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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直到饯别酒半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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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天阁朗然一笑,道:“我对你的知遇之恩,竟然只换得你一杯酒?”苏子澈偏头笑道:“酒中方见情义长,你如果不喝,我可本身喝了!”说罢竟真的不管徐天阁,将那杯酒灌入喉中。

苏子澈低低地笑起来,道:“有琴有酒,夫复何求?”他说着又拍开了一个酒坛的泥封,徐天阁却按住了他的手,道:“少喝点,你醉了。”苏子澈轻视一笑,勾起一边唇角道:“就是要不醉不归。”徐天阁蹙眉道:“你如果烂醉如泥,明日如何家去?”

徐天阁将圣旨顺手扔给身后的亲兵,立时便有几名亲兵站出来,跟那些宣旨之人亲热的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地喝酒去了。苏子澈悄悄称奇,不由遐想到了大宁的一群官宦,心道即使是他这正一品的亲王,私内心虽不待见那些阉奴,常日相见也是客客气气道一声“中贵”。

“若不能赢,你干吗还要兵戈?”

苏子澈抬头大笑。

“北黎年年向宁国纳岁贡,两边若兵戈,也多是以宁国得胜而告终,如此说来,宁国的兵士更加勇猛,铁骑更胜一筹?”苏子澈想了想,又道,“也不对,若真是如此,北黎的良马到了宁国,便不会被人争相掠取了。”

“这曲名叫《长相忆》,长相思兮长相忆。”他低声说着,内心念起徐天阁这段时候来对本身的照拂,“将军,我参军光阴不长,你却从未曾轻视我,这份知遇之恩,我……”他原想说必然会酬谢,又念及两人敌对的身份,一时竟然语塞,抬手又斟一杯酒道,“我敬你一杯!”

苏子澈当真是酒劲上来了,连说话也有些口齿不清:“将军,你这一走,再见面……”再见面,你我便是各为其主,不能两立了。他醉里犹知很多话不成说,绕到舌尖也不肯吐出,只听到徐天阁漂渺的声音似从天涯来,恍忽在说“待了结君王天下事,再与君对月行觞,醉笑三千场。”

待了结君王天下事,哪还容得你我对月行觞呢,大将军……

他坐回琴前,一手抚弦一手抚着酒坛,一边喝酒,一边弹出一首简朴如儿歌的曲子来。徐天阁也坐了过来,也同他一样抚着琴弦,一人左手一人右手,俱不忘喝酒之事,竟然还能共同默契地弹出了一首曲子来。

徐天阁回过身来,细心看了他半晌,笑道:“如何了?谁惹你不高兴了?”听他这般问,苏子澈内心没出处地生出几分暖意,低垂了视线,一副和顺的模样,只是声音极冷:“你放过了肖永楠。”

听到他出去,苏子澈并未转头,起手挑了个音,一刹时琴曲便如银河落九天般倾泻而来,直教人辨不清今夕何夕,只闻天籁落人间。

军中统统都有定规,苏子澈便是想要浪费也没这等才气。他早早调试好琴弦,备好美酒,待到日落西山,徐天阁还未靠近中军大营,便听到一阵叮咚之声,像是珠玉溅落,又似溪水潺潺。他掀帐入内,见苏子澈跽坐余音琴前,信手拨弄着琴弦,身边放着几个菜碟,几个酒坛。

苏子澈猜疑道:“如果围困都不能霸占,你又为何会有掌控短期内打赢他们呢?”徐天阁反问道:“我何时说过有掌控?”苏子澈一愣,倒是真没听他说过,但是……

徐天阁蓦地沉默下来,望着北黎边境图一言不发,苏子澈等了半晌,觉得他不会答复了,垂垂不耐烦起来,回身就要出去。徐天阁笑着转过身来,道:“你啊,性子这么急,一点都不沉稳。”苏子澈最不喜别人这般说他,立时冷冷地回他道:“我临阵杀敌的时候沉稳就行了。”徐天阁俄然问道:“你可有表字?”

徐天阁冷冷一笑,道:“宁国兵不及北黎,马不如北黎,却有一个智勇双全的君主――那苏子卿年纪也不大,即位也不久,可凭着他这么多年储君之位毫不摆荡,就能看出其不凡的手腕。”

他挥挥手,似是要挥去面前恍惚不清的难过之情,下一刻,竟醉倒在地,睡了畴昔。

那一刹时,徐天阁竟闪过一个奇特的动机,感觉这少年的工夫实在并不在本身之下,他看似不经意地攀附,便将本身的颈项握在了手中,即便是本日脱手之时留了情,也千万没到把关键之处拱手送出的境地。他看向少年的眼睛,那双眼一如初见般冷傲,带沉迷离的醉意与清澈的笑意,在夜色里亮如星斗。

“隐士自有奇策,不消你管!”这莫名又不敬的话一出,却勾起了内心那暗淡不明的苦衷来,苏子澈欲语还休,只得又饮了几口酒,身形微晃,说话也不似平时:“将军,对不起……”徐天阁觉得他在方才言语不敬之事报歉,摆手笑道:“如何喝醉了反倒比常日还知礼?你说话随便,我不管帐较的。”

徐天阁哈得一笑道:“你方才固然不在帐中,动静还是蛮通达的!”苏子澈抬开端,与他四目相对,沉默好久方道:“你不该放了他。”徐天阁道:“我已经罚过他了!令媛易得,一将难求,他即使有错,也罪不至死。”

苏子澈游移问道:“你就那么恨宁国?”徐天阁见他诘问不休,哑然一笑:“谁教我生做黎国人呢?”他顿了顿,又道,“我参军的那日便决定,誓死保护北黎,毫不向宁国低头。”苏子澈闻言冷静低头,先前天子想将徐天阁收为己用,哪知他获得徐天阁信赖探得其至心后,竟是如许一个成果。

苏子澈心下不悦,转开眼道:“不看。”徐天阁笑了笑,自顾自道:“北黎边境广宽,并不比宁国减色,可惜处于苦寒之地,地广人稀。我北黎儿郎个个勇猛善战,所乘坐骑皆是宝马名驹,北黎的铁骑曾教万里以外的仇敌闻风丧胆,你可知,为何北黎仍旧向宁国称臣?”

“若不是他不听军令,冒然追击,本日一战,也不会伤亡这么惨痛。”苏子澈冷声道,“肖永楠有勇无谋,本就难成大器,如果再不听军令……”他没有说下去,话中意义倒是显而易见,徐天阁眉头一拧,又展颜一笑,把话接了畴昔,“尴尬大用,也不是无用。”他指着墙上的边境图,岔开话题道,“你看这是甚么?”

徐天阁正筹办回中军大帐,见他仍如有所思地站着不动,俄然问道:“你想不想跟我一同归去?”苏子澈无妨他有此一问,一时愣住,顷刻间想到的竟是早已不记得模样的姐姐,他细细揣摩了一阵,好久才缓缓点头道:“将军厚爱,部属心领了。”他身上热得紧,说话便带了丝燥气,不似常日里清冷。徐天阁内心一动,又道:“你不是想回家?这几日便能够归去。”

待他一曲弹毕,徐天阁抚掌赞道:“这曲子甚妙,我竟从未听过,是你做的?”苏子澈笑道:“这曲源自长安,我只是一个附庸风雅的闲人。”他兀自倒了两杯酒,递给徐天阁一杯,另一杯本身饮了。这酒是军中独一的酒,极是辛烈,一口喝下如一团火入腹中,令他周身都暖了起来。

回到中虎帐帐,其他将领都已经分开,只剩下徐天阁一人,正负手立于墙上的边境图前,听到苏子澈出去头也不回隧道:“过来。”苏子澈没有依言畴昔,脚下一步未动,仍站在离他丈许的处所问道:“将军有何叮咛?”

西州离长安甚远,固然只到仲秋,却与长安暮秋无异,春季的午后还是骄阳当头,却不像夏天那般闷热,只是这里的气候甚是奇特,夜间冷得人牙齿颤抖,午间却也能汗流浃背。苏子澈被人服侍惯了,此时身边无人照顾,老是摸不准冷热,见凌晨寒气逼人,就换上了丰富的秋装,哪知这会儿竟热得额上冒汗。

苏子澈既惊且喜,脱口道:“当真?”不待徐天阁张口,他便当落地行了个军礼,道,“多谢将军!”再抬开端,倒是深深地望进了徐天阁眼里,笑问道:“将军明日出发,今晚可否能让我为将军饯行?”徐天阁点头道:“不要浪费就好。”

虽是夸奖之言,可苏子澈听他这么对自家兄长评头论足,内心没出处地生出冲突,本来的几分好感顿时烟消云散,但他又非常猎奇,想晓得在这个权倾北黎的大将军眼里,宁国到底是甚么模样,身为天子的兄长又是甚么模样。他偏头想了下,问道:“既然宁国的天子这么短长,你为何还要跟他们兵戈?”

苏子澈猛地点头,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他声音戛但是止,似是有甚么事想不通普通拧眉成川,又俄然脱手直取徐天阁膻中大穴,“我们再比试一次吧。”他说打便打,徐天阁身材向后一折,勉强躲过这一击,立时退后数步,苏子澈闲逛悠地站了起来,踉跄了一下,顺势又攻了过来。徐天阁侧身躲开,一记手刀劈向他的后颈,苏子澈酒劲上来,醉得东倒西歪,徐天阁几次脱手都被他堪堪避过,只见他脚步踏实地行了几步,竟一头栽进徐天阁怀里,双手攀着他的脖颈直起家,口中直道:“不打了不打了!”

次日刚到中午,便有几个寺人模样的人来到虎帐,拿出国君的旨意,说是朝中有要事,命徐天阁速回都城。苏子澈这时才知,徐天阁在北黎不但权力无边,竟然连接旨都不需下跪,的确大逆不道到了一种理所当然的境地。

待这曲弹罢,徐天阁一坛酒饮尽,苏子澈手边的酒坛已经空了两个,他一把按住琴弦,忽地唤道:“将军。”徐天阁含笑看他,问道:“不是要为我饯行,怎地只要酒没有下酒菜呢?”

是问句,却不是疑问的语气。

徐天阁眼神突然变冷,身周几近漫起杀气,苏子澈一惊,脚下不自发地后退半步,左手按住了腰间佩剑。徐天阁回过神,瞧他的模样微微一笑,杀气顿时消弭:“便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拿下西州城,不然百姓们的糊口只会越来越艰巨。”

“我说完了,你呢?”徐天阁笑着问道,“该奉告我你的表字了吧。”苏子澈眨了下眼,昂首一笑,毫不忸捏地答道:“我年纪小,还没有取表字。”徐天阁几近气结:“你!”

苏子澈道:“你奉告我为何跟宁国兵戈,我就奉告你我的表字。”徐天阁未料他如此说,微微一怔,笑道:“你真想晓得?”他见苏子澈点头,号召他近前,指着另一幅边境图,手指在上面一划,道:“这一片,几近满是戈壁,寸草不生。如果承平乱世,百姓们倒也能够自给自足,用自家的牛羊去换宁国的粮食茶叶等物,可近些年,因为年年要向宁国纳岁贡,很多百姓从敷裕变得瘠薄,拿不出多余的牛羊来调换粮食,只能饥一顿饱一顿……在宁国,读书为先,农次之,工再次之,贩子最后。而北黎百姓却将商贾视为上宾,只因商贾能把活命的粮食从邻国运来!你既是商家子,这些事情想必你都晓得。”他手指下移,指向西州和肃州,“这两城虽不大,却有着极肥饶的地盘,就算把城围起来打,城内的粮食也可保他们二十年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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