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探病
两道细眉用炭笔细心描过，弯弯的像新月儿，竟是个极标记利落的小媳妇。
黄氏笑着拦住她。
“娘，我……我真的没有，您曲解了。”
看那模样竟是轻车熟路，想来平时没少翻三房的东西。
她拉着她的手，细细叮咛一番，又念叨了几句白老太的不是，放下东西便走了。
白晓儿瞠目结舌。
白晓儿隔着窗户，闻声柳氏微小的声音在北风中颤抖，含着祈求，还带着点哭腔。
柳氏这才松了口气，又惦记起院里那一大盆子没洗完的衣裳，略歇了一会子，就出屋去洗衣裳。
白馨儿天然不知自家二姐的设法，吃完酥饼美美地抹了下嘴，就从兜里摸出几颗鹅卵石，趴在床边歪头看着她。
“这是甚么东西？啊？你倒是说说，我有没有冤枉你？”
柳氏听了二闺女的话，感觉有些事理，又因为平时实在亏着了孩子们，思忖半晌，终是咬着牙应了。
白晓儿喝完药，捂着肚子道：“这药好苦，娘，我现在想吐哩。”
“馨儿，慢些吃，把稳噎着。”
想起丈夫临行前的嘱托，她枯瘦的手指刚碰到点心又缩了归去，喉咙里收回一声哀叹。
“娘，还是我去送吧。”
本来是个孀妇，白晓儿恍然。
很多时候，三房的孩子连点心渣都吃不到口。
白蕊儿看她一眼，道：“你连黄婶儿都不认得了啊……她是隔壁黄诚恳家的媳妇，公婆男人都死了，现下守着儿子黄阿牛度日，也是个薄命的人。”
这如果搁平常，顶多留个一两块。
不但是穷，还不被亲奶奶待见，再加上本身那诚恳得发指的包子娘。
白晓儿不时指导几句，很快把白家环境摸了个大抵。
她是个极孝敬的女人。
“经了这一回，有些事你也该看清。晓儿伤成如许，那老婆子硬是一个子儿的药钱都不给出，还是你娘当了陪嫁的镯子才请了大夫，天下哪有如许的奶奶，心都黑透了，你娘倒贤惠，屁都不敢放一个……”
提及爹，白馨儿的声音立即变得欢畅起来，干瘪的小脸上也有了光彩。
还真是……压力山大。
白馨儿快言快语地插了句嘴。
“娘。”
窗外募地传来一阵锋利的骂声，把她打盹顿时给吵没了。
“我呸，谁奇怪你那破点心。我早看出来了，你嘴上叫得好听，内心可巴不得我立即就死了，好让你和那几个丫崽子当家。”
黄氏冷哼，拉过白蕊儿，语重心长道：“大侄女，不是婶儿多嘴，你娘性软，诚恳得都不像个做娘的。你是长女，既然娘立不起来，你就得放刚性些，如许才把得住门。”
白馨儿眨巴着大眼睛，掰着指头把家里人数了个遍。
白蕊儿站着没动，捏着拳头，眼圈有些泛红。
“婶儿来了。”
大姐白蕊儿见来了客，忙将屋里独一看得过眼的那把凳子挪到床边，用袖子扫了扫，让她坐下，又要去倒茶。
柳氏忙塞了块豆沙酥饼塞给她，“用甜的压一压就好了。”
“晓儿病了这几天，那边没一小我来瞧，哪有如许当长辈的？现下别人送了一点吃的您就要拿畴昔，我们就不提了……可咱馨儿长这么大，都还没吃过豆沙酥哩。”
得，当她白说了吧。
此次为了闺女，柳氏也算是豁出去了，突破了她三十多年做人的信条。
白蕊儿见柳氏这副迟疑不安的模样，哪有不明白的。
“哦，我还当她又被那老婆子叫去当牛做马去了。”
“这个待会玩，我现下好多事都记不得了，你给我讲讲家里的事呗。”白晓儿托着下巴道。
“可我看着黄婶儿打扮得挺光鲜，看着……也显年青，不像很宽裕的模样啊……”
“哎，好。”
“家里有爷奶，大伯二伯四叔，另有姑姑……”
话音刚落，房门“砰”地被人推开，冷风一下子灌了出去。
紧接着，白晓儿闻声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咱馨儿真乖，都晓得给婶子开门了，你阿牛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只会玩，可没你懂事哩。”
柳氏的孩子天然随了她的性子，她竟然还想点醒她们，也是她昏了头。
白晓儿看着狼吞虎咽的小妹，内心有点不是滋味。
白晓儿让白馨儿关好门窗，递了块酥饼给白馨儿。
白晓儿重重点头，内心却开端揣摩起黄孀妇方才的话来。
“你先给我说说家里都有哪些人吧。”
柳氏见是二闺女唤本身，忙端来药，一勺一勺地吹凉，喂白晓儿喝。
柳氏拆开黄孀妇送来的油纸包，内里是一整包的豆沙馅酥皮点心，竟然还热乎着，想必是刚买回的。
黄氏噼里啪啦数落一通，说得口干舌燥，见白蕊儿闷头不吭声，白馨儿则是眨巴着大眼，一脸懵懂地望着她。
柳氏没想到向来和顺的大闺女会说出这番话，一时倒愣住。
正叹着气，柳氏端着药回了，看到桌上的东西，一问晓得黄孀妇来过，打动得几近落泪。
“是隔壁家的黄婶儿。”
“蕊儿快别忙活，婶儿不喝茶。我传闻咱晓儿醒了，内心头惦记得不可，就赶过来瞧瞧，你娘呢，咋个不在？”
白家三世同堂，上头有祖父母白老头和白老太，中间四个儿子一个闺女，加上各房的孙子孙女，统共二十多口，人丁还算畅旺。
白晓儿等她脚步声走远，问白蕊儿：“姐，这小我是谁啊？貌似和咱娘很要好哩。”
她俄然想起一事：“馨儿，咱爹咋不在家？”
怪不得年纪悄悄如此凶暴，想来也是被糊口磋磨出来的。
“二姐，和我一起玩丢石子儿吧。”
“晓得了姐，我不会胡说的。”
白晓儿猎奇地探出头去，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拎着只系了麻绳的油纸包，从门口快步走来。
白晓儿依言咬了口酥饼，装出一副好多了的模样，对柳氏道：“娘，饼好甜呢，用它压药我就不反胃了。要不娘给我多留几块呗，免得喝下去的药都吐出来，还华侈抓药的钱。”
白晓儿见白蕊儿哭得悲伤，包子娘更是铁了心要给上房送东西，赶紧打圆场：“娘，药都快凉了，娘喂我喝吧。”
她眼里透出忧色，前提反射般地说道：“蕊儿，快拿纸来包两块，余下的给你奶奶和姑送去，她们最爱吃这些宣软甜糯的东西。前些日子你姑还念叨想吃豆沙酥饼哩，这不成绩有了。”
待得走近了，白晓儿发明妇人面皮生得极其白净，瓜子脸，大眼睛。
这下屋里只剩下白晓儿和白馨儿两个。
白馨儿得了大人嘉奖，有点不美意义，扭着身子跑到白晓儿床前，面庞红彤彤的像小苹果。
白馨儿小孩子家家，恰是嘴馋的时候，那里挡得住酥饼的引诱，接过就往嘴巴里送。
自家的环境貌似比本身设想的还要糟。
“有没有得等我搜了才晓得。”
只是这么些人，此中不乏壮劳力，日子却过得如此紧巴，乃至不如一个卖豆花的孀妇，让白晓儿有些感慨。
固然刚受了委曲，她还是抹了把脸，拎着点心去了上房。
“二姐，咱爹是篾匠，现下在镇上做工哩，下月就要回了……”
“二姐想晓得些啥？”
黄氏感喟，转过身来看白晓儿，见白晓儿脸上有了赤色，公然像是大好了，略放下心来。
“曲解啥，莫非我还冤枉你不成？凤儿，你去搜，搜到了给我摔她脸上。”
以是她对着桌上那半包点心，感觉本身很不孝敬。
她头一回见地到柳氏的“孝敬”，算是明白白老太为啥不待见自家了。
“晓儿，等病好全了必然要给你黄婶儿磕个头，那天抓药钱不敷，还是你黄婶儿先给垫上的。”
“蕊儿，你奶奶是白叟，不管待俺们如何，孝敬都是俺做儿孙的本分。你姑再过两年就出门子了，在娘家吃一口便少一口，你咋还和她计算上了呢，娘常日里如何教你的，你都忘了吗？”
“婶儿，我娘给二姐热药去了。”
白蕊儿本就有些委曲，现在听了这话，再忍不住，捂着脸，背过身子呜呜地哭起来。
白馨儿非常听话，立即收起石子儿。
就如许，一包十二块的点心，一半拿给上房，多的留着给白晓儿压药。
“哎，你这孩子，药可不能吐啊。”
白晓儿当真地听着，没有打断。
白蕊儿觉得她想岔了，忙道：“你乱想甚么呢？婶儿但是个顶顶端庄的人。她家里有家传的熬豆花技术，人又勤奋，才比普通庄户人家过得好些，这些话此后切莫再说了。”
白娇凤垮着脸，挽了袖子便开端在箱笼里翻检起来。
妇人穿戴深碧色棉绫夹袄，系着青色棉布裙子，水滑的发髻上插了根素银簪。
只一会儿，她就从柳氏的陪嫁箱子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恰是白晓儿方才收好的红豆酥饼，筹办留给柳氏和白蕊儿吃的。
姑姑白娇凤叉腰闯进屋里，满脸喜色，大姐白蕊儿跟在一旁解释道：“姑，这里真没有……”
白娇凤一句话没说，只是嘲笑着，将东西在白晓儿几个跟前一晃，就跑去找白老太，白蕊儿忙跟着出去。
白馨儿同白蕊儿对望一眼，忙蹦跳着跑去开门。
有如许一个任劳任怨，上赶着的“孝敬”的包子儿媳妇，不磋磨磋磨，的确都对不住本身婆婆的身份啊。
等白馨儿把能讲的都讲了，白晓儿药力上头，正躺下来筹办歇会儿。
黄氏一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