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农家贫(五)
“二郎哇,我和你娘昨晚筹议着……”崔诚恳有些局促,好半日才缓缓吐出了一句话:“我们家穷,攒了好些年才给你大哥筹办好媳妇本,但是没想到他却……我和你娘一合计,现在家里还没攒够你娶媳妇的银子,如果你大嫂……”说到此处,崔诚恳再也说不出话来,有些期呐呐艾,憋了好半日才吐出一句话来:“你大嫂守孝三年今后如果想要别的嫁人我们也拦不住她,不如你们兄弟几个里边有一个与她结婚,这就……”
抬手去擦额头,这才发明本身早已满头大汗,汗水顺着额头脸颊流了下来,从脖子那处滚进了前胸后背,就连衣裳都湿透了。
“娘,别别,你别这么说……”崔诚恳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崔家老娘脚根前:“翠花是个好女人,我不能将她送回娘家去!”
“爹,大哥昨日才上山呢,如何就提及这事情来了。”崔二郎有几分难堪,跳下田去抡起锄头就开端除草,才挥了几下锄头,便感觉那杆子有些滑,底子抓不稳妥。
崔诚恳婆娘公开里计算,本身公公是个矫捷人,不消说必定还攒了一笔银子,可族长便是连提都没提,这让她内心非常难受,如有百爪挠心普通,可被婆婆那一句数落,她已经不敢再出声,只能用手指头偷偷的在崔诚恳背上画来画去,不管她如何画,都是银锭子大元宝的样儿。
崔诚恳的脑袋低了下去,内心有些惶恐,每年两百斤米,三十六斤肉,十二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量,但是他不承诺,娘就要把媳妇休了,这……思前想后,崔诚恳咬了咬牙承诺下来:“娘,就照族长和您说的办。”
崔诚恳闷声应了一句,猛的转过甚来盯住了崔二郎:“二郎,家里穷,到这个时候还没有给你娶上媳妇,你怨爹娘不?”
“你这也奇特了,如何就护着一只不生蛋的鸡呢?”崔家老娘白了崔诚恳一眼,吧嗒吧嗒抽了口水烟:“要想不送你媳妇归去也成,就按族长这么分炊了,我呢可不想跟着你们俩住那破棚子去享福,就在老迈老二家轮番住,一家住一年,老三每年给我两百斤米,三十六斤肉,十二两银子,节礼别的算。”
崔家老娘斜眼看了看崔诚恳身后的媳妇,哼了一声:“两年了都生不出娃,嘴巴子倒是短长,我到了老三家还不晓得会如何折腾我呢,我看呢,这媳妇不要也罢,休了她回娘家去,再给老三别的娶一房。”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一场急病,才四十三岁的崔老爷子便放手走了,棺木才上了山,宗子与次子便请来了族长闹着要分炊。
崔诚恳婆娘当时年纪还轻,脸嫩,听着婆婆这话,臊得满脸通红,躲到了崔诚恳背后不敢再说话,只是用手推了推自家男人,想要他出头来讲两句硬话。
往年老是大郎带着几个兄弟跟在他身后做农活,几个孩子都知艰知苦,向来就没抱怨过干活太累,也没抱怨家里没甚么好东西吃,相反的,每次出来干活都是高欢畅兴的,还谈笑话来给他解乏。
老宅子给了大房,二房得了不远处一块地基,依山傍水非常不错,轮到崔诚恳,却只给了本来崔家老爷子做发卖买卖时修的一个猪圈马棚。族长摸着髯毛道:“那块地比你二哥得的还要大哩,可算是便宜了你。”
崔诚恳蹲在地头,难过的看着一片翠绿的郊野。
“翠花,你别说话了,这事情就如许定了。”崔诚恳向崔家老娘磕了个头,从地上爬了起来,朝族长嘴唇翕辟:“还请族长写个分炊的契书,我来按指模。”
就如许,当天崔诚恳和他婆娘就被大房赶了出来,带着一点点琐细东西去了阿谁马棚。
“棚子又咋啦?你看你二哥,连棚子都没有哩,还得焦急费钱去盖!”族长有薄薄的怒意:“你本身去给修修,把屋顶上茅草铺厚些,烧些土砖把墙给砌上,不就好了?”
崔诚恳嘴巴皮子翻了翻,想辩白,可俄然间又不晓得该说甚么才好,中间婆娘焦急了:“你咋能说我们会没得传宗接代的哩?你这不是在咒我跟我男人么?”
普通说来,要等着爹娘都过世才分炊,但是崔家这分炊也太心急了些,村民们免不了群情纷繁:“这时候就分炊,崔家老娘该如何扶养哩?”
“诚恳,你这婆娘实在是不讲理,这是如何在跟我说话呢?”族长稀稀拉拉的髯毛气得飘了起来,他目工夫郁的盯住了崔诚恳:“你说说看,她这是不是目无长辈?”
这苦日子一过就是二十多年,当年的马棚固然已经变成了土砖房,可还是窜改不了崔诚恳一家贫苦得志的景况,光是每年送去给崔家老娘的粮米银子,就如一座大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更何况他们有六个孩子要赡养。
崔家三个儿子,崔诚恳排行老三,上头的长兄和二哥非常短长,两人还在办丧事的时候就已经公开里筹议好了,良田都是长房二房占着了,长房分了十二亩,二房撮弄走了剩下的八亩地,轮到崔诚恳,族长瞪了下眼睛:“你两个兄长家里都有儿子了,你可还没得个传宗接代的,分了良田给你也是白分,幸亏你两个兄长心肠好,合计着给你买了二亩六分地,你跟你婆娘两小我去耕耘着,充足赡养你们两人,另有……”族长顿了顿:“你娘嘛,看看她的意义,想和谁住就住哪一边。”
“翠花,我哪能抛下你呢?”崔诚恳憨憨的笑了笑:“我们有手有脚的,不奇怪去争爹留下的东西,日子过得苦一点就苦一点,没啥,总有一天能过上镇静日子。”
崔诚恳憋红了脸,好半日才蹦出了一句:“就……就那几间将近倒了的棚子吗?”
崔二郎也在崔诚恳身边蹲了下来,见着他爹那怅惘的眼神,刹时,仿佛有人用手指狠狠的戳了下他的心房,莫名的有些疼痛——爹是在想大哥了吧?毕竟往年都是大哥跟在最前边一块到地头来的。
“男人,你咋就这么傻哩!”走进那低矮的棚子,四周只要半截墙壁,连风都挡不住,崔诚恳婆娘忍不住哭了起来:“你就把我休了呗,如何着也该分点像样的东西给你!”
“爹!”崔二郎大吃一惊,几近要跳了起来,他转过脸去,不敢看崔诚恳的眼睛,一边嘀嘀咕咕道:“如何能如许呢?大嫂是大嫂,我们……”
话到此处,崔二郎已经不晓得该如何说下去才好,就连耳朵根子都红了。
“哪能哩?”崔二郎俄然心慌慌,赶快站了起来:“我的命是爹娘给的,如果没有爹娘,二郎早就已经死了,那里还能抱怨爹娘。”
崔诚恳的父亲算是个有本事的,一辈子发愤劳作又兼着精打细算,攒下了二十亩良田,在这青山坳,也算得上是殷实户了。
他的大哥身材高大,体格也结实,为啥这急病就能将他从人间带走呢?崔二郎捏紧了拳头,额头上渐渐的滴下了汗珠子——他与崔大郎十多年兄弟,小打小闹有,可向来没有真正争论过,两人豪情很好,一朝风云变,俄然间大郎就将他们抛下了,天人永隔,这让他实在不敢信赖。
“男人!”崔诚恳婆娘心疼得直跳脚,两百斤米三十六斤肉十二两银子,婆婆也真敢狮子大开口的要,她那里吃得了花得了这么多——明摆着她这是在想倒贴大房二房哪!
大哥不在了,本身现在该想的事情就是代替年老将全部家撑起来,崔二郎转头望了望身边蹲着的老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爹,本日先把杂草给整下,明日我们便犁田吧。”
崔诚恳本不叫这名字,他的大名是崔繁华,可因着他实在太木讷诚恳了些,故此大师垂垂儿的将他本名给健忘了,见着面都喊“诚恳”,久而久之,崔诚恳就成了他的名字。
有人嗤嗤笑道:“还能如何样?必定是崔诚恳养着呗。”
这或许便是贫民的孩子早当家吧,只是……崔诚恳只觉胸口一阵发闷,只是大郎再也不会跟着他来犁地插秧了。
“哼,结婚都两年了,也没见个影儿!”崔家老娘坐在一旁神采沉沉:“别的鸡婆只要进了灶棚就晓得下蛋,你倒好,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也不是没体例么?”崔诚恳长叹了一声:“如果你能和你嫂子结婚,我们家不消请媒人到处去相看,并且聘礼银子攒下来了,一举两得。”
这是啥意义?二十亩良田,自家一点都不沾边,说是说给买了两亩多地,可明眼人都晓得,那必定不会是啥好地,倘如果好地,干吗不干干脆脆的从公公留下的那点地里拿出两亩来给他们?
现在六个孩子只剩五个了。
“但是……”崔诚恳的婆娘再也忍不住,从男人身后探出了半个脑袋来:“这如何能住人哩?族长,要不是你去住两天尝尝看?”