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相见欢（2）

看着宫苑中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石，嘉敏竟有些恍忽，仿如坠在了梦里。

嘉敏睁大了杏眼，看着面前的清逸男人，他仍然未变，还是一袭白衣胜雪，还是崇高儒雅，只是黑亮的眸子通俗悠远，温情脉脉地望着她。

她的心蓦地跳得很快，一镇静，手里的书卷也掉了下去，忙摆脱了国主的度量，敛裙盈盈拜倒：“臣女，拜见官家。”

她难过地望着门外，只要月色如勾，竹影婆娑，手中的书卷被夜风一吹，扑啦啦地翻转着。

周嘉敏才敢昂首，可除了一袭幽冷的暗香，国主早已不见了人影。

半晌没见动静，仿佛连风儿也静止了。

流珠见二人的风景，怔了一怔，站在门口福身道：“奴婢拜见官家，国后正四周找官家呢，正宴就要开席了。”

她顺手翻起一本书册，细细地品读着，连他何时呈现在书楼中，竟也不知。

她迎上前，将嘉敏上高低下前前后后看了个遍，喜道：“女大十八变，这话用在小蜜斯身上倒是一点也没错，小蜜斯出落得越来越脱俗了，仿佛是……仿佛是另一个娘娘！”

连同他身上的香味，也较之之前微有些分歧，芬芳芬甜，似梅魂乍返，嘉敏识得，那是天子方可用的龙涎香。

好久未入宫，宫女如云，又如春花普通，一茬茬，一簇簇，让人目不暇接。

她信步走了出来，本来是宫中最大的藏书库，一架架的书卷泛着清怡的书香，一幅幅的墨宝让人叹为观止。

门口的身影，恰是流珠。

好一个尖尖小荷的清俊模样，国主意她看得专注，不忍心打搅，只是含笑地站在书架后望着她，过了半晌见她还是没有发觉到本身已来，便不耐烦了，走上前，从她手中抽出了书卷。

御书楼里是出奇地温馨，只要清风清岚，拂着书册一页页地翻着，连着两人的呼吸声，也是清楚可闻。

窗台敞亮，绿竹猗猗，国主信步走进，不想见到一个身姿蹁跹的女孩斜倚书架上，手上翻着一卷诗书，她一身百花拽地长裙，飞仙髻上簪银鎏金金镶玉嵌宝蝶赶桃花啄针，并雕镂牡丹斑纹玉梳，耳垂上悬金穿虎魄珍珠耳坠，垂眉敛首，眉头微蹙，极其专注。

她从未见过这么多的书画诗集和文辞，家中的傅母教诲她最多的是礼乐之道，一见到这么多的好书好画，魂儿都已经被勾走了。

此时，书楼的门口俄然闪出去一个窈窕的身影。

流珠以一种非常的目光打量着周嘉敏，悄悄唤道：“小蜜斯，小蜜斯……”

国主蓦地惊醒，将书卷仓促搁在嘉敏的手里，对嘉敏温润一笑，“朕先走了，你也来吧。”

“我的书……”嘉敏冷不丁受了惊吓，手肘触碰了书架，那满架的书纷繁扬扬地落下，国主忙一个翻身，庇护嘉敏在本身的怀里。

一袭话似是故意，又似是偶然，嘉敏听了，心中不由暗叹一声：这天底下最痴情而又密意的男人，却恰好不是本身能寄以怀念的。

周嘉敏噗嗤一笑：“流珠姐姐还是那么嘴甜小巧，好久未见你，你也是更花容月貌了，看来国主待你们不差。”

流珠见她有些黯然，问道：“小蜜斯，如何了？”

流珠笑道：“官家对我们这些奴婢天然是温厚的，不过还是对国后娘娘顶好，只怕天下再也找不到像国主如许痴情而密意的男人。”

刚才电光火石的一幕，如同一场梦。

“小蜜斯！”流珠也止不住脸上的笑意，“好久没见到了小蜜斯，倒让流珠几近不熟谙了呢！”

她乍然认识到，面前的这个隽逸男人，不再是曾经两袖清风的郑王，而是当今贵不成匹的天子。

李煜想要将书卷还给嘉敏，伸出去的手却高耸地呆滞在空中，望着嘉敏低眉敛首的身姿，竟然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

周嘉敏才蓦地复苏，看清了门口的人影，有些欣喜：“流珠姐姐……”

嘉敏勉强地笑了笑：“没甚么。宴席将近开端了，我们还是顿时走吧。”

嘉敏微微抬了头，与他冷不丁四目凝睇的一顷刻，心仿佛漏了一拍，慌乱中，又忙垂下了头，长长的睫毛像是翩飞的胡蝶扑闪着，粉嫩的白颈上拂了几缕绸缎般的发丝，越加楚楚可儿。

嘉敏走到一处僻静之处，只闻淡雅墨香，遥遥瞧见“德昌宫”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