得油亮泛红,又想起点不端庄的事情。

净霖不疑有他,说:“槐树城原设于南边凤凰统领,克日凤凰东迁,南边已势如冰炭,恰是要九天门着力之时。”

“与人吃酒就是如许。”苍霁说,“你酒量浅,今后除了靠近之人,还是不要等闲喝酒。”

“你与人吃酒丢了钱,我拾金不昧还给了你。”那金珠还硌在腰侧,苍霁连眼睛都不眨,“随后带你歇了一夜,你自归去了。”

“久旱逢甘露。”苍霁一本端庄地说,“难怪遇着你,我身心都畅快舒坦。”

净霖见苍霁盯着本身,不由地望归去。他进食无声,即便吮着热汁儿也能不发一声,又温馨又快速。

苍霁收回思路,见净霖已转回身,正望着他。他顺势暴露歉色,说:“吵着你了吗?”

净霖见苍霁眸中一片热诚,行事也不孟浪,并且言辞慎重,心系正道,比起黎嵘更见“兄长”之色,不由缓了容色,点头说:“是。”

苍帝沿池而去,在袅袅梵音中,见那佛珠沉湎水面,逆流南去。莲池最南处,万花之间停一小舟。舟上对坐两人,一为持经解道的老衲,一为披着天青宽衫的男人。

“好生贵重。”苍霁挑了塞,只在鼻下晃了晃,笑道,“一股豆腐味,灵气充分,看来是仙家宝贝。这般送了我,岂不是过分华侈?”

净霖犹自闲坐,指间拢着的佛珠已干,他俄然生出股凉意。石头“啪”地复原,与净霖并坐。

净霖多次得他援手,听出他的闷闷不乐,不由张了张口。

苍霁感喟,翻过身去,背对着净霖说:“不过我修为浅,让你叫声哥哥倒是委曲了。不必客气,你我姓名相称便也行的。”

鸣金台并不是苍霁头一回见净霖。

“此乃何物?”

净霖说:“那夜我……”

净霖懵懂,却说:“若‘情’字为劫,自斩了它便可。”

可惜,可惜。

屋中新添了床榻, 并靠在窗边, 使得里间颇显拥堵。苍霁见天已半夜, 便草率地吃了些东西,漱口以后滚身上榻。

池间俄然攀上石头小人,它端坐在老衲背后,学着老衲的模样点头晃脑。

老衲呶呶不休,古板有趣。男人披发入定,端坐静听。那天青的袖淌进池中,剪出一方天气,沾了一袭莲香。净霖侧容冷情,既不见不耐,也不见困乏。池面如境,波映苍穹,顷刻望去,竟有种他端坐于净空云间之感。

那小人顿时“嘭”地变回石子,手里捏着的佛珠滴溜溜地滚到净霖手边。净霖面色如常,对老衲俯身以示歉意。

苍帝眸中杀机一现:“是谁。”

苍帝心下一动,余光见它又坐半晌,忽地弃筷跳起来,伏在池边抄杯捞鱼。池中不过几只手指是非的红鲤,初萌梵音才通心性,一个个围着石头的小杯打转,反而逗得它越探越深,终究一个“咕嘟”栽进池中,顶着莲叶晃了一头的水。

真佛却抚掌大笑,将一颗佛珠抛丢入池中,说:“南禅八百莲池水,缘定此中不成探。帝君想弄明白,不如踱步自寻。”

苍帝忽问真佛:“一点朝气,顽石亦能脱胎成人?”

老衲长叹一声,不再回声,对净霖抬手作礼,回身登陆而去。

苍帝拨雾了望,竟痴了。

净霖翻身上马,说:“值当。”

苍帝看了半晌,无声退了。

“那边寻道?”

苍帝问摆布:“此人是谁?”

净霖心道本身修为已成,活了很多年了,叫他哥哥岂不是乱了?

苍霁正笑着,快速嗅出甚么。他五感远超凡人,平常妖怪也比不得。这药确切仙灵盈溢,靠近了细辨,却恍惚地捉出一星点血味。

苍霁牵马时,净霖从袖中递出瓷瓶。苍霁接过期小指扫过净霖的掌心,不待净霖回神,他反而光亮磊落地将瓷瓶轻嗅了嗅。

“家里的丹药。”净霖说,“哥哥既然要南下赠药,平白在昨晚丢了六十金珠,如何也说不畴昔。这丹药虽不及交谊,却能换些东西。如遇凡人,起死复生也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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